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琴赤裸裸地沉默了。
    這孩子，以為十塊錢是少數嗎？
    她徹底明白，劉夢遙她爸為啥千裏迢迢要把她送到這裏來吃苦了。
    “嫂子？”
    劉夢遙不確定，又喊了一聲......
    劉琴不知道說什麽，卻見炒菜的霍齊雲笑了兩聲：“還真是何不食肉糜啊...”
    劉夢遙又一臉懵地看著霍齊雲：“什麽叫何不食肉糜？”
    ......
    當場的所有人，都無語凝噎...
    蘇偉一臉尷尬：“那個夢遙，你是在上高中對吧！”
    劉夢遙點頭：“沒錯啊。”
    蘇偉：“你除了數學考十八之外，語文考多少分？”
    劉夢遙臉紅了，比了七根手指頭。
    蘇偉：“七十？那還不算太差啊！”
    劉夢遙搖頭：“二十七。是作文太難了，我不會寫！我就沒寫！其實我別的答得還行，我還會背文言文呢！”
    “你會背什麽文言文！”
    劉夢遙想了半天：“之乎者也，噫籲嚱，額，濯清漣而不妖...額，還有啥來著，我忘了...”
    “好麽，東拚西湊的...”
    “......”
    “......”
    “......”
    “......”
    “......”
    六臉沉默。
    陸班長默默地離開了這個房間，他生怕自己會忍不住嘲笑。
    剩下的五臉，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在霍齊雲的大笑中，結束了...
    一向內向不愛說話的李誌，炒菜的手都慢了下來。
    他一直以為，京市沒有文盲半文盲。
    在劉夢遙不解的眼神中，李誌主動解釋了何不食肉糜這個經典典故。
    最後還補充了一句：“這個是小時候學的故事裏麵就有的，我沒記錯的話，應該是小學知識。”
    霍齊雲再次大笑起來：“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一個高中生，語文考二十七，數學考十八，這腦子要是沒被驢踢過，我都不相信！”
    “哈哈哈哈哈哈，你那個後媽對你可真好，成績這麽差還給你錢花，真不知道她到底是疼你，還是故意把你養廢了，以後好讓你那同父異母的弟弟繼承家裏所有的財產啊！”
    紅紅火火恍恍惚惚！
    劉夢遙看著霍齊雲此般，跺了跺腳：“你少說我吳姨的壞話！她最疼我了！不可能把財產全給我弟弟！”
    霍齊雲看她一眼：“誰知道呢，反正不是我家的財產。不過我要是你啊，我都得想想，一個後媽為啥對我這麽好，我數學考十八，她還不停給我錢花！”
    “正常人家裏誰家孩子要是考試考這樣，不都得挨揍？老師請家長？你家可好，沒人在乎都！”
    “我看啊，就是故意把你養成廢物，以後讓她親兒子繼承家產！繼承你爸爸的人脈關係呢！”
    話不用說多。
    劉夢遙此刻臉色已經難看起來。
    她點到為止。
    “好了，咱們快些動作吧，要開餐了！”
    蘇偉勸說了兩句，趕緊拉著劉夢遙去辦公室了。
    “你先休息會，等開餐打完了飯，咱們就能吃飯了！”
    劉夢遙點點頭，但是心思已經飄走了些。
    她拉住蘇偉：“嫂子，你覺得我吳姨對我那麽好，其實並不是真的為我好嗎？”
    蘇偉拍拍她的肩膀：“先別想那麽多，不過你確實得好好讀書了，要不然以後別人說點常識性的知識你都不知道，這說出去，是丟你爸爸的人。”
    蘇偉走了。
    一個被後媽帶大，溺愛如此的姑娘，怎麽可能霍齊雲三言兩語就把她的想法改變？
    還是要些時間。
    午餐過後，劉夢遙去給家裏打了電話。
    那邊電話很久才接通，是吳姨溫柔安靜的嗓音。
    劉夢遙掉了兩滴眼淚：“吳姨，是我！”
    吳潔看著沙發對麵的女子，比了個噤聲的手勢，隨後回道：“夢遙啊！你怎麽才想起來給我打電話？”
    劉夢遙：“這兩天有點忙...對了，我跟您說我去食堂幫忙了，我學會了洗菜，還刷了碗...”
    吳潔：“她們怎麽真讓你做這些！我在家都舍不得你幹活呢！咱們小姑娘家就應該漂漂亮亮地養著才對，那些都是勞苦命幹的！”
    劉夢遙又想起霍齊雲幾次三番說吳姨壞話的事，心頭忽然就想試探一下：“吳姨，您到底為什麽不讓我管你叫媽？”
    吳潔停頓了下，稍有些不耐煩：“不是跟你說，你有自己的母親，當年你媽媽不容易，雖然她把你托付給我，我也把你當親女兒看，但是我不希望你忘了她。”
    劉夢遙又想起吳潔對弟弟的態度截然不同，弟弟要是考試沒考好，吳潔會很生氣地教育他，罰他，但是自己從來沒有過。
    “吳姨，您知道何不食肉糜這個典故嗎？”
    吳潔奇怪，這孩子今天說話怎麽這麽跳躍：“知道啊。”
    劉夢遙又說自己不知道，被嘲笑的事兒。
    結果，隻聽見那邊吳潔十分有耐心地安慰她：“女子無才便是德，女孩子以後找個好人家嫁了就好，讀那麽多書幹嘛？書看得多了，思想就會跑偏！”
    劉夢遙：“那弟弟每次書讀得不好，您就訓斥他，是為了什麽？”
    吳潔沒想太多：“男孩女孩不一樣，我們夢遙以後找個好人家就好，要享福。男孩子麽，必須得好好教育，以後才能做大事業。
    咱們家就你們兩個孩子，我也是為了你爸爸考慮，等他老了，你嫁人了，那家裏不就剩下你弟弟了，到時候他要頂起家裏的一片天地！”
    劉夢遙聽見如此回答，心幾乎涼了一半。
    若是以前沒有人跟她說，吳姨是故意把她養廢，讓她弟弟繼承家產，她是怎麽也想不到這裏。
    可是現在有人說了，還一直嘲笑她，她再聽吳潔的話，心裏頓時就開始不舒服起來。
    不對。
    學校老師說，現在不是舊社會，女人要參加勞動，是社會的生產力。
    教員說過，婦女能頂半邊天！
    但是為啥，隻有吳姨讓她隨隨便便過，無論她闖了什麽禍犯了什麽錯，都不會懲罰她呢！
    還會在她爸爸麵前，不停地灌輸女孩子就嫁人就好了這種觀念？
    爸爸沒被影響，她自己卻影響了自己。
    劉夢遙越想越不對。
    但是腦子裏又把這些東西連不上。
    她又開始思考，自己為什麽想要留在這裏。
    好像是吳姨總跟她說，吳霄寒過得不幸福，他老婆是個壞心眼的；也是吳姨總在她麵前打電話，聽別人說霍齊雲的壞話和家長裏短。
    她失魂落魄的，坐在食堂外的凳子上，思考著。
    蘇偉：“她會不會把咱們的話聽進去了？”
    霍齊雲：“還需要些時間，這孩子雙商沒開，大腦還是一腦袋漿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