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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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紀裴川並不是一個過目不忘的人,相反的,他的記性並不算好,甚至有些丟三落四。
    但這並不是因為他是真的記不住東西,而是絕大部分的人和事他根本沒必要也不值得花心思去記。
    &nega,他至今連他們的名字都記不清。
    可他幾乎一眼就認出了沈荷。
    不,現在應該叫江荷了。
    紀裴川比江荷大一歲,在她考入津大的時候爸媽還讓他代表紀家去送過賀禮,還千叮嚀萬囑咐讓他在學校跟對方打好關係,收好他的少爺脾氣。
    在少女十六歲的時候沈家那邊就透露過有屬意紀裴川的意思。
    當時紀家很需要這份聯姻,而沈家的選擇卻有很多,他們從一眾優質適齡的omega中精挑細選,選中了他和厲家那位。
    比起後者紀裴川其實更有優勢,不光是他更年輕,更因為厲家那位是個鰥夫。
    不過這隻是在他看來的優勢,沈家對此並不在意,他們隻在意omega的基因是否優質,畢竟他們的這位繼承人的等級實在太低了。
    紀裴川對江荷的印象很差。
    一方麵當然也有對方的等級,一個C等的alppha給他提鞋都不配,卻因為她出身沈家,成了他的聯姻對象,甚至他還隻是備選的聯姻對象。
    &nega,紀裴川實在難以接受。
    另一方麵更讓他生氣,在接觸了兩三次後,江荷否決了他。
    即使她是當麵告訴他,態度真誠,語氣也誠懇地說他們並不合適,即使她事後還備了一大堆昂貴的賠禮,但都改變不了對方看不上自己的事實。
    哈,她看不上自己?她憑什麽?憑她等級C,還是憑她那張丟在人群裏都找不到的普A臉?
    紀裴川臉色鐵青地回了家,在家人再三詢問他們進展如何的時候,惱羞成怒告訴了他們這個自己被甩了的噩耗。
    可惡的是他爸媽竟然還站在江荷那邊指責他,說他肯定是脾氣太差,太任性了,還讓他去給人道歉,讓對方再給他一次機會。
    同時也讓他在圈子裏淪為了好長一段時間的笑柄。
    真是豈有此理!
    紀裴川從沒有在一個alpha身上遭受到這樣大的挫敗和羞辱,有這樣的深仇大恨在前,對方恐怕化成灰了他都認得。
    可以前對江荷這個alpha有多反感嫌惡,現在紀裴川更多的是唏噓和感慨造化弄人。
    甚至還有些慶幸,慶幸她沒看上他。
    因為她根本不是什麽沈家大小姐。
    “真的假的?她不是eg嗎?真是難以置信。”
    &nega捂著嘴,看著江荷的方向震驚不已。
    “有什麽難以置信的?我從剛才就覺得不對勁了,哪有beta放著我們的聯係方式不要隻要錢的?肯定是omega啊。”
    一般beta的伴侶都是beta,有些beta的確喜歡beta,不過很大一部分不是因為他們喜歡ega,這才退而求次其選擇beta。
    且在ega的beta更受歡迎。
    &nega的青睞,所以在有omega主動上前搭話的時候不可能不抓住機會。
    單靠這一點,他們便簡單粗暴判斷了江荷的性別。
    這也不怪他們,要不是紀裴川提前就知道了江荷的性別,可能在見到她的第一麵的時候也認不出她是個alpha。
    她真的是他見過的alppha,身材清瘦,麵容柔和,再華美昂貴的服飾也襯托不出她多少上位者的氣質。
    雖說她本身就不是什麽頂級alpha,但她自小被沈老太太放在身邊教養,那位可是當年叱吒津雲的人物,毫不誇張的說她跺一跺腳,津雲都得抖三抖,在這樣厲害的人身邊卻沒學到她身上半分的氣勢,倒是對方的保守古板學了個十成十。
    紀裴川永遠記得他和對方第一次見麵的時候,天太熱他點了一杯冰水,對麵的人微皺了皺眉,在他喝完想點第二杯的時候,她忍不住開口提醒什麽omega還是少喝點涼的比較好。
    &nega爺爺在跟他說話。
    紀裴川並沒有去糾正他們把江荷錯認成omega的事情,隻冷聲讓他們閉嘴,然後趴在桌子上倒頭就睡。
    兩人不知怎麽惹到了大少爺生氣,麵麵相覷。
    “謔,可惜了,紀大校草趴桌上睡著了,你回頭也看不到他臉了。”
    江荷裝沒聽見,一心二用,一邊做著手頭的作業,一邊見縫插針回答了一兩道嚴教授提的問題,為費帆掙到了一點學分,然後熬到最後下課前點名,收拾東西頭也不回便往外走。
    蘇泊看她這副跟後麵有鬼在追的樣子噗嗤一聲笑了。
    後頭有個beta和蘇泊是同學,兩人恰好選到了同一門選修。
    他從剛才就注意到蘇泊單方麵騷擾江荷了,頗為意外道:“沒想到你竟然喜歡這款的。”
    蘇泊挑了挑眉:“哪款?”
