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第 1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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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澄和徐望舒跟著李大爺去了客廳。
    他從電視機底下的櫃子裏取出了一個餅幹盒子。
    明澄趴在桌子上,看著鐵盒上麵的圖片,舔了舔嘴。
    李大爺注意到,頓時笑了,“這裏頭裝著的可不是什麽好吃的,都是藥!”
    明澄沒有絲毫泄氣,喃喃:“也是好吃的。”
    李大爺翻了幾下,拿出個小瓶子,聽晃動時的聲音,裏頭還裝了不少藥片。
    他將瓶子放在桌上,打開了說明書,離遠些看了看:“讓我看看,孩子應該吃多大劑量。”
    徐望舒也幫他找著。
    明澄盯著瓶子,小心翼翼地將蓋子打開。
    裏麵是一堆黃色的小片,雖然氣味有點奇怪,但是看起來跟糖果一樣。
    她突然問:“爺爺,黃連素片,貴嗎?”
    “家裏的這種不貴,便宜著呢。”李大爺回完,嘀咕:“哦,找到了,你這個年紀,一次隻能吃一片。”
    話音剛落,明澄拿著藥瓶,倒出了好多片。
    “明澄!不行!”徐望舒連忙製止。
    可晚了一步,她動作奇快,已經一股腦全塞進了嘴裏。
    一瞬間,明澄的眼睛睜大了。
    巨大的苦意成團爆炸,從舌尖直衝她天靈蓋,然後迅速擴散,攻擊著她身體的每一個部位,直到四肢百骸都麻了起來,她的眼睛也睜不開了。
    徐望舒迅速摳著她的嘴:“快吐出來!”
    藥片全被吐了出來。
    明澄呆了呆,接著,痛徹心扉的哭聲響起:
    “一點,一點都不好吃——”
    明澄哭得好傷心。
    這傷心的哭聲把其他人也都引了出來。
    “怎麽了?”
    “明澄怎麽又哭了?”
    徐望舒解釋:“明澄剛才抓了一大把藥塞進嘴裏,被苦得哭了。”
    鄔縱突然抬眼,想到什麽,按了按太陽穴,但還是先去倒了杯水來。
    明澄捧著大水杯,臉埋進去,頂著兩包眼淚喝完,可舌頭還是苦的,苦得發麻。
    她好難受,隻能像小狗一樣哈氣。
    徐望舒皺眉,之前看她反應就覺得不對勁,“明澄,你真的肚子疼嗎?”
    他問完,明澄的眼淚就連成了串掉下來,小胖手擦掉,又流下來,說話也不成句:“肚子不疼,對不起,因為明澄想吃藥,所以說謊了,明澄是壞孩子。”
    徐望舒拿著紙給她擦眼淚,“明澄當然不是壞孩子,不過,你怎麽會突然想要吃藥呢?”
    她將手背過身去,抽抽噎噎說:“因為,因為我以為,藥很好吃,好想吃。”
    他眯起眼。
    “鄔縱叔叔,告訴我,藥好吃,可是,隻有生病了,才能吃。”
    數道視線幽幽望向鄔縱。
    哄騙小孩?這可完全不像鄔縱的風格。
    徐望舒:“隊長,你這可就有點過分了啊。”
    他閉了閉眼,也生出後悔:“她問我藥好不好吃,我怕說不好吃,以後生病了她會不願意吃藥。”
    他沒有育兒的經驗,隻是有這樣的印象,誰知道明澄饞到一聽說好吃就想吃的地步。
    眾人歎氣。
    感受著口腔裏麻木的苦意,明澄低下頭,白嫩的臉上掛著兩道淚痕:“明澄以後再也不說謊了。”
    吃晚飯的時候,大家都盡量照顧著明澄,可明澄也沒有了之前吃飯的幹勁,垂著小腦袋,話也少了。
    今晚也沒有下雨。
    吃過了飯,明澄獨自坐在門口的台階上,臉蛋趴在臂彎裏,看著院子裏種著的菜。
    旁邊坐下來一個人,她看了眼,是鄔縱。
    她無精打采地轉過臉去。
    她已經明白了,鄔縱說藥好吃都是哄她的。
    她不該說謊,鄔縱叔叔也不應該。
    “明澄,對不起。”他眉頭微微揚起,誠懇的聲音比平時低了兩個度。
    明澄稍稍轉過來一點臉,露出小耳朵。
    鄔縱的喉結動了動,“是叔叔錯了。”
    明澄短短的手指扒拉了一下膝蓋。
    鄔縱垂眸看她,“還苦嗎?”
