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世界十一:糙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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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好這時一身鎧甲的任濤從外頭進來,“醒了?”
他大步流星地走到謝奇文床前,眼含關切地問道:“感覺怎麽樣?箭拔了,軍醫已經給你上過藥了。”
“大人,我沒事。”他猛地從床上坐起身,說著就要站起身。
就這一個動作,他肩膀上的傷口又開始滲血了。
任濤按住他,“你別動,傷的這麽重,再動你這手不要了是不是?”
“嘿嘿。”他曬的黑黑的臉上露出一抹憨笑,“大人,屬下這次是不是很勇猛?”
“當然,你這次立下大功,若將來有千戶的缺,我一定會舉薦你的。”
其實還是有些難,百戶千戶屬於軍籍,職位都是世襲的,父親是什麽,兒子就是什麽,家裏世世代代都得當兵。
這些缺一般比較難空下來,除非人家一家都死絕。
謝奇文就打算老老實實從千戶一步步升上去。
不過現在他還是喜出望外地道謝,“謝大人!”
“敵軍被擊退了,至少一個月內他們不會有什麽大動靜了,過幾日好些了,你就回內城去養傷。”
“不用,大人,屬下可以的。”
“你不要逞強,若是此次不養好,等下一次,你怎麽上戰場?”
“那、那屬下聽大人的。”
別說,他這個上峰對他還是挺好的,上一世也是,可惜原主見他遲遲不給自己舉薦,又壓著他不讓他貪功冒進,原主就心存怨恨。
想著任濤唯一的兒子在前段時間因為意外過世了,還想將人弄死,自己去補那千戶的缺。
又蠢又壞。
好在任濤身手還行,他幾次都沒有得逞。
也正是因為他被任濤發現了怕自己被報複,這才迫不及待的想要攀上衛指揮僉事。
沒兩日,他就被送回了分給他的城內小院裏。
說是小院,實則就是兩間石頭砌的屋子,外頭也用石頭圍了一圈,就算是個小院子了。
一個身形單薄的女子正站在門口張望,明明已經是深冬,還是邊疆的深冬,也依舊能看出她那灰撲撲的衣裳的單薄。
見到人之後,她愣了一下才走過來。
“夫、夫君,你沒事吧?”聲音很小很輕,眼神裏也帶著些怯懦。
十七年被無視的侯府生活,假千金的身份,一年多被當做丫鬟對待,終究是將她所有的心性都給磨掉了。
“嫂子。”
兩個送謝奇文回來的小兵對著林疏月點點頭,隨後將人交到她的手中。
“頭兒在戰場上受了傷,這是他的傷藥,勞煩嫂子照顧我們頭兒了。”
在謝奇文表現出厭惡前,他們對於謝奇文的這個妻子還是很尊重的。
“這都是我應該做的。”
林疏月接過藥,又抬手小心翼翼扶上了謝奇文。
不知道是緊張還是冷,她的手一直都在抖,謝奇文根本不敢讓她真的扶,怕這瘦成杆子一樣的人受不住這一點力氣。
屋子裏也如外頭一樣很簡陋,隻有一張炕和一張桌子。
炕上有一床勉強禦寒的棉被,炕沒燒,坐上去都是冷的。
“你、你在這裏坐一會兒,我去燒水做飯。”說完她逃也似的離開。
上一世他傷的更重,是被抬回來的,昏昏沉沉睡了好幾天才清醒過來,所以根本就沒有這一幕。
說是做飯,其實就是一碗糊糊。
來到這裏後,他直接就上了戰場,也沒有給錢給林疏月,也不知道她這些天是怎麽過的,難怪這麽瘦,合著是餓的。
糊糊隻有一碗,被放到了他的手上,他抬頭,“你不吃?”
這一世的他身形高大,粗獷的五官被曬的黢黑,臉上還有沒好的傷。
皺起眉的時候顯得有些凶,語氣也不算溫和。
林疏月是有些害怕他的,她低著頭,小聲回道:“家裏已經沒有糧食了,你將就吃,我明日會去想辦法的。”
就這些糧食,還是她給衛指揮僉事的小妾洗衣服換來的。
是的,小妾。
衛指揮僉事算是四品武官,除了常年駐守邊關的武將,武官出門打仗一般不帶妻子,帶在身邊的,要麽是妻子安排的小妾,要麽是邊關裏自己找的,等戰爭結束了再帶回去。
“什麽話!”他眉毛一橫,將手中的碗往炕上的小桌上一放,隨著‘啪嗒’一聲響,林疏月的身子也跟著抖了抖。
“家裏的銀錢何須你一個婦人想辦法。”說著他從自己的懷裏掏出一個荷包來,“這裏有十兩銀子,其中五兩是從前攢的,還有五兩是此次立功,上頭賞的。”
“你拿去,明日去城裏置辦些東西。”他上下掃了一眼林疏月,“給自己也買兩身衣裳,冬日了穿成這樣,凍死你。”
林疏月怎麽都沒想到,他就這麽凶巴巴的拿出了錢,凶巴巴的跟她說去買兩身衣裳。
她竟然從這看似凶狠的語氣中,看見了一絲關心。
“我不用,我買些布給你做些衣裳吧。”她看了,謝奇文好像也隻有身上這一身。
“都做,讓什麽讓,錢夠。”他又將荷包往她那推了推,“拿著,此次的賞錢應當不止這些,你拿著便是。”
就在林疏月猶豫的時候,看見他眉頭又皺了起來,她趕緊將錢收了起來。
“都聽夫君的。”
“這才對。”他將那糊糊往林疏月麵前推了推,“把這個吃了。”
說實話,這糊糊他吃不下去。
他寧願磕可以短暫辟穀的丹藥,等明天再說。
“不不不。”林疏月連連推辭,“夫君你都受傷了,這我不能吃。”
她能扛餓,自從身份曝光,吃不飽已經成了常態了。
謝奇文:“讓你吃你就吃!我這人是個粗人,不喜歡一句話三番四次的講。”
他皺起眉的樣子真的很唬人,又說這樣的話,林疏月實在不敢不聽話,趕緊將那碗糊糊端了起來。
糊糊算不上好喝,可這些日子她早就習慣了,有碗糊糊果腹,總比餓著肚子強。
可她總覺得,今日的糊糊要比往日的糊糊好喝些。
眼中水汽氤氳,眼淚從眼角滑落的時候,她整個人都愣住了。
怎麽回事,她以為自己早就把淚流幹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