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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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從打算做花草生意之後,蘇舒窈每日都要去花卉市場看看。
    墨蘭極為罕見,一般花卉市場買不到成品,需要自己采集篩選後培育。
    今日,她剛來到花市,便碰到賭草。
    賭草——在蘭花沒有開花之前,根據葉的形態,判斷以後的花型、顏色,然後下注。
    蘇舒窈覺得稀奇,打算買兩棵試試:“老板,這草怎麽賭的?”
    “小姐好眼力,這株‘青蛙皮’潛力無窮,隻需200兩押金,花草寄養在我這裏,一年後花開,如果是稀有品種,小姐還需付我800兩尾款,賣花錢還得分我四成。如果是一般品種,小姐把花拿走,押金不退。”
    蘇舒窈回憶,當年好像確實有一株名為“綠雲”的菊瓣奇花,花開之後售價萬金,就是賭草賭出來的。
    上一世,她有幸見過這株“綠雲”,確實驚豔。
    這盆綠雲,還引發了一場官司。客人交了押金,花開之後老板不想認賬,兩人打了官司,鬧得沸沸揚揚。
    聽說花草老板姓周,為人刻薄,最愛克扣夥計工錢,這事過後,大家都叫他“周扒皮”。
    想到這裏,蘇舒窈笑了笑:“老板,你姓什麽啊?”
    花草老板臉色一變:“你是來搗亂的吧?賭草與我姓氏何關?要買就買,不買就走,別耽誤我做生意!”
    “老板姓周。”旁邊有看客起哄:“周老板你態度這麽惡劣,還要不要做生意了!”
    周老板臉色一黑,他不敢罵客人,轉身朝著身後一個搬花的少年踹過去。
    “客人來了都不知道招呼,沒有一點眼力見!”
    少年帶著草帽,被踹之後,悶哼一聲,壓低帽簷,忙著搬花去了。
    蘇舒窈看著少年的背影,若有所思。
    這不是蘇明厲嗎?
    這個時候,蘇明厲不在私塾讀書,怎麽到花市搬花來了?
    蘇明厲是侯府大房長子,老侯爺去世後,二房蘇則遂承爵,大房一家被分了出去。
    大伯和蘇則遂是嫡親的兩兄弟,按理說,爵位一般由嫡長子繼承,但大伯傷了眼,大夏有“廢疾不立”的律法,明麵上,大伯沒有承爵資格,但可將爵位過渡到蘇明厲身上。
    是蘇則遂告了官,又找了萬氏娘家人幫忙,最後,侯府爵位落到了蘇則遂身上。
    世子之爭,向來殘酷。
    大伯一家搬走後,兩家交惡,來往便少了。
    蘇舒窈上前一步,將人叫住:“明厲,你怎麽在這裏?”
    少年的身體頓了頓,“小姐,你認錯人了。”
    他身上穿著粗布衣裳,膝彎處打著補丁,不像世家公子。
    蘇舒窈想起上一世,她被打死之後,萬氏讓人把她扔到了亂葬崗,是大伯娘幫她收了屍。
    幫她收屍的時候,大伯娘穿得並不好,身形佝僂,頭上沒有釵環,身邊連個丫鬟都沒有。
    看起來很是落魄。
    盡管如此,大伯娘還是買了一套便宜的棺槨,把她安葬了。
    多虧了大伯娘,她不至於當個孤魂野鬼。
    想到這裏,蘇舒窈沒有跟過去,轉身去了別的鋪子。
    到了午時,蘇舒窈看著少年從鋪子裏出來,拐進一條小巷子。
    蘇舒窈加快腳步,跟了上去。
    “明厲,果然是你。”
    蘇明厲沒想到蘇舒窈還沒走,腳步一頓,回過頭來,“專程等在這裏,看我的笑話?”
    他雖然穿著布衣,但渾身氣質斐然,身上的補丁也難掩文雅氣質。
    五官秀麗獨特淵渟嶽峙,眉眼卻帶著一股疏離,好似跌落幽潭的一塊寒玉。
    蘇舒窈解釋道:“明厲,你誤會了,我就是好奇,你不讀書在這裏幹什麽?大伯的眼疾怎麽樣了,你們是不是遇到困難了?”
