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小黎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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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簇進入汪家短短半年,足以讓許多事情發生變化,卻又算的上平靜。
    因為汪岑和首領對於基地內新藥的重視,醫療部那位總是板著臉,據說年輕時曾在前線救回無數人命的老軍醫。
    每次給他做身體檢查時,手法都會格外輕柔幾分,甚至偶爾會嘟囔一句“年輕人,不懂得愛惜自己”。
    平時黎簇無意中提起某道菜味道尚可,接下來幾天,食堂將都會有這道菜。
    而汪家年輕人,在訓練時總是被黎簇打得鼻青臉腫,卻依舊充滿求知欲上前探討招式。
    基地內偶爾會安排黎簇給汪家小年輕們上黑課,但無論回來時有多晚,他房間的恒溫係統總是調整到最適宜他呼吸的溫度。
    桌上總會放著一杯溫熱的,據說對肺有好處的藥草茶。
    但當事人黎簇對於汪岑在他房間來去自如的行為非常生氣,次數一多,他忍無可忍,大鬧了一場。
    汪岑最終做出退讓,保證絕不在沒人時進入他的房間。
    而首領,則持續給予黎簇更大的權限和更核心的知情權,仿佛在養育一隻獠牙依舊鋒利的猛獸。
    直到有一天,汪岑步履匆匆地走進黎簇的房間。
    甚至省略了平日裏的敲門環節,直接將一份加密簡報遞到他眼前。
    簡報來自負責外部監控的部門。
    內容讓黎簇的血液瞬間冷了下來。
    九門中,吳邪和解雨臣的人仍在不惜代價地追查他的下落。
    他們的搜索網絡正在不斷收攏,幾次險些觸碰到被汪家嚴密保護的,關於小黎簇的信息邊緣。
    雖然每次都被汪家及時幹擾誤導,但風險正在指數級攀升。
    汪岑的聲音壓得很低,帶著前所未有的凝重。
    “按照這個趨勢,最壞的情況,他們可能會在七十二小時內,直接接觸目標本人。”
    黎簇捏著簡報的手指關節微微發白。
    黎簇知道吳邪一直在找他,但沒想到竟然能一路查到這個世界的小黎簇身上。
    絕對,絕對不能讓吳邪和解雨臣發現小黎簇。
    絕對不能讓小黎簇暴露在九門麵前!
    他臉上依舊沒什麽表情,但眼底深處仿佛有冰川在無聲地崩裂。
    “他現在在哪?”黎簇的聲音發緊,帶著他自己都未察覺的緊張。
    “家裏,孩子的父親兩天前離開,據監視人員報告,離開前似乎發生過激烈爭吵,屋內曾有摔打聲和孩子的哭聲傳出。”
    跟在汪岑身後,負責監視的汪家外圍人員在一旁低聲補充,語氣有些遲疑。
    “之後一直沒動靜,孩子也沒出門上學,我們不敢靠太近,但……情況可能不太好。”
    黎簇眼底最後一絲溫度也消失了,隻剩下冰冷的寒意。
    他猛地轉身,甚至沒看汪岑,隻丟下一句:“給我車和兩個人,現在就去。”
    他的語氣是不容置疑的命令。
    汪岑看著他那副仿佛隨時要擇人而噬的模樣,竟沒有反對。
    汪岑隻是快速點了點頭:“我和你一起去,情況特殊,需要特殊處理。”
    一輛經過偽裝的越野車如同離弦之箭般衝出基地。
    車內氣氛壓抑得可怕。
    黎簇全程沉默地看著窗外飛速倒退的景色,側臉線條繃得像刀鋒。
    汪岑坐在副駕駛,偶爾從後視鏡裏看他一眼,眼神複雜。
    抵達那個黎簇既熟悉又陌生的小區時,已是深夜。
    車輛在離那棟小區還有一段距離的暗處停下。
    負責此地監視的汪家人員立刻悄無聲息地湊上來,低聲匯報:“目標一直在屋內,沒亮燈,也沒聲響。”
    “他父親中午時分醉醺醺地回來過一趟,拿了點東西又走了。”
    黎簇推門下車,夜風帶著寒意,吹起他風衣的衣角。
    黎簇抬頭看向那個黑漆漆的窗口,那裏像是一個散發著不幸氣息的沉默深淵。
    黎簇示意其他人在下麵等著,獨自一人上了樓。
    他停在那扇熟悉的門前,從口袋裏摸出一根特製的細鐵絲,動作熟練得令人心驚,幾下無聲地撬開了門鎖。
    門吱呀一聲被推開。
    一股濃烈的酒氣和一種沉悶的,屬於不幸家庭的特有氣息撲麵而來。
    借著窗外透進來的微弱月光,可以看到屋內一片狼藉。
    摔碎的碗碟、傾倒的椅子、散落一地的空酒瓶和雜物……
    顯然不久前這裏剛經曆了一場“風暴”。
    黎簇的心沉了下去。
    他的目光迅速鎖定了那扇緊閉的,屬於“他”的臥室門。
    門上,竟然掛著一把從外麵扣上的老式掛鎖。
    他幾乎能想象出父親醉醺醺,罵罵咧咧地將“他”鎖進去的樣子。
    黎簇再次拿出鐵絲,但這一次,他的動作變得極其輕柔,仿佛怕驚擾到什麽。
    鎖舌彈開的輕微“哢噠”聲,在死寂的房間裏顯得格外清晰。
    他深吸一口氣,緩緩推開了房門。
    房間很小,很簡陋。
    隻有一張舊書桌和一張小床。
    床上,一個小小的身影蜷縮在角落裏,身上隻胡亂蓋著一件薄外套,似乎已經睡著了。
    即使在睡夢中,身體也微微蜷縮著,仿佛在抵禦寒冷和恐懼。
    他看起來那麽小,那麽脆弱,像一隻被遺棄的,傷痕累累的幼獸。
    黎簇就那樣僵立在門口,一動不動地看著。
    眼前這個縮成一團的小小身影,與他記憶中那些孤獨、恐懼、被酒精和暴力充斥的夜晚完美重疊。
    一種極其複雜的情緒如同巨浪般衝擊著他。
    有心痛,有憤怒,有一種跨越時空的無力感,更有一種強烈的,幾乎要將他撕裂的保護欲。
    他緩緩走上前,腳步輕得幾乎沒有聲音。
    他在床邊蹲下,借著月光,仔細地看著那張稚嫩的、卻帶著不屬於這個年齡的愁苦和驚惶的睡顏。
    就在這時,也許是感覺到了陌生人的氣息,也許是本就睡得極不安穩。
    床上的小家夥睫毛顫動了幾下,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