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秤杆上的貓膩,黑市裏的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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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滿那雙深邃的眼睛,此刻像是兩團燃燒的火焰,帶著一股從未有過的灼熱,直直地望進孫巧雲的心底。
    “你再信我一次,成不成?”
    這句話,像一塊石頭投進孫巧雲那早已冰封死寂的心湖,激起了一圈圈混亂的漣漪。
    她看著他滿身的血汙,看著他手臂上那道深可見骨的傷口,再看看地上那兩頭足以讓任何老獵人都心驚膽戰的猛獸……這一切都真實得可怕。
    為了給她和寶兒做新襖子?
    這個理由,荒唐,卻又帶著一股讓她無法抗拒的、滾燙的暖意。
    可是,過往那些被毆打、被辱罵、被絕望淹沒的日日夜夜,又如同跗骨之蛆,死死地糾纏著她,讓她不敢信,不能信,不願信。
    信任這東西,一旦碎了,就再也拚不回去了。
    最終,孫巧雲還是緩緩垂下了眼簾,避開了劉滿的目光,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黯淡的陰影。
    她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隻是沉默地轉身,去屋裏找了些破布條,笨拙地想為劉滿包紮傷口。
    她的沉默,就是答案。
    劉滿心中湧上一陣苦澀,卻也明白,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他對自己曾經犯下的罪孽有多清楚,就知道這份信任的重建之路有多麽艱難。
    罷了,路要一步步走,飯要一口口吃。
    他沒有再逼問,隻是默默地任由妻子用那雙微微顫抖的手為他處理傷口。
    當布條纏上傷口時,他輕聲說:“把豹子和野雞麅子先拖到柴房裏蓋好,這東西太紮眼,不能讓村裏人看見。我先處理這頭狼,剝了皮,把肉拿去鎮上黑市換糧食。”
    孫巧雲動作一頓,低低地“嗯”了一聲。
    劉滿的動作極為麻利,前世為了活命,什麽髒活累活沒幹過,加上係統賦予的知識和身體素質,處理一頭狼對他來說並非難事。
    他先用靈泉水清洗了傷口,那股清涼感讓劇痛緩解了不少。隨後,他手起刀落,精準地從狼頸處下刀,沿著腹線一路向下,手法老練得像個幹了幾十年的老屠戶。
    很快,一張完整的、幾乎沒有破損的狼皮就被剝了下來。
    他將狼皮仔細卷好,放在一邊,對孫巧雲道:“這皮子留著,等硝好了,加上那張豹子皮,足夠給你和寶兒一人做一件皮襖,再做兩雙皮靴,冬天出門腳就不會凍壞了。”
    孫巧雲看著那張還帶著血腥氣的狼皮,心頭又是一顫,嘴唇動了動,終究沒說出什麽。
    劉滿將狼肉分割成幾大塊,用破麻袋裝了,又找了個背簍背上。那張豹子皮和剩下的獵物都太過珍貴,現在拿出去太過招搖,也賣不上好價錢,必須找個穩妥的路子。
    他將柴房的門鎖好,對孫巧雲和寶兒囑咐道:“我出去一趟,快去快回。你們娘倆在家把門鎖好,誰來也別開。”
    說完,他背著沉甸甸的背簍,迎著風雪,大步走出了院子。
    楓林村離鎮上有十幾裏山路,雪天路滑,尋常人走一趟得小半天。但劉滿腳下生風,不到一個小時就到了鎮子邊緣。
    他沒有走正街,而是熟門熟路地拐進了一條偏僻的泥濘小巷。
    巷子盡頭豁然開朗,是一個破敗的廢棄貨場,此刻卻聚集了不少人,三三兩兩,壓低了聲音在交談、交易。
    這就是鎮上的黑市。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複雜的氣味,有煙草味,有牲口的膻味,還有各種見不得光的東西混雜在一起的味道。
    劉滿的到來,立刻吸引了不少目光。他背上那鼓鼓囊囊、還滲著血水的麻袋,昭示著他是個帶著“硬貨”的賣家。
    一個留著八字胡、眼珠子滴溜亂轉的中年男人立刻湊了上來,臉上堆著熱情的假笑:
    “喲!這位兄弟麵生啊!看樣子是剛從山裏下來?有好東西?”
    劉滿瞥了他一眼,不動聲色地點點頭。
    “來來來,兄弟,我叫李大慶,這市場裏收山貨,我老李給的價最公道!”胡子男熱情地將劉滿引到一個角落,指著旁邊一杆大秤,“拿出來看看,隻要東西好,價錢保管你滿意!”
    劉滿將麻袋解開,露出裏麵新鮮的狼肉。
    李大慶眼睛一亮,嘖嘖稱奇:“好家夥!正經的狼肉!這年頭可不好弄啊!兄弟好本事!”
    他嘴上誇著,手上的動作卻不慢,麻利地將狼肉一塊塊拎出來,掛在秤鉤上。
    “來,兄弟你看著啊,這第一塊,二十三斤七兩……”李大慶高聲報著數,眼角的餘光卻一直在瞟劉滿的表情。
    劉滿麵無表情地看著他操作,心裏卻在冷笑。
    上輩子在社會底層摸爬滾打了半輩子,這種秤杆子上做手腳的貓膩,他見得多了!
    那秤砣明顯有問題,不是灌了鉛就是掏了心,上下差個一兩成都是輕的。
    果然,等所有狼肉都稱完,李大慶抹了把手,笑嗬嗬地說道:“兄弟,一共是七十八斤,按市價,我給你算七毛一斤,再給你二十斤糧票,你看怎麽樣?”
    七十八斤?
    劉滿估摸著這頭成年公狼去掉皮毛內髒,至少也得有個九十斤淨肉。這一杆秤,就黑了他十幾斤!
    若是換了旁人,或許就被他這套連哄帶騙的把戲給唬住了。
    但劉滿不是旁人。
    他沒有說話,隻是默默地看著李大慶,眼神漸漸變得冰冷。
    李大慶被他看得有些發毛,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怎……怎麽了兄弟?這價錢,可是頂公道了!”
    “是嗎?”劉滿緩緩開口,聲音不大,卻帶著一股子寒意,“我再給你一次機會,重新稱。”
    李大慶臉色一變,眼珠轉了轉,還想嘴硬:“兄弟你這話說的,我老李做買賣,講究的就是個誠信……”
    “噌!”
    一聲輕響!
    劉滿閃電般抽出一直別在腰後的柴刀!
    那柄剛剛才豁開狼頸、染過豹血的柴刀,刀刃在灰暗的光線下閃過一抹森然的寒光,上麵幹涸的血跡清晰可見。
    他沒用刀刃,隻是用刀背,輕輕地、一下一下地敲擊著那杆秤的秤杆,發出“篤、篤、篤”的聲響,仿佛敲在人的心髒上。
    “我說,重新稱。”劉滿的語氣平靜得可怕,“或者,我用這把刀,幫你校校這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