    明澄沉默著點了點頭。
    真的很難受。
    突然,鼻尖嗅到了一股香甜的味道,她又抬起一些頭,悄悄往旁邊看去。
    眼前出現了一隻小玻璃罐,濃鬱的蜂蜜在裏頭流動如暗金。
    明澄“唰”得一下坐起了身。
    那罐子朝她的方向伸了伸。
    明澄看看他,接了過來。
    “還生氣嗎?”
    明澄高興地搖搖頭,“不生氣了,鄔縱叔叔是好人。”
    鄔縱銳利的眉眼裏閃過淡淡笑意。隻是一點吃的,就能讓她打上好人的戳了。
    他垂眼,看著明澄舀起一小勺蜂蜜送進嘴裏,抿緊唇瓣,努力讓甜意浸泡每一寸口腔,覆蓋之前的苦,柔軟的腮幫子鼓鼓的。
    她突然頓了頓,朝他也示意了一下,鄔縱搖搖頭。
    明澄小心地看了眼鄔縱,屁股往旁邊挪了挪。
    她覺得有點怕,總感覺鄔縱叔叔的目光好像要吃小孩。
    鄔縱淡然地移開了視線。
    “知道蜂蜜怎麽來的嗎?”
    “嗯?”明澄歪頭。
    “采蜂蜜,想去嗎?”
    明澄眼睛一亮,用力點頭:“想!”
    “明天帶你去。”
    明澄又覺得,其實她也可以接受給鄔縱叔叔吃一小口胳膊的。
    明澄在糾結的時候,其他幾人去看了看趙明明。
    他依舊沒醒,臉色蒼白,偶爾還會像夢魘一樣抽搐著身體,看上去極為痛苦。
    幾人歎息。
    “那是什麽?”眼尖的章書指著他的耳朵。
    “好像,有根線頭。”孫天仔細看了看,說道。
    李久也湊過去,然後伸出手,從他耳朵眼裏捏著那根線頭往外扯。
    越扯越長,越扯越長,途中趙明明又抽搐了一下,最後,李久扯出了一根長長的黑線——
    他嚇得立馬鬆開了手,在褲子上使勁抹了抹:“是一根頭發!”
    這麽長的頭發,不知自他的耳朵裏延伸去了身體何處。
    “這應該是在湖底……”
    幾人都是一驚,接著是膽寒,不敢仔細想趙明明在湖底都經曆了什麽。
    “算了別想了,還是快回去睡覺吧。”
    該睡覺了,明澄隻吃了一點點蜂蜜,就珍惜地放好了。
    她高高興興地跑回了房間,想給娃娃也看一看蜂蜜。
    不知道娃娃能不能吃。
    她衝進房間,徑直看向窗台,出門前她將娃娃放在那裏晾幹的。
    隨即笑容卻凝固在了臉上。
    窗台上是空的,娃娃不見蹤影。
    她困惑地眨了眨眼,開始在房間裏翻找。
    可是找遍了每一處,哪裏都沒有。
    明澄著急地跑出門,剛好撞上了鄔縱。
    他及時穩住這顆小炮.彈,見她表情不對,問:“怎麽了?”
