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坑與被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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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戰鬥在黎明時分打響。
    李岩率領七名手下,如同一柄尖刀,直插突厥遊騎兵的側翼。
    他們故意弄出巨大的動靜,很快就吸引了大部分突厥騎兵的追擊。
    “岩哥!那些人來了!”
    王笑林抹了把臉上的血,興奮地喊道。
    李岩回頭看了一眼約定的信號方向,那裏一片沉寂。
    翟老三,沒有動。
    “翟老三那狗娘養的沒來!”
    錢串子急得快哭了,手裏的弓都拉不穩了。
    “意料之中。”
    李岩猛地一拉馬韁,戰馬嘶鳴著調轉方向。
    “不退反進!跟我衝!目標,突厥人的帥旗!”
    所有人都愣住了,八個人,去衝一百人的陣。
    “執行命令!”
    李岩的爆喝如驚雷炸響。
    七名手下瞬間回神,不再有任何猶豫,調轉馬頭。
    如同一支離弦之箭,跟著李岩義無反顧地衝向敵陣最核心的位置!
    遠處的山坡上,翟老三看得目瞪口呆。
    “這李岩是瘋了?他想幹什麽?”
    他身邊的親信也看不懂了。
    “頭兒,他不去我們那邊,反而往死路衝,我們還上嗎?”
    翟老三臉上陰晴不定。
    李岩不按套路出牌,徹底打亂了他的計劃。
    如果李岩被全殲,他可以說救援不及。
    但現在李岩主動尋死,他若是再衝上去,豈不是白白折損自己的人手。
    “再等等!”
    翟老三咬牙道,“等他們把突厥人的陣型衝亂!”
    可他永遠等不到那個時候了。
    李岩的目標根本不是什麽帥旗,他帶領小隊,從突厥騎兵陣型的側翼劃過,製造了巨大的混亂,卻不與之纏鬥。
    在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的時候。
    他們已經穿過了敵陣,向著大營的左翼哨塔,狂奔而去!
    那裏,是另一位校尉的防區!
    翟老三的臉色刷一下變得慘白。
    李岩根本沒指望他去救,他把突厥人引向了友軍的防區!
    軍規如山!
    見死不救,已是重罪!
    作戰不力,導致敵軍突破防線,威脅友軍側翼,更是罪加一等!
    “快!給我衝上去!攔住那幫突厥人!”
    翟老三聲嘶力竭地吼道。
    但,晚了。
    當翟老三的隊伍姍姍來遲時,李岩已經帶著人和左翼哨塔的守軍匯合,居高臨下,用弓箭將追擊的突厥人射得人仰馬翻。
    戰鬥很快結束。
    李岩渾身浴血,卻腰杆筆直,走到前來詢問的馮校尉麵前,抱拳行禮。
    “啟稟校尉大人!我部奉命誘敵,翟老三隊正所部負責在預定地點設伏,然我部發出信號後,翟老三隊正遲遲未動,為免全軍覆沒,更防止突厥遊騎突破我軍防線,末將隻能行險,將敵軍引至此處,幸得貴部馳援,才僥幸得勝!”
    他一字一句,清晰無比,沒有半分指責,隻是陳述事實。
    但每一個字,都像一記重錘,狠狠砸在匆匆趕來的翟老三心上。
    馮校尉的臉色鐵青。
    他看著狼狽不堪的李岩小隊,又看看幾乎毫發無傷的翟老三所部。
    再看看戰場上突厥人屍體的位置,一切都已了然。
    “翟老三,你有什麽要解釋的嗎?”
    翟老三真的慌了。
    汗珠混著塵土,從他額角滾落,劃過僵硬的臉頰,留下一道道泥痕。
    軍法如山!
    這四個字像四座大山,壓得他喘不過氣。
    私自更改作戰計劃,見死不救,致使友軍陷入險境……
    任何一條,都足夠讓他掉層皮。
    如今數罪並發,被逐出軍營都是輕的,重則,就地處死!
    他張了張嘴,喉嚨幹得像被砂紙磨過,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馮校尉的眼神冷得像冰,他沒再給翟老三任何辯解的機會。
    “來人。”
    他對著身後的親兵冷聲吩咐。
    “去請衛校尉過來!”
    聽到這話的翟老三渾身劇震,最後一絲血色也從臉上褪去。
    如果隻是馮校尉,他或許還能靠著人情和利益周旋一二。
    可衛軍作為他們的直屬上司,更是都尉大人的親信,更重要的是這次還是衛軍親自下的命令。
    沒過多久,一陣沉穩而有力的馬蹄聲由遠及近。
    衛軍在一隊親衛的簇擁下抵達了現場。
    他在來的路上,已經從傳令兵口中大致了解了情況。
    此刻甫一勒馬,銳利的目光便掃過全場。
    一邊,是李岩所部八人,個個帶傷,人人浴血,仿佛剛從地獄裏爬出來。
    李岩身邊的李鐵柱更是淒慘,左臂一道深可見骨的刀傷用布條胡亂纏著。
    鮮血早已浸透,但他腰杆挺得筆直,像一杆寧折不彎的標槍。
    另一邊,是翟老三及其麾下數十人,衣甲光鮮,陣型齊整。
    別說傷口,連塵土都沒多沾幾分。
    兩相對比,慘烈與安逸,忠勇與卑劣,一目了然。
    翟老三等人接觸到衛軍的目光,齊刷刷地低下了頭。
    衛軍的眉頭擰成一個疙瘩。
    他心中何嚐不希望各部能夠相安無事,維持營中脆弱的平衡。
    可眼前這一幕,證據確鑿,事實勝於雄辯!
    更何況,此事已經不單單是袍澤間的傾軋。
    而是切切實實威脅到了整個左翼防線的安危!
    若不是李岩隨機應變,將突厥人引來馮校尉這裏,一旦讓這股百人騎兵衝破防線,後果不堪設想!
    想到這裏,衛軍眼中的最後一絲猶豫也消失殆盡,隻剩下冰冷的決斷。
    “翟老三,你可知罪?”
    翟老三嚇得跪倒在地,渾身抖如篩糠。
    “大人!衛軍大人!末將冤枉啊!末將……”
    “拖下去。”
    衛軍懶得聽他狡辯,直接揮了揮手。
    “主犯翟老三,臨陣脫逃,構陷同袍,動搖軍心,按律,當斬!念其過往有些許微功,改為重責五十軍棍,即刻逐出軍營,永不錄用!”
    “其所部士兵,助紂為虐,監管不力,全部發往夥房,聽候差遣!”
    命令一下,立刻有兩名如狼似虎的衛軍親兵上前,一左一右架住翟老三。
    五十軍棍,還要被丟出軍營!
    翟老三徹底崩潰了,這比殺了他還難受!
    以軍棍的力道,五十棍下去,不死也得落個終身殘疾,下半輩子就是個廢人!
    “大人饒命啊!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再也不敢了!”
    但衛軍看都未看他一眼,隻是調轉馬頭,留給他一個冷硬的背影。
    親兵們毫不留情地拖著他,就像拖著一條死狗。
    翟老三的哭嚎和求饒聲,很快就變成了沉悶而痛苦的軍棍擊打聲,以及壓抑不住的慘叫。
    一聲,又一聲,敲打在每個人的心頭。
    解決了翟老三,衛軍才轉向馮校尉,臉上露出一絲歉意。
    “馮兄,今日之事,讓你受驚了,是我禦下不嚴,險些釀成大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