第259 章 論道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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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林平安一步步踏上高台,立於風雪與萬眾矚目之中時,整條朱雀大街仿佛被一隻無形的手扼住了喉嚨。
    先前山呼海嘯般的喧嘩瞬間消失,隻剩下風雪掠過的簌簌聲,以及數十萬人壓抑的呼吸聲。
    所有的目光,灼熱的、好奇的、擔憂的、敵視的,如同實質般聚焦在他一人身上。
    城樓一側,高陽嬌軀瞬間繃緊,美眸一眨不眨地盯著台上那道青袍身影。
    李麗質表麵依舊端莊,但袖中的玉手也已微微汗濕。
    魏小婉屏住呼吸,李雪雁、豫章等女,無不麵露緊張。
    承天門主城樓上,李世民負手而立,看似平靜,但那雙緊握成拳、骨節泛白的手卻暴露了他內心的波瀾。
    長孫皇後悄然抬手,輕輕覆在丈夫緊繃的拳頭上,傳遞著無聲的安慰,她的目光同樣凝重地落在台上。
    高台之上,以孔穎達為首的一眾大儒,如同十幾尊凝固的雕像,目光沉凝地注視著這個即將與他們“論道”的年輕人。
    氣氛凝重得幾乎能滴出水來。
    林平安神色從容,仿佛這足以壓垮常人的注視不過是春風拂麵。
    他整了整衣冠,率先朝著為首的孔穎達拱手一禮:“晚輩林平安,見過孔師,見過諸位先生!”
    禮儀周到,無可指摘。
    孔穎達麵無表情地微微頷首,算是回禮。
    隨即沉聲向他引見身旁的王恭、馬嘉運、劉伯莊、張士衡、趙弘智等大儒。
    林平安麵帶微笑,一一見禮,態度不卑不亢。
    輪到最後,也是年紀最長、須發皆白的趙弘智時,他上下打量著林平安,渾濁的老眼中掠過一絲難以掩飾的輕蔑。
    他活了七十多年,學問鑽研了一輩子,實在難以相信一個不到弱冠之齡的少年,能有什麽真正的學問根基,敢挑戰儒家千年道統。
    “哼!” 趙弘智冷哼一聲:“黃口小兒,爾年不過弱冠,乳臭未幹,安敢立於此地,妄論聖賢之道?!”
    他伸出一根枯瘦、微微顫抖的手指,幾乎要戳到林平安的鼻尖。
    他這一開口,便如同打開了閘門,引經據典,從“君子有三畏”到“小子何莫學夫詩”,滔滔不絕,將林平安批駁為一個不學無術、離經叛道的狂妄之徒,唾沫星子幾乎要濺到林平安臉上。
    (來了來了,經典開場白,先扣帽子再批判,流程很熟悉嘛!老爺子中氣挺足啊,這肺活量,不去唱rap可惜了!)
    林平安麵帶微笑,甚至還自顧自地走到一旁空著的椅子上坐下,好整以暇地看著趙弘智表演,仿佛在欣賞一出有趣的戲劇。
    趙弘智見他如此怠慢,更是氣得胡子直翹,說得更加起勁。
    孔穎達和蓋文達交換了一個眼神,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無奈。
    他們領教過林平安的厲害,深知此子絕不能以常理度之,都選擇沉默旁觀。
    趙弘智噴完了,王恭、馬嘉運、劉伯莊、張士衡等人見林平安如此“囂張”,頓時怒不可遏,紛紛加入戰團。
    “豎子無禮!聖人之道,浩如煙海,豈是你能窺測?”
    “林平安!你屢次三番詆毀先賢,究竟意欲何為?”
    “巧言令色,混淆視聽,實乃國賊也!”
    …………
    好家夥,一時間,高台之上如同開了批判大會,一眾大儒引經據典,口沫橫飛,直接將林平安罵成了不忠不孝、不仁不義、禍國殃民的千古罪人。
    台下眾人看得目瞪口呆,城樓上的高陽等女急得眼圈發紅,李承乾拳頭緊握,李泰則嘴角微不可察地揚起。
    程咬金在城樓上氣得哇哇直叫:“這幫老梆子,以多欺少!有本事跟俺老程過過招!”
