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憶〕心魔生心魔,此念何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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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吳邪獨自騎著一匹矮腳馬,馬蹄踏在覆蓋著薄雪的山路上。
    四周是望不到盡頭的雪山。
    熟悉的景象帶著過往的記憶碎片,撞擊著他的心髒。
    就是在這裏,他知曉了張起靈不為人知的過往。
    他也曾在這裏,找到了失蹤六年的黎簇。
    往事並不如煙。
    它們隻是被深埋,如同這雪山下的凍土,一旦觸及便能撬動冰層,掀起洶湧的暗流。
    他與黎簇的最後一次見麵。
    爭吵,對峙,沉默,以及那個青年最終決絕離開的背影。
    那一幕,如同烙印,刻在他的腦海裏。
    如今,距離那時,已經過去將近一年了。
    一年,足以改變很多事情。
    吳邪抬起頭,眯著眼看向遠處。
    天際線下,雪山的輪廓越來越清晰。
    吳邪垂下眼睫,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氣,強行將那些翻騰的雜亂念頭壓回心底深處。
    男人沉默騎著馬匹,繼續在雪山路中前行。
    若是黎簇此刻見到吳邪,定然會心驚地發現,眼前這個男人,與他記憶的關根已經高度重合。
    平靜的外表之下,蘊藏著的是近乎瘋狂的決絕和孤注一擲的冷靜。
    吳邪進入了墨脫。
    他知道,自己這一路,絕非無人知曉。
    一定有人在暗處監視著他的一舉一動。
    而他來到這裏,本身就是一個巨大的誘餌。
    然而,在計劃的間隙,偶爾會有一絲難以言喻的麻木掠過心頭。
    他不知道這次步步為營的計劃,最終能否成功。
    汪家太過龐大,運算部門又太過詭異。
    如果這次再失敗……
    他必須立刻尋找下一個可能撬動局麵的支點。
    他已經沒有太多時間可以浪費了。
    吳邪望著遠處的雪山,心裏清楚,想必汪家那邊已經探查到他進入墨脫的消息了。
    風暴,即將來臨。
    他之前先是漫無目的地在各個城市遊曆,製造混亂的蹤跡。
    然後,他帶著人進入巴丹吉林沙漠,如今又突然出現在墨脫。
    在外人看來,他的行為毫無邏輯,混亂不堪。
    但吳邪深諳一個道理。
    當事情混亂到讓對手都感到應接不暇的時候,真正的機會,往往就隱藏在其中。
    吳邪來到了喇嘛廟。
    喇嘛為他準備好了房間和一些簡單的點心。
    吳邪隻是拿起一壺酒,仰頭灌了一口。
    辛辣的液體如同火焰般從喉嚨一路燒灼到胃裏,帶來一陣短暫的暖意。
    他將酒壺揣入懷中,緊了緊身上的外套,便徑直出門,朝著雪山深處走去。
    吳邪沒有攜帶任何專業的登山設備,沒有保暖的衣物。
    他徑直走向雪山。
    在出發前,他已經做好了準備。
    他要讓汪家的人一來,就看到一個已經“死亡”的吳邪。
    隻有他們認為吳邪這個最大的“威脅”和“變數”已經消除,才會放鬆警惕。
    而這,正是他計劃中至關重要的一環。
    吳邪獨自在夜晚的雪地中行走,四周是死一般的寂靜,隻有腳下積雪被踩壓時發出的聲音。
    走著走著,他漸漸生出一種奇怪的感覺。
    仿佛有什麽人,正在暗處陰冷的盯著他。
    吳邪猛地停下腳步,環顧四周。
    然而,目之所及,隻有無邊無際的白雪。
    吳邪眉眼微動,心中不禁泛起一絲疑慮。
    他開始懷疑,自己是否將汪家的能力過分神化了?
    即使汪家擁有運算部門,能夠操縱某些微小的細節,但他們也絕非全知全能。
    也許,他們此刻還不知道自己的具體位置。
    也許,他們派來的人,此刻正在川藏線上被泥石流堵著。
    又或許……
    或許,有沒有一種微小的可能,是黎簇?
    是黎簇不想對他下手,所以暗中阻止或者延遲了汪家人的行動?