    “呃,這種人淡如菊的?”
    “哈哈,還挺高情商,你幹脆直接說她無趣悶騷得了。”
    beta男同學尷尬地摸了摸鼻子,卻沒否認。
    雖說蘇泊有點太自來熟了,估計把人嚇到了,可他可聽到了,對方是個alppha是這副樣子的,竟然被beta給全程牽著鼻子走。
    蘇泊擺了擺手:“別誤會,她不是我的菜,沒準是我兄弟的菜。”
    “你兄弟?”
    他反應了下去,隨即睜大了眼睛。
    “不,不會吧,沈曜喜歡這種?!”
    “我以為你會驚訝他竟然是個A同。”
    “這有什麽?咱們beta之間內部消化的都那麽多,也沒幾個人說我們是B同啊,都把我們當異性戀。再說了最近不是上麵都在草擬關於同A戀婚姻合法的相關法律了嗎,A同合法化指日可待,就是可能世俗偏見或多或少還是比較深,不過慢慢來嘛……”
    他嘰裏呱啦說了一堆,最終還是把關注點落到了沈曜身上。
    “所以真的假的?沈曜真喜歡那款?”
    蘇泊給了他一個腦瓜崩:“我發現你這人特較真兒。”
    他捂著額頭,啊了一聲:“啥,假的啊?”
    “那不然呢?這麽假的玩笑你都信,我愛開玩笑嘴上跑火車又不是一天兩天了,你居然還能上當。等著,以後老了我保健品全賣給你。”
    蘇泊跟同學玩笑了幾句後便收拾東西出教室了。
    前一秒他臉上的笑容再後一秒轉身的瞬間便收斂了。
    蘇泊剛才所說的話算玩笑,也不全是玩笑,沈曜的確有些在意這個江荷。
    蘇泊和沈曜初中就認識,別看蘇泊現在考上了津大,實則以前和大多數遊手好閑的富二代一樣,都是混子。
    他小學時候成績和周圍人還看不出太大差距,到了初中跟著一群狐朋狗友吃喝玩樂,成績一落千丈,偏偏他一點都不把這當回事。
    自己和那些泥腿子又不一樣,又不靠學習改變命運,考不上大學到時候直接出國鍍金,回來後接著混,反正他頭上還有個alpha大哥呢,又不需要他繼承家業。
    但家裏人卻不同意他這樣擺爛,認為他這樣不僅自甘墮落還丟家裏的臉,於是給他找了不少家庭教師,不過沒一個能管的住他的。
    不光是家裏,對外他也是十足的混世魔王,無論老師還是家長就沒人能管得住他。
    要說蘇泊真怵誰,就隻有他當時的同桌沈曜了。
    高級alppha更是鳳毛麟角。
    沈曜這種平民出身還能有這麽好基因的那簡直可以說是祖上冒青煙了。
    AA之間的等級壓製十分簡單粗暴,有時候不用動手,一點信息素,或者一個眼神都能讓低等的alpha噤若寒蟬,安靜如雞。
    更何況蘇泊隻是一個區區beta。
    即使是高等級的beta那也還是beta,哪裏敢和頂級alpha硬碰硬?
