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我的親閨女，娘想你想得好苦啊！！”倪氏剛進包廂，門還沒關嚴實，便激動得口眼抽搐。
    倪氏之前是威遠侯外室。
    威遠侯養了一陣，沒興趣了，給了倪氏一筆錢，將人打發了。
    倪氏帶著女兒，不好找下家，就把蘇明珠賣了。
    現在嫁了個鐵匠，日子還算過得去。
    聽說親生女兒被侯府找了回去，還成了嫡小姐，倪氏興奮得手舞足蹈，眼皮狂眨。
    直道老天開眼，讓她晚年行了大運。
    出來見倪氏，蘇明珠隻帶了翠紅一人。
    她看了翠紅一眼，翠紅出門讓小二上菜，沒一會兒，桌麵上便擺滿了山珍海味。
    菜上齊，翠紅退出去，關上了門。
    倪氏看著桌上的燒雞，咽了好幾口口水，眼睛眨得飛快。
    眨眼是倪氏老毛病，一激動就眨個不停，這也是威遠侯厭煩她的原因。
    這麽多年了，還沒改。
    “娘，餓了你就吃吧，這些菜，本來就是給你點的。”蘇明珠道：“我們邊吃邊說。”
    倪氏連連點頭：“吃，明珠，你也吃。”
    倪氏夾了根雞腿開始啃，看到蘇明珠沒動筷子，她拿著自己的筷子，夾了一塊雞肉到蘇明珠碗裏：“明珠，你別看著娘啊，你也吃。”
    蘇明珠微微皺了皺眉。
    桌上明明有公筷，倪氏卻好似沒看見似的，用沾著自己口水的筷子夾菜。
    她一邊夾菜，一邊快速眨眼，看起來更加粗鄙了。
    明明上一世就知道她有這個毛病，這一世再見，還是覺得有些無法接受。
    “娘，你先吃，我不餓。”
    倪氏看著滿滿一桌子菜，有些痛心：“這麽多，我們娘倆怎麽吃得完？這一桌，得不少銀子吧？”
    蘇明珠道：“幾十兩吧。”
    倪氏連連咋舌，“哎喲，這幾盤素菜，還沒動，能不能退啊？明珠，娘給你說，出來吃飯，少點素菜，素菜不劃算。”
    話語間，滿是市井小市民的算計。
    蘇明珠下意識拿倪氏和萬氏比較。
    在她心目中，萬氏出身也差了些，但是和麵前這個親娘比起來，形象一下就高貴了許多。
    “沒事兒，吃不完都給娘打包拿回去吃。”
    倪氏的眼皮又開始跳：“那怎麽好啊，又吃又拿的......”
    “娘，你別光吃菜，喝點酒，這千杯醉的酒，可是一絕。”蘇明珠主動幫倪氏斟了滿滿一杯酒。
    “明珠，你別光顧著照顧我，你也吃。”倪氏樂得合不攏嘴：“咱母女二人單獨在一起，不用講那些虛禮。”
    蘇明珠撚了一塊點心，放在嘴裏慢慢咀嚼。
    “當初娘也是沒有辦法，才把你送人的。”倪氏一邊吃一邊回憶當初：“李屠夫一家，可是娘考察了好久的，把你送給李屠夫一家，你至少不會餓肚子，他們家殺豬的，頓頓有豬下水吃。”
    “娘偶爾還會去看你一眼，看到你長得白白胖胖的，娘也高興。”
    倪氏別的不提，偏偏要提蘇明珠的養母一家。
    蘇明珠小時候，天天洗豬下水，渾身都是豬味兒。
    從小被屠夫養大，是她最不願提起的過往。
    短短一炷香的時間，就讓蘇明珠下定了決心：“娘，侯夫人待我不錯，要是夫人知道，我......”
    倪氏一把握住蘇明珠的手：“女兒，你放心，娘不會壞了你好事，娘隻要能時不時看上你一眼，知道你過得好就知足了。”
    時不時看一回，撈點油水。
    “娘，你多吃點，多喝點。”在蘇明珠的刻意逢迎下，倪氏吃了整整一壺酒。
    吃到最後，舌頭都捋不直了，眼睛一閉，直接睡了過去。
    “娘，你怎麽了？娘？”蘇明珠拍了拍倪氏的臉，見對方沒有反應，才把翠紅叫了進來。
    “把人弄到馬車上去。”
    兩人一人一邊架起倪氏，廢了九牛二虎之力，將人扶到馬車上。
    翠紅換了件灰色的衣裳，戴了頂大鬥笠，扮演馬夫，將馬車駛到郊外。
    馬車一路顛簸，倪氏睡得更沉了。
    到了郊外，蘇明珠和翠紅一起，將倪氏裹著棉被抬了下來。
    翠紅有些害怕：“小姐，我們真要殺人啊？”
    蘇明珠狠狠一咬牙：“你是想當郡主身邊的大丫鬟，以後嫁侍衛，還是當一個庶女的丫鬟，以後配小廝，生的女兒繼續為奴為婢？”
    翠紅堅定道：“小姐，我要當郡主身邊的大丫鬟！”
    蘇明珠：“那就行了，聽我的。”
    兩人抬著被子，把倪氏順著山坡扔了下去。
    看著倪氏滾下山坡，“噗通”落進河裏，蘇明珠才長鬆一口氣。
    “翠紅，快走，別被人看見了。”
    兩人不敢確認倪氏有沒有死透，忙忙慌慌跑了。
    上了馬車，蘇明珠卻更加緊張，心跳如鼓，渾身冒汗。
    殺人容易，埋屍難。
    上一世毒殺蘇舒窈，是全家一起，有人幫著做善後的工作。
    這一次，是她獨自殺人。不僅如此，她還必須悄悄的，不敢讓萬氏知道。
    唯一的能依靠的，隻有翠紅。
    她緊緊地抱著翠紅：“翠紅，我是不是錯了？她畢竟是我的親生母親，我是不是很殘忍？”
    翠紅臉頰發熱，渾身發抖，她也還沒從殺人的恐懼中走出來。
    “二小姐，你也是迫不得已的。要是被夫人知道，你的下場比倪氏還慘。小姐，這不能怪你，你也是為了自保。”
    兩行清淚從蘇明珠臉上滑落：“翠紅，我是不是很壞啊？”
    翠紅比蘇明珠還要小上一歲，她還沒來得及壓抑住心中起伏，就要打起精神安慰自家主子：“小姐，你一點也不壞，是倪氏先把你賣了的，生兒不養，壞的那個人是倪氏，要不是她，也不會讓小姐陷入兩難的境地。”
    翠紅勸了幾句，又道：“小姐，我們快走吧，就怕待會兒來人了。”
    蘇明珠看了眼倪氏跌下去的方向，抿了抿唇：“好歹生我一場，希望她下一世投個好胎。”
    回程路上，蘇明珠拿著萬氏送的佛珠，一直在念誦經文。
    這下，她真的成為萬氏和安定侯的親生女兒了。
    ~
    倪氏被扔下去，身體在陡坡上翻滾的時候，就醒了。
    她前一秒還在做美夢，下一秒臉就在地上摩擦。
    喝了酒，身體也沒力，還沒來得及呼救，就掉進水裏，整個身體被冷水淹沒。
    倪氏覺得自己死期到了，全身被絕望籠罩。
    忽然，她被人從水裏撈了起來。
    救命恩人也不太好惹，撈起她之後，不顧她還在嗆水，便質問道：“說，萬氏親生女兒被賣到哪裏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