    這個念頭剛一升起,像是一點微弱的火星,在他心底閃爍了一下。
    就在吳邪思緒紛飛的一刹那,身後突兀傳來積雪被快速踩踏的聲音。
    吳邪心中一緊,甚至來不及完全轉身,就感覺到一隻手從後麵捂住了他的嘴巴。
    緊接著,匕首從他脖子切過,滾燙的鮮血一下衝到了喉管。
    吳邪被身後人猛地向前一推,重重地摔倒在冰冷的雪地裏。
    吳邪抬起頭,看向身後。
    一個穿著白色羽絨服的身影,靜靜地站在那裏。
    對方的手中,握著一把仍在滴血的匕首,血珠順著鋒利的刀鋒滑落,一滴一滴砸在雪地上。
    當吳邪看清那張臉時,瞳孔驟然收縮!
    他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
    那看到這張臉之前,吳邪曾以為時間能抹平一切,任何傷痛都會在歲月的流逝中淡化。
    可是如今,他明白時間並不一定能治愈一切。
    有些傷痛和執念已經刻在了骨子裏,根本不在時間的掌控之內。
    一年過去,吳邪要麵對更多的威脅,他每天都需要思考很多東西。
    他以為自己已經放下了。
    但在見到這張臉的瞬間,他心底壓抑的所有情緒都翻湧上來。
    隻因為,對麵人……是黎簇。
    怎麽會是黎簇?!
    雖然從前黎簇在巴乃山洞時踢過他,在墨脫也砸暈過他,如今兩人更是走上了截然不同的道路。
    但他內心深處,從未想過黎簇竟然要殺他!
    吳邪直愣愣地看著對方。
    喉管被割開,鮮血不斷地從傷口和口中湧出,染紅了他胸前的衣襟和身下的雪地。
    而那個割開他喉嚨的年輕人,就那樣冷冷地俯視著他。
    年輕人眼神裏隻有徹骨的冰冷和毫不掩飾的殺意與仇恨。
    那眼神,太冷了,與四周的風雪無異。
    吳邪卻被這眼神狠狠地“燙”了一下。
    但劇烈的痛苦和震驚過後,吳邪猛地察覺到了不對勁。
    這張臉,雖然與黎簇極其相似,但似乎更年輕一些。
    麵前人的眉宇間的輪廓略顯青澀,少了幾分黎簇曆經滄桑後的冷漠和桀驁,多了些屬於少年的的銳利。
    血跡順著年輕人手中匕首的刀鋒,持續向下流淌。
    年輕人看著吳邪瀕死的掙紮,終於開口,聲音冰冷,帶著宣判般的意味:
    “吳邪,你該死了。”
    他是……
    一個可怕的猜想,如同閃電般劃過吳邪的大腦。
    吳邪的心髒幾乎要停止跳動。
    他是,這個世界的……黎簇?!
    那黎簇呢?
    他知情嗎?
    他是否……也默認甚至縱容了這一切?
    吳邪看著對麵年輕人那雙充滿了冰冷殺意和仇恨的眼睛,一時間,隻覺得心如刀割。
    他發現自己根本無法麵對“黎簇”的臉,對自己露出如此刻冰冷的神情。
    年輕人不再說話,隻是冷冷地看著吳邪。
    吳邪心底一沉,明白對方是要親眼確認自己的死亡。
    吳邪捂住自己不斷湧出鮮血的脖子,掙紮著向後爬了幾步。
    他猛地站了起來,向後一仰,任由身體失去平衡,摔落懸崖。
    墜落的過程,仿佛被無限拉長。
    四周的一切都變成了慢動作。
    耳邊是呼嘯而過的風聲,眼前是不斷向上飛掠的碎雪。
    混亂的回憶在他的腦海中閃現。
    “砰!”
    吳邪仰麵摔進了雪坡,砸在了厚厚的積雪中。
    懸崖邊緣無數的碎雪被震動,簌簌滾落,幾乎要將他掩埋。
    他懷中的酒壺也滾落出來,在雪地裏撞擊了一下,碎裂開來。
    一片片雪花,從漆黑的夜空中緩緩飄落,覆蓋在他的身上,帶來刺骨的冰涼。
    吳邪口中不受控製地湧出一大口鮮血,染紅了胸前的白雪。
    吳邪望著仿佛永無止境的雪花,視野逐漸變得昏暗。
    最終,他緩緩閉上了雙眼。
    原來,墨脫的雪,這麽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