    因此蘇泊在學校碰到沈曜那是能避則避。
    他以為自己隱藏得很好,但這開家長會的時候便被他父母瞧出了端倪。
    加上沈曜學習成績又很好,常年穩居年級第一。
    於是他父母喜上眉梢,靈機一動,高價聘請沈曜來當他的家庭教師。
    自此蘇泊開始了從初中到高中,長達六年都籠罩在名為沈曜的可怕陰影裏,兩人也慢慢處從師徒處成了朋友,他能考上津大沈曜功不可沒。
    在收到津大通知書當天,他欣喜若狂,拍著胸脯對沈曜說以後他就是他異父異母的親兄弟,他雖不至於讓他跨越階級,飛黃騰達,讓他背靠蘇家拿點資源行個方便什麽的是完全沒問題的。
    不曾想暑假還沒過幾天,津雲上層圈子便爆出了一個大新聞——沈家的那個孩子是被抱錯的,自家當時還叫江遇的好友才是真正的沈家大少爺。
    得了,用不著他幫扶了,人直接一步登天,不光實現了階級跨越,還是最頂級的那種。
    這種電視上才會出現的真假少爺什麽的竟然發生在了他身邊,蘇泊覺得十分不可思議。
    隻是他爸媽都那麽說了,自然不可能有假了。
    蘇泊得知這個消息的第一時間就去找沈曜了。
    沈曜那會兒還沒回沈家,他母親剛做了手術,他則在醫院守著她,等她醒來。
    &nega,如果說以前家境貧寒連一瓶抑製劑都買不起的沈曜是個小苦瓜,那麽江秋桐就是個大苦瓜。
    女人是個孤兒,小時候在福利院長大,本身omega是很好被收養的,奈何她體弱多病,一直都沒等到願意收養她的人。
    等到她十八歲離開福利院後,因為缺愛,加上心思單純很快就被沈曜的養父給哄騙,被終身標記了。
    她身子骨本就不好,生下孩子後就更虛弱了,生病吃藥花了很大一筆錢,一個病秧子加上一個嗷嗷待哺的孩子,負擔太大,男人很快受不了拋妻棄子跑路了。
    這些年都是江秋桐一個人將沈曜拉扯大的。
    屋漏偏逢連夜雨,到沈曜上初中的時候她又得了重病。
    那病能治是能治,就是治療周期長,費用也很昂貴,單手術前前後後就要花個二三十萬,還不算後期其他藥費療養等等。
    沈曜當初之所以答應給他輔導也是為了給他養母籌錢做手術,他攢了六年,不光是輔導費用還有獎學金和一些兼職,總算在前兩年攢夠了做手術的錢。
    不想手術剛結束就被沈家找上門,告知他不是江秋桐孩子的噩耗。
    對別人來說或許這是飛上枝頭的喜事,對沈曜卻不是。
    但最終沈曜還是跟他們回去認祖歸宗了。
    一方麵是為了讓江秋桐後期得到更好的治療,畢竟她手術隻能算暫時順利,後續病情很有可能複發。
    另一方麵是江秋桐不想拖累沈曜,主動放手讓他離開的。
    況且就算她不讓,她一個普通人難不成還能爭得過沈家嗎?
    單這麽看的確是母慈子孝,感人肺腑的一幕。
    偏偏當時醫院還有第三人。
    那是蘇泊第一次見到江荷。
    聽說那天是江荷的十八歲生日,作為沈家唯一直係繼承人,她的成人禮辦的空前盛大,整個津雲有頭有臉的人能來的基本都到場了。
    結果在這樣重要的場合裏卻被告知她不是沈家的孩子。
    蘇泊不知道她當時什麽心情,震驚,難過,難以置信,無法接受?
    他隻記得他到醫院已經是晚上了,對方也在。
    少女穿著宴會上還沒換下的華美禮裙,水藍色的,上麵還綴著切割完美的鑽石。
    她怯怯地站在江秋桐的病房外,隔著玻璃出神地注視著裏麵。
    蘇泊見此停下了腳步,遠遠看了一眼後便轉身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