    尉遲恭也黑著臉:“就是!噴唾沫星子算什麽本事!”
    李世民眉頭緊鎖,聽著那些誅心之論,心中怒火漸升,但更讓他在意的是林平安此刻的平靜。
    就在這時,他腦海中響起了林平安的心聲。
    (嘖嘖,火力夠猛的啊!不過翻來覆去就是那些車軲轆話,什麽敬畏啊,什麽祖宗之法啊,一點新意都沒有,耳朵都快聽出繭子了……唉,真無聊,要是帶包瓜子來就好了!)”
    李世民:“……”
    他差點一口氣沒上來,這小子,到底有沒有一點身處風暴中心的自覺?!
    一眾大儒嘰裏呱啦狂轟濫炸了半個多時辰,直到口幹舌燥,聲音都有些嘶啞了,才終於漸漸停歇。
    他們看著始終安坐如鬆,甚至嘴角還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笑意的林平安,忽然感到一陣無力——仿佛他們拚盡全力的重拳,都打在了空處。
    高台上下,一片寂靜,所有人都等待著林平安的反應。
    隻見林平安緩緩站起身,臉上那抹慵懶的笑容瞬間變得銳利起來,目光掃過台上眾儒。
    “諸位先生,都說完了?若是說完了,可否容晚輩也說幾句?”
    他頓了頓,不等對方回答,便灑然一笑,朗聲道:“諸位口口聲聲聖人之言,千年道統,卻不知,這‘道’,究竟是讓人變得更明理、更強大、更能造福世人的‘活水’,還是束縛思想、禁錮人性、阻礙進步的‘死物’?”
    他目光炯炯,繼續道:“今日,便請諸位見識一下,何為‘格物’與‘致良知’的互補,何為剝去僵化外殼,存其智慧精髓的學問!”
    (是時候讓你們見識一下,經過後世千錘百煉,去蕪存菁的‘程朱理學’方法論,結合‘陽明心學’的洞察力,再融入‘明清實學’經世致用精神的——中和之道了!)
    中和之道?程朱理學?陽明心學?明清實學? 這些聞所未聞的詞匯,如同重錘狠狠砸在李世民的心頭,讓他瞬間瞪大了眼睛,呼吸都為之一滯!
    他隱隱感覺到,林平安接下來要說的,將是石破天驚,足以顛覆這個時代認知的東西!
    林平安掃視一眾大儒,聲音響徹雲霄。
    “諸位批判我離經叛道,卻可知,真正的學問,絕非死記硬背,盲從古人!它需要格物的嚴謹——格物致知,如同匠人研究木材,農夫觀察天時,需腳踏實地,探究事物本身的規律與道理,積累真知,建立邏輯,此乃學問之根基,避免陷入空想!”
    “然,僅有格物之嚴謹,易陷入繁瑣教條,故需致良知之通透!遇事不決,當問本心,明辨是非,堅守底線,知行合一!用本心的光明,照耀前路的迷霧,避免成為隻知書本、不通人情的腐儒!”
    “此二者,如同車之兩輪,鳥之雙翼,相輔相成,缺一不可!用格物深耕知識,用良知指引方向!”
    他話鋒猛然一轉,變得淩厲起來:
    “而爾等所固守的某些天理,諸如“存天理,滅人欲”中壓抑個體、束縛女子、否定常人需求的糟粕,正是需要被剔除的僵化外殼!”
    “學問之道,當落入實處,學對國家於民有利的知識,讓百姓吃飽穿暖,讓國家富強昌盛,方是真正的“大道”!”
    “聖人亦雲,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爾等空談仁義,可曾讓關中百姓因土豆而免於饑饉?可曾讓寒冬百姓因蜂窩煤而免於凍餒?可曾讓天下學子因更有效的啟蒙之法而更容易明理?”
    “若不能,爾等所守之道,與空中樓閣、鏡花水月何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