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世界就是如此殘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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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起靈離開後的第三天,黎簇失蹤的第九天。
雲彩死了。
她的屍體是在寨子下遊一條清澈卻冰冷的溪流裏被發現的。
她是被槍打死的,子彈精準地穿過了她的肺葉。
從傷口和血跡看,她中槍後並沒有立即死去,而是掙紮著逃入了溪水中。
或許是想借助水流躲避追殺,或許隻是求生本能驅使。
她一路被冰冷的溪水衝下來,最終力竭,永遠地沉在了這片她自幼嬉戲的水邊。
胖子將那個冰冷,蒼白的嬌小身軀從水裏抱起來,緊緊摟在懷裏,仿佛想用自己的體溫去暖熱她。
然後,崩潰大哭。
或者,那不是哭。
更像是一種受傷野獸般的,從肺腑最深處撕裂而出的嚎啕。
那聲音巨大、悲愴、絕望。
穿透了巴乃清晨的薄霧,在山穀間反複回蕩,聽得人肝腸寸斷,心膽俱裂。
吳邪呆呆地站在一旁,甚至久久沒反應過來。
吳邪看著胖子崩潰慟哭,看著雲彩那張失去血色的臉,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他仿佛所有的情緒都在一瞬間被抽空了,隻剩下一片麻木的冰冷。
他知道是誰幹的。
是那個鬼影,是那個“塌肩膀”。
除了盤馬老爹,那個鬼影和阿貴之間,肯定有些某種聯係。
鬼影和阿貴,大概率也有著不為人知的利益往來。
也許,雲彩根本就不是他們看到的那個天真爛漫,不諳世事的小姑娘。
也許,她就是阿貴派去和那個鬼影接頭的人。
她偽裝出純真無邪的樣子和他們混在一起,或許都隻是為了給那個鬼影刺探情報,監視他們的一舉一動。
但,這個巴乃小山村的美麗姑娘,確確實實走進了胖子的心。
胖子的哭聲持續了很久,直到嘶啞,直到再也發不出聲音,隻是抱著雲彩的屍體,無聲地顫抖。
第二天,吳邪坐飛機離開了巴乃。
接下來的幾個月,時間仿佛被按下了快進鍵,又裹挾著巨大的變故,推著所有人踉蹌前行。
吳邪的生活,以一種扭曲的方式,慢慢“恢複”了正常。
解雨臣的人從長沙趕來,在一個不起眼的賓館房間裏,用精密的工具和藥物,小心翼翼地為他除去了吳三省的麵具。
當最後一點黏連被分離,吳邪看著鏡子裏那張熟悉又陌生的,屬於自己的臉時。
他沉默了。
鏡子裏的人,眼神疲憊,麵容憔悴,嘴角甚至因為長期維持吳三省的表情,留下了一些細微的僵硬紋路。
但這確確實實,是吳邪的臉。
不再是那個需要偽裝狠厲,需要背負千斤重擔的“三爺”。
他靜靜地看了很久,然後將自己關在房間。
他沒有發出聲音,隻是肩膀開始控製不住地劇烈抖動。
眼淚如同決堤的洪水,洶湧而出,瞬間模糊了視線。
一種壓抑到了極致,終於得以釋放的,無聲的痛哭。
仿佛卸下了無數層必須的堅強、勇敢、擔當,露出了底下早已被磨得血肉模糊,不堪重負的真實內裏。
那些經曆的恐懼、絕望、失去……
所有血淋淋的殘忍,都在這一刻隨著淚水瘋狂傾瀉。
他終於……
變回吳邪了。
可這個吳邪,還是原來的那個吳邪嗎?
解雨臣的傷勢比預想的還要嚴重。
解雨臣回到北京後,在協和醫院待了一段時間。
情況穩定後,便被解家安排去了美國接受更先進的治療和康複。
霍家按照霍仙姑生前留下的隱秘指示,經曆了一番腥風血雨的內部爭鬥。
最終,由一夜之間被迫長大的霍秀秀,艱難地接過了當家的重擔。
那個曾經天真爛漫的小姑娘,眼底也染上了抹不去的沉重和決絕。
潘子徹底退休了。
他的身體垮了,肺部留下了永久性的損傷,再也經不起任何風浪。
吳邪將他安置在杭州一個安靜的地方,定期去看他,但絕不會再將他拉入任何危險之中。
潘子有時會看著窗外發呆,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黎簇,依舊不知所蹤。
張起靈的話像是一句縹緲的偈語,給了吳邪希望,卻又無處尋覓。
吳邪動用了所有能動用的關係,但那個青年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胖子,他永遠的所愛,化為了巴乃溪邊的一縷孤魂。
胖子沒有離開巴乃,他留在了阿貴家的那個高腳樓裏,治療那永遠無法愈合的心傷。
張起靈,他離開了,去完成他那件“沒有時間了”的事情,不知所蹤,歸期渺茫。
世界就是這麽殘忍。
轟轟烈烈,生死與共地走了一遭,結果呢?
一切都變成了這個樣子。
周圍的所有人,好像都活在了無盡的痛苦和悲劇裏,被命運的洪流衝得七零八落。
吳邪在賓館房間裏不知道哭了多久,直到眼淚流幹,喉嚨嘶啞,眼睛腫得像核桃。
哭過之後,他看著鏡子裏那個狼狽卻真實的自己,深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吐出。
他知道,悲傷和絕望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他吳邪別的本事沒有,至少,還是一個非常能適應環境的的人。
一切隨著時間,都會慢慢地淡化。
不是遺忘,而是沉澱,變成刻在骨頭上的印記。
然後,帶著這些印記,繼續往前走。
吳邪洗了把臉,對著鏡子,努力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生活還得繼續,不是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