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一個噩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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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邊,遠在杭州
    浙江大學附屬第一醫院內,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道。
    病床上,昏迷了兩日的吳邪,眼皮顫動了幾下,緩緩睜開。
    入眼,是蒼白的天花板。
    一時間,吳邪有些恍惚,分不清今夕何夕。
    意識的回籠伴隨著劇烈的頭痛,太陽穴像是被鑿子一下下地敲擊。
    冰冷的記憶碎片,如同雪崩般湧入腦海。
    雪山深處,青年看向他時那雙冰冷的眼睛,以及毫不猶豫朝著後腦揮過來的……鬼璽。
    吳邪在雪地裏醒來後,頭痛欲裂,血液半凝固在臉頰上,刺骨的寒冷幾乎凍僵了他的四肢百骸。
    但他顧不上這些,他的內心隻充斥著巨大的恐慌和絕望。
    他像瘋了一樣在周圍的雪坡和岩縫間跌跌撞撞地尋找,呼喊著黎簇的名字,也喊著小哥的名字。
    回應他的,卻隻有呼嘯的風雪和死寂的雪山。
    什麽都沒有。
    黎簇已經離開了。
    在冷漠地砸破他的頭之後,黎簇帶走了鬼璽,消失得無影無蹤。
    小哥也離開了。
    吳邪拚命地向縫隙深處擠,卻發現裏麵是冰冷堅硬的岩壁。
    從前他們出來的道路,竟然是封閉的。
    吳邪猜測,當初或許是張起靈啟動了什麽的機關,才有了後來的道路。
    之後,吳邪在雪山深處的縫隙內待了三天。
    他頭部的傷口隱隱作痛,寒冷和饑餓不斷侵蝕著他的體力。
    篝火的光芒搖曳不定,映照著他麻木的臉。
    吳邪獨自一人,在雪山中一遍遍回想著黎簇最後看他的那個眼神。
    冰冷,漠然,甚至還帶著一絲恍惚。
    吳邪不敢細究,黎簇到底隻是想打暈他,還是要……殺他?
    就連最後要對他下手,回憶的也是那個關根嗎?
    吳邪無法接受,也無法理解。
    明明在一年前,在解雨臣的手機裏,黎簇還臉色蒼白,擔憂地說著“三爺,小心……”
    相隔一年,兩個截然不同的黎簇,在他的腦海裏瘋狂交錯閃爍,幾乎要撕裂他的神經。
    直到暴風雪漸漸平息,體力也消耗到了極限,他才終於不得不接受這個殘酷的現實。
    他找不回小哥了。
    他也找不回黎簇了。
    吳邪渾渾噩噩地下山,想辦法聯係了人,坐上回杭州的飛機。
    一路上,頭痛愈演愈烈,眼前的景象都開始模糊旋轉。
    他拖著疲憊不堪的身體在城市街頭行走。
    在看到“吳山居”那熟悉的牌匾時,他長時間緊繃的神經仿佛瞬間斷裂。
    吳邪隻感覺所有的力氣瞬間被抽空。
    他甚至沒來得及叫王盟,就眼前一黑,重重地倒在了門口冰冷的地麵上。
    ……
    椅子上,正打著瞌睡的王盟終於發現吳邪醒了。
    王盟頓時驚喜地湊過來:“老板!你醒了?!”
    “老板,你感覺怎麽樣?醫生說你是疲勞過度,加上頭部受創,還有點嚴重腦震蕩……”
    說著,王盟麵露詫異:“哎?老板,你怎麽……怎麽哭了?”
    “是扯到傷口了嗎?是不是特別疼?老板你等會兒,我這就去叫醫生過來。”
    吳邪閉著眼睛,長長的睫毛在蒼白消瘦的臉頰上投下淡淡的陰影。
    一滴眼淚無聲地從他眼角滑落,沒入鬢角。
    他沉默了幾秒,胸腔裏堵著巨石般的滯悶和酸楚。
    然後,才用極低極低的聲音,沙啞地吐出幾個字:“不用。”
    他頓了頓,聲音輕得像歎息,又像是夢囈。
    “我隻是,做了個……噩夢而已。”
    一個漫長而冰冷,怎麽醒也醒不過來的噩夢。
    吳邪的身體底子畢竟還算可以,加上年輕,在醫院觀察了幾天。
    在處理了頭部的傷口後,他就堅持出了院。
    回到吳山居,關上門,外界的一切喧囂似乎都被隔絕了。
    鋪子裏還是老樣子,沒什麽客人,安靜得能聽到時間流淌的聲音。
    吳邪坐在櫃台後的椅子上,看著窗外熟悉的街道,恍然間,竟有種時光倒流的錯覺。
    仿佛一切都還沒有發生。
    他還是那個守著鋪子,偶爾收點拓片,對地下世界充滿好奇的吳家小三爺。
    可身上未愈的傷口,腦海裏清晰的記憶,無不在提醒他,一切都回不去了。
    他回想這漫長而瘋狂的一年,回想每一個被卷入其中的人,想到每一個人的遭遇。
    一種前所未有的疲憊感,層層疊疊地將他淹沒。
    他原以為,至少……至少還能剩下一些什麽。
    沒有想到,最終,竟然什麽都沒有剩下來。
    胖子……
    為了幫他,胖子一次次玩命,如今還留在巴乃那個傷心地,治療他的情傷。
    潘子……
    被黎簇救出來後,潘子的身體徹底垮了,精神氣也不如從前,吳邪知道他這是有心結。
    小哥……
    就像去年在雲頂天宮時一樣,小哥再次走進了那道門,但這一次,是十年。
    整整十年。
    黎簇……
    那個神秘的青年在消失一年後再次出現,帶給他的卻不是答案,而是更深的迷惘和一道冰冷的傷口。
    他想不通,黎簇為什麽要這麽做。
    那個青年身上的謎團,似乎比一年前,兩人剛認識的時候還要濃重。
    經曆了這麽多,付出了如此慘痛的代價。
    吳邪隻感覺前所未有的累。
    從身體,到靈魂,都透著一股散不盡的疲憊和寒意。
    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停。
    他還有太多的事情沒有弄清楚,他還必須走下去。
    即使隻剩下他一個人。
    吳邪緩緩抬起手,捂住依然隱隱作痛的額頭,指尖冰涼。
    窗外的夕陽透過窗欞照進來,在他身上投下長長孤寂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