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這是青銅門,不是菜市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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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圍突然亮起了穩定的光線。
    黎簇半蹲起身,定睛看去。
    隻見張海杏不知何時已經躍上了旁邊一塊較高的巨石。
    她點燃了一支冷煙,正好照亮了下方的一片狼藉。
    借著光線,黎簇終於看清了襲擊者的真麵目。
    那根本不是生物,而是一種極其粘稠的泥漿。
    這些泥漿正汩汩湧出,如同決堤的洪流,帶著巨大的衝擊力衝入峽穀底部。
    然後又因為地形的限製和反衝力,大量泥漿如同噴泉般從縫隙各處激湧上來。
    剛才撲倒他的,正是一大團被衝上來的粘稠泥漿。
    剛才如果不是他反應快,及時跳到了高處,恐怕瞬間就會被更多的泥漿卷走,下場可想而知。
    黎簇環顧四周。
    原本他們所在的亂石灘低窪處,此刻已經被這種詭異的泥漿迅速覆蓋。
    這泥漿極其怪異,沾到人的衣物甚至皮膚上,就像口香糖一樣死死黏住,極難掙脫。
    黎簇低頭看了看自己褲腿上沾染的一塊,用力扯了扯,反而把褲腿布料扯得變形。
    媽的,什麽鬼東西。
    張海杏看到黎簇無恙,明顯鬆了口氣。
    她動作靈巧地從巨石上幾個起落跳了下來,落到黎簇身邊。
    張海杏臉上帶著毫不掩飾的關切,壓低聲音急切地問道:“簇……您沒事吧?”
    她差點脫口而出那個往日的稱呼,卻又在關鍵時刻刹住了車。
    黎簇搖了搖頭,示意自己無礙,掃視著周圍不斷湧動的泥漿洪流。
    不遠處的胖子和吳邪也互相攙扶著,深一腳淺一腳地踩著尚未被完全淹沒的石頭走了過來。
    兩人身上都沾了不少泥漿,看起來頗為狼狽。
    胖子一邊走,一邊試圖拍掉身上的泥塊,但那泥漿粘性極大,根本拍不掉,反而糊得到處都是。
    吳邪走到黎簇和張海杏身邊。
    吳邪的目光第一時間就落在了黎簇身上,眼神複雜,裏麵翻湧著某種被強行壓製下去的劇烈情緒。
    他聲音有些發緊,問道:“你……你還好嗎?”
    這過於直接甚至帶著點逾越的關心,讓黎簇覺得有些奇怪。
    他抬眼看了吳邪兩眼,敏銳地察覺到吳邪此刻的狀態有些異常。
    那眼神,不像是在看一個隻有幾麵之緣的臨時隊友。
    難道暴露了?
    黎簇心裏咯噔一下,動作隱晦地用指尖輕輕觸摸了一下自己下頜與脖頸連接處的皮膚。
    人皮麵具的邊緣貼合得非常好,沒有任何翹邊或鬆動的跡象。
    他頓時放下心來。
    看來汪家技術部的活兒還是靠譜的。
    既然麵具沒問題,那吳邪這突如其來的關心,大概隻是出於人道主義精神?
    然而,吳邪這不同尋常的關注,卻讓旁邊的張海杏瞬間警惕起來。
    出發前,岑教就曾特意叮囑過她。
    任務期間,她必須時刻提防著吳邪,絕不能讓吳邪有過多機會接觸到簇教,更不能讓吳邪察覺到任何蛛絲馬跡。
    此刻吳邪的眼神和問話,在她看來,無疑是一種危險的試探。
    張海杏立刻上前半步,擋在黎簇和吳邪之間,試圖轉移焦點並劃清界限。
    “隻有你們這種身手差勁的弱雞才會出事,看看你們倆那副德行。”
    胖子一聽就不樂意了,叉著腰反駁。
    “嘿!我說你這臭老太婆,說話就說話,怎麽還搞人身攻擊呢?胖爺我這是戰略性沾染。”
    張海杏毫不示弱地頂了回去,“我管你是什麽,看著就礙眼。”
    黎簇聽著耳邊又開始響起的吵鬧聲,隻覺得太陽穴突突直跳,一股難以言喻的煩躁湧上心頭。
    他莫名有一種非常熟悉的既視感。
    這五年來,他偶爾也會帶著汪予安一起出些相對安全的任務。
    任務結束後,他常會帶汪予安去北京。
    那三個半大小子湊在一起,簡直就是一場永不停歇的聽覺災難。
    久而久之,黎簇已經練就了一身“身邊吵吵鬧鬧,我自巋然不動”的本領,能夠自動屏蔽大部分噪音。
    但這不代表他喜歡聽!
    尤其是在這種地方,腳下還有不斷翻湧的古怪泥漿,他們居然還有心情在這裏鬥嘴?
    這是青銅門,不是菜市場!
    黎簇內心咆哮,他帶的那三個熊孩子都知道看場合。
    他忍無可忍,深吸一口氣,“行了。”
    吵鬧聲戛然而止。
    黎簇冷靜分析道:“這裏的石頭結構被泥漿衝鬆動了,一時半會兒我們也動不了,等這些泥漿全部排光,或者穩定下來,我們再下去。”
    他發了話,張海杏立刻偃旗息鼓。
    張海杏瞪了胖子和吳邪一眼,沒再開口,轉頭找了塊相對幹淨穩固的石頭坐了下來。
    馮不知道剛才被那股泥漿洪流衝到哪裏去了,暫時不見蹤影。
    如今剩下的四個人被困在這塊相對高聳的岩石平台上,暫時什麽都幹不了,隻能原地等待。
    一時間,平台上陷入了詭異的寂靜,隻有下方泥漿湧動的聲音。
    吳邪沒有坐下。
    他就靜靜地站在那裏,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一瞬不瞬地落在對麵垂眸不知在想什麽的“胡朔”身上。
    此刻,吳邪的體內仿佛有兩個靈魂在激烈地拉扯。
    一個聲音亢奮而急切,帶著不顧一切的衝動。
    隻想立刻撲上去,把這個男人按倒在地,驗證一下他臉上那層皮膚之下,到底是不是隱藏著那張他尋找了六年的臉。
    而另一個聲音,卻異常平靜,甚至帶著一種近乎麻木的疲憊。
    仿佛一個等待最終審判的囚徒,不敢抱有希望,因為害怕隨之而來的會是更深重的失望。
    如果不是黎簇,他又能怎樣呢?
    他不會怎樣。
    這樣的經曆,在過去漫長的六年裏,他已經重複了太多次。
    他和解雨臣手下的夥計們,幾乎動用了所有能動用的資源和人脈,黑瞎子也一直在暗中幫忙尋找。
    期間,不是沒有過模糊的線索,不是沒有過似乎近在咫尺的蹤跡。
    但最終,無一例外,都化為了泡影,隻留下一次又一次的空歡喜和更深的無力感。
    如今,眼前的這個男人,如果他不是黎簇……
    那也不過是,無數次失望中,微不足道的又一次而已。
    但是,如果他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