    “叔叔,娃娃丟了。”
    雖然最初撿起她,是為了撿垃圾給幼兒園的審核老師留下好印象,可是一起待了這麽久,她都給她縫了衣服,明澄已經打心眼裏覺得她是自己的小夥伴了。
    更別說不管她走到哪裏,娃娃都會跟著她,從來不會離開,明澄已經習慣了。
    想到這裏,明澄的眼淚又掉了下來。
    鄔縱也在她的房間裏找了一遍,確實沒有,牽著她出去,沿著記憶裏走過的路又走了一遍。
    幾個玩家見了,都走出來問:“鄔縱,明澄?你們這是要去哪兒啊?”
    “你們看見明澄的娃娃了嗎?”
    眾人一愣,“就是特別詭異的那個?怎麽,是不見了嗎?”
    孫天回憶了一下:“我記得,在湖邊的時候明澄還拿出來過吧?是之後忘了收起來了嗎?”
    明澄眼淚汪汪地搖頭:“收起來了的。”
    “那然後呢?帶回來了嗎?”
    “嗯。”
    “房間裏找過了嗎?床底下啊,枕頭底下啊之類的地方。”
    明澄哽咽:“都找過了,都沒有。”
    娃娃就好像憑空消失了一樣。
    他們其實倒不意外,這娃娃出現得突然而詭異,還有點自主性,現在消失了也沒什麽奇怪的。
    不過看明澄抽泣的模樣,李久勸慰:“明澄,別難過,其實沒了也好,再怎麽說也是鬼物,總放在身邊多瘮得慌。”
    孫天點了下頭:“是啊,明澄,別哭了,要不叔叔明天去看看還有沒有賣的,再給你買一個?”
    她斷斷續續說:“謝謝叔叔,可是,我不要別的娃娃了。”
    明澄真的很傷心。
    比被騙了還要傷心。
    比吃了很苦的藥還要難受。
    她的眼淚再也止不住了,邊往回走,邊落淚。
    鄔縱蹲下來,視線與她平齊。
    粗糲的拇指輕輕抹過她眼下,他語氣沉著:“別擔心,哪怕走丟了,娃娃也會找回來的。忘了嗎,我和望舒叔叔都拿走過娃娃,結果最後,她還是出現在了你身邊。”
    明澄努力忍住眼淚,點點頭。
    “隻要睡一覺,等到明天,她就會回來。”
    “真的嗎?”
    “嗯。”
    “好。”她答應。
    明澄今天哭了兩場,眼睛徹底腫了起來。
    徐望舒找李大爺煮了兩個雞蛋,放在她眼睛上滾。
    不遠處的牆邊,蔣明野斜靠著看著。
    他手裏拋動著什麽東西,拋了兩下,便隨手丟到了明澄懷裏。
    明澄低頭一看,是一顆糖。
    再抬頭,隻看到蔣明野離開的背影。
    明澄乖乖地任由徐望舒給她敷眼睛,聞著熟雞蛋的香味,想著那顆糖,心情也終於平靜了下來。
    “好了,回去睡覺吧,娃娃一定會回來的。”
    幾個普通玩家也都回到了各自的房間。
    孫天關上房門,疲憊地躺倒在床上,大腦開始閃回今天發生的一切。
    祠堂裏,章書在水中看到的人臉,還有湖底的頭顱,趙明明到現在還沒醒,而徐望舒居然說這種可怕的異狀,後麵還會越來越頻繁。
    他是真的害怕了。
    從看到王密的死狀後,他稍微打個盹都會做噩夢,夢裏全是王密用那可怖的目光死死盯著他。
    雖然以前看的直播也嚇人,可到底還隔了層屏幕,現在真進來了,他根本習慣不了這種日子,鄔縱他們再強,也根本無法顧到每一個人。
    他想活下去,所以……
    孫天緩緩摸了摸褲子裏那個隻有手心一半大小的娃娃:
    “既然你會保護她,那應該,也能保護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