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如許心口被震了下，卻故作不知：“你什麽意思？”
    男人伸手摟住她腰，一把將她按在懷裏，目光很深地看著她：“有個小姑娘，某天夜裏和我說，羨慕楊過送郭襄的十六歲生辰禮物。”
    溫如許鼻子一酸，緊緊地抿住了唇。
    男人看著她紅紅的鼻頭，屈起食指在她鼻子上輕輕刮了下，語調慵懶地說：“我本來想在她二十歲那年送她的，但那時候太忙了，沒顧得上。而且時機也不對。”
    溫如許緊抿著的唇微微顫抖，終究還是沒繃住，眼淚滾落下來。
    那年她十九歲，也是她與葉江關係最融洽的一段時間。
    當時她正在看《神雕俠侶》原著，看到楊過送郭襄禮物時，忍不住在他麵前提了一嘴。
    “難怪大家都說，一見楊過誤終身。”她趴在男人胸膛上，翹起雪白的小腿晃了晃，語氣羨慕地說，“楊過在郭襄十六歲生辰那天，送她的三件禮物，足以讓她用一生去回味。”
    第一件：殲滅兩千蒙古先鋒軍，割下敵軍的耳朵作禮物。
    第二件：燒毀蒙古軍糧草庫，用煙花在天空中拚出“恭祝郭二小姐芳辰”的字樣。
    第三件：揭穿霍都的陰謀，協助丐幫肅清內奸。
    當時男人眼眸半闔，語調淡淡地說了句：“楊過送的不是郭襄，是郭靖。”
    一句話，將她的少女情懷擊得粉碎。
    溫如許回過神，吸了吸鼻子，聲音哽咽道：“你不是送說了麽，那是楊過送給郭靖的。”
    男人擦去她眼睛的淚，語氣溫柔又寵溺：“但我是送給你的，祝我的小姑娘學成歸來，與我百年好合。”
    溫如許破涕為笑：“毒梟和詐騙犯勉強算敵軍。煙花和敵軍的人頭都有了，最後一樣身份揭秘呢？”
    在軍警們押著一個又一個詐騙犯從園區出來時，閻浩帶著一隊人走了過來。
    不知是誰喊了聲：“祝三哥新婚快樂。”
    緊跟著一群人齊聲高喊：“祝三哥新婚快樂！”
    閻浩走上前，先看向溫如許，恭敬地喊道：“三嫂。”這才看向葉江，語氣難掩激動，“三哥。”
    哈姆紮和維克等人，在葉江離開後，便立馬聯絡人，緊趕慢趕，終於趕了過來。
    看到溫如許，維克咧嘴一笑，嘴甜地喊道：“嫂子！”
    哈姆紮不甘落後，也連忙喊了句嫂子。
    “祝三哥、三嫂新婚快樂。”
    “祝三哥、三嫂新婚快樂。”
    溫如許笑了起來，笑得眼中閃著淚。
    隻是她一抬頭，看到前麵樹蔭下的葉開禮。
    昏暗朦朧的光影下，葉開禮那雙玩世不恭的多情眼，此刻褪去了所有的浪蕩，眼底仿佛凝著深秋的霜，又仿佛斂著寒宮的月。
    溫如許被他看得心裏澀澀的，涼涼的，說不出是什麽滋味兒。
    葉開禮朝她笑了下，笑容裏有著一抹苦澀，又有著一抹釋然。
    就在這時，一個穿著軍服的中年男人走了過來，聲音粗狂地喊道：“葉封胥！”
    葉江立馬轉身，抬手敬禮：“到！”
    那人在他肩上拍了下：“你呀，還是跟十幾年前一樣，狂得很。”
    葉江薄唇一勾，溫和地笑道：“人到中年，不敢再狂了。”
    男人攬住他肩：“走，去見一見老戰友。”
    葉江卻轉臉看向溫如許。
    溫如許在他胸口推了下，笑著說：“你先去忙，我在這兒等你。”
    葉江他們忙到天亮才收工，回到南城已經是下午了。
    當天晚上，大家在南城設慶功宴。
    葉江是人群中的焦點，萬眾矚目。
    看著他受表彰，看著他被高高捧至神壇。
    溫如許仿佛看到了十四年前，他意氣風發獨闖金三角的模樣。
    在他跟戰友說笑時，溫如許悄悄站起身離開。
    她在去衛生間的途中，遇到了刻意等在那裏的葉封侯。
    葉封侯手裏把玩著一個翻蓋的打火機，看她的眼神很冷，眼底仿佛裹著冰。
    “離開他吧。”葉封侯收起打火機，語氣冷淡地說，“你既然已經離開他了，又何必再回來？”
    溫如許冷冷地笑了下：“是他讓你跟我說這些話的？”
    葉封侯：“沒有，他沒說。他那麽愛你，怎麽可能說這些話？”
    溫如許：“那你有什麽資格過來跟我說這些？”
    葉封侯指了指熱鬧的宴會廳：“你看，他們叔侄倆現在關係多好。在你出現之前，開禮最敬重三哥。
    後來因為你，他們叔侄鬧得跟敵人似的。你走後，開禮跟他的關係逐漸回暖，眼看著他們重新和好，你忍心再次破壞嗎？”
    溫如許想到了昨天夜裏，葉開禮站在樹下看她的眼神，憂傷、破碎，又釋然。
    葉封侯見她動容，繼續勸：“我大伯第一任妻子，也就是開禮的親奶奶。想必你也知道她的事。我大伯娶了她之後，不被葉家……”
    溫如許笑著打斷：“我知道，不被你們葉家任何一個人接納。我也一樣，就算我厚著臉皮強行嫁給葉江，也不會被你們接納，隻會被你們憎恨。”
    葉封侯歎口氣：“如果你一開始沒有跟開禮在一起，我覺得沒什麽。但是你跟過開禮，又跟三哥，而且因為你，我爺爺死都沒閉眼。”
    “爺爺臨終前，逼著三哥跟你分手。三哥寧死不屈，跪在爺爺的病床前磕了三個響頭，紅著眼說，他這輩子隻要你，除了你，他不會再要別人。”
    “溫如許，看在三哥對你一片情深的份上，你就放過他吧。你悄悄離開，這一次，他一定會忘了你。”
    “你想，如果你硬要跟他在一起，等於是讓他兩難。難道你真要讓他為了你，背棄整個葉家嗎？”
    溫如許低頭，苦澀地笑了笑：“我知道了。”
    葉封侯說的對，她跟葉江在一起，隻會讓葉江兩難。
    她不想讓葉江為難，不想讓葉江為了她，與整個葉家為敵。
    溫如許回了酒店房間，取下無名指上的鑽戒，放進戒指盒裏，將盒子放在桌上，葉江進門就能看到。
    收拾完準備離開，都走到門口了，她又返回房間，撕下一張紙，一筆一劃，在紙上留下幾行字。
    謝謝三哥，二十歲的生日禮物，我在二十六歲這年收到了，很喜歡。
    這三件禮物，是我收到過最好、也最貴的禮物。
    願你初心不改，永遠做四九城灑脫不羈的葉三公子。
    也願你往後餘生，如“新婚”夜的燈火，燦爛繁華，
    ——許許。
    2026年2月13日。
    而明天就是情人節了。
    她在這一天離開最合適，總不能陪他過完情人節才走。
    這次離開，她很清楚，和葉江是真的不會有再有任何聯係了。
    他能等她五年，卻不可能等八年、十年，更不可能等一生。
    他們從一開始，就注定了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