    蘇明厲冷笑一聲:“少在這裏假惺惺,你和蘇則遂,不過是一丘之貉!”
    蘇舒窈自知多說無益,解下腰間荷包扔了過去:“接住。”
    蘇明厲下意識接下荷包:“這是什麽?”
    蘇舒窈:“不知道你為什麽對我如此抗拒,你到花市是為謀財,荷包裏的銀票拿去應急吧。”
    蘇明厲打開荷包,裏麵裝了五張銀票,二十兩一張,一共一百兩。
    看到銀票之後,蘇明厲眼中的戒備減少了些許,但仍然警惕:“蘇舒窈,你究竟想幹什麽?”
    蘇舒窈:“分家之後,我就再也沒有見到大伯大伯娘了,我想問問,大伯和大伯娘過得怎麽樣?”
    蘇明厲眉心皺起,他想把荷包扔回去,但想到臥病在床的父親,還是忍了下來。
    一百兩,夠普通人家數年開銷,但家裏有病人,常年吃藥看診,一百兩也就是幾個月的藥錢。
    “父親眼睛徹底看不見了,身體也不太好。”
    蘇舒窈:“你們現在住哪裏,能不能帶我去看看?”
    蘇明厲想了想,看在這一百兩的麵子上,點頭同意了。
    蘇舒窈跟著蘇明厲來到家裏。
    侯府分家,承爵的一方分大頭,另外的分不了多少,但也不會太差。
    蘇舒窈記得,蘇大伯一家分了個三進的宅子,還有兩個鋪麵。
    但現在,一家人擠在逼仄的四合院裏,連個伺候的都沒有。
    “明厲,這位小姐是?”大伯母穿著一身布衣從廚房出來。
    她手上端著一盤炒南瓜,臉上手上全是油。
    “大伯娘,我是舒窈。”
    “舒窈?哎呀,你怎麽來了,快進來坐。”大伯娘先是愣了愣,然後一臉驚喜。
    她低頭看了看手,摘下小指上的戒指,“家裏沒什麽吃的,明厲,去路口酒樓買兩個菜回來。”
    “大伯娘,不用那麽麻煩,我吃了飯的。”蘇舒窈上前一步,將大伯母手上的戒指戴了回去,“大伯母,今兒湊巧碰到明厲哥哥,順道過來來看看您。”
    她回頭看了秋霜一眼,秋霜忙道:“哎呦,禮品忘在馬車上了,奴婢馬上去拿。”
    大伯娘笑道:“都是一家人,拿什麽禮品,快把你那小丫鬟叫回來。”
    蘇舒窈扶著大伯娘的手,摸到滿手繭。
    “家裏小了些,你隨便坐。”大伯娘端來椅子,找了個幹淨茶碗,泡了茶。“哎喲,好多年不見,舒窈都長這麽大了,對了,舒窈,你在私塾碰到的明厲?”
    蘇舒窈愣了愣。
    怪不得蘇明厲被她看見,跟個炸毛狗似的,原來,他沒有讀書了,瞞著家人在外打工。
    “是的,正好碰到明厲下學。”
    “明厲,你和舒窈說說話,我先伺候你爹吃飯。”
    大伯不僅眼瞎,最近還摔斷了腿,一直在床上躺著。
    這些年,為了大伯的病,一家人賣房賣地,過得艱難。
    ......
    從大伯家出來,蘇明厲主動解釋道:“前年,父親生病,急需銀子,我去過侯府,蘇則遂不肯見我,給了五兩銀子,把我當成打秋風的窮親戚,從此,我再也沒有去過。”
    算是解釋了為什麽一開始對蘇舒窈態度不好。
    蘇舒窈想了想:“明厲,你想繼續讀書參加科舉嗎?”
    蘇明厲愣了愣。
    “我雖然退學了,並沒有放棄學習,明年科舉,我會參加的。”
    沒有老師教導,自學效果很差,但他不會放棄。
    蘇舒窈繼續問道:“那你想拜李大儒為師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