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 破財消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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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鎮北王府的側門。
    張鶴年整了整衣冠,在下人的引領下,走進了那間他曾來過一次,卻留下了畢生夢魘的書房。
    與上次不同,這一次,大廳裏沒有其他世家家主,隻有兩個人。
    一個是背對著他,身穿常服,正凝視著牆上巨大堪輿圖的李岩。
    另一個,是站在李岩身側,麵帶微笑,卻笑意不達眼底的吳元。
    “王……”
    張鶴年剛剛吐出一個字,正準備躬身行禮。
    吳元卻抬起手,做了一個噓的手勢,示意他安靜。
    張鶴年一愣,隻能將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尷尬地站在原地,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裏放。
    李岩仿佛沒有察覺到他的到來,依舊一動不動地盯著地圖。
    書房內,死一般的寂靜。
    隻有窗外秋風卷過樹梢的沙沙聲,和張鶴年自己越來越粗重的呼吸聲。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
    從一開始的忐忑,到後來的局促,再到此刻的煎熬。
    張鶴年感覺自己像是被架在火上烤。
    這種無聲的壓迫,遠比任何疾言厲色的審問都要可怕。
    終於,張鶴年再也承受不住這種精神上的淩遲。
    他雙腿一軟,幾乎要跪下去,最終還是強撐著,主動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沉默。
    “王爺!”
    “草民實在是走投無路了啊!”
    “王爺要我們為幽州盡力,我張家絕無二話。可是這稅款直接翻了一倍,實在是我張家上下數百口人要吃飯,名下的田產、商鋪,也養著數千的佃戶和夥計,如此重稅,是真的要逼死我們啊!”
    “王爺初掌幽州,根基未穩,正需我等世家齊心協力,方能抵禦外敵,安撫百姓。可您這般做法,無異於殺雞取卵,是把我們這些對王府忠心耿耿的世家,往死路上逼啊!若是寒了大家的心,這幽州怕是更要亂了!”
    這番話,說得情真意切,既是訴苦,又是辯解。
    話裏話外,還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威脅。
    可李岩依舊不為所動。
    直到張鶴年說完了最後一個字,書房內再次陷入寂靜,李岩才終於有了動作。
    他根本不接張鶴年的話茬,隻是對旁邊的吳元偏了一下頭。
    吳元立刻心領神會。
    他從旁邊的案幾上拿起一疊厚厚的卷宗,走到張鶴年麵前。
    “張家主,您先別急著哭窮。”
    “王爺體恤你們,特地讓在下查了查您的家底,您看看,可有什麽錯漏之處?”
    話音未落,吳元手一鬆。
    “嘩啦!”
    厚厚一疊卷宗,被他毫不客氣地摔在了張鶴年麵前的地上,紙張散落一地。
    張鶴年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了一跳,他下意識地低頭看去。
    最上麵的一張紙上,用工整的小楷寫著一行醒目的標題。
    張氏通敵考。
    張鶴年的瞳孔,瞬間收縮如針尖!
    “開元三年秋,張家商隊以藥材為名,夾帶鐵料三百斤出關,於黑石集市,私下交易於突厥商人阿骨打。”
    “開元四年春,張家以一千石糧食,換取突厥戰馬三十匹,藏於城外西山別院。”
    “開元五年夏,張家管事張德,於望月樓密會河東王府密使,收受黃金五百兩。”
    一條條,一款款,時間、地點、人物、交易的物資都記錄得清清楚楚,詳盡到令人發指!
    有些事情,連他這個家主都隻知道個大概。
    但這卷宗裏,卻連經手人的名字和家庭住址都標注了出來!
    張鶴年的臉色,由紅轉白,手中的紙張,仿佛有千斤之重,飄然落地。
    這一刻,即便是他想開口辯解。
    可看著吳元那似笑非笑的眼神,看著那些詳實到無可辯駁的證據,他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原來,從一開始,自己所有的掙紮,所有的算計,在人家眼裏,都不過是一場可笑的獨角戲。
    人家不是不知道,隻是懶得搭理你而已,現在騰出手了,自然要收拾。
    “張家主。”
    李岩此刻也開口了,看著跪在自己麵前的張鶴年說道。
    “現在,我給你兩個選擇。”
    “一。”
    “立刻交出張家一半的家產,充入幽州府庫,同時,解散你府中所有私兵,編入鎮北軍。然後,你張家安安分分地做你的生意,以前的事,我可以既往不咎。”
    張鶴年的心在滴血,一半的家產,還要交出所有私兵!
    這是要將張家這頭猛虎,活生生拔掉爪牙,變成一隻任人宰割的肥羊!
    但他還沒來得及多想,李岩的第二根手指已經豎了起來。
    “二。”
    “我現在就讓人帶兵,查抄張家,以通敵叛亂之罪,將你張氏一族,滿門抄斬,雞犬不留。”
    “你,選一個吧。”
    張鶴年眼前一陣發黑,雙腿再也支撐不住身體的重量。
    他毫不懷疑李岩話語的真實性,這個男人,絕對說得出,也絕對做得出!
    什麽百年世家,什麽門生故舊。
    在絕對的武力和確鑿的罪證麵前,都脆弱得像一張紙!
    他看著李岩那張冷酷的臉,心中最後一絲僥幸也徹底破滅了。
    “我選……我選第一個……”
    說完,他整個人像是被抽幹了所有的精氣神。
    李岩看都沒再看他一眼,轉過身,重新將目光投向了牆上的堪輿圖。
    吳元走到張鶴年身邊,居高臨下地看著他,臉上的笑容依舊,隻是多了幾分憐憫和嘲弄。
    “張家主,請吧。”
    “府庫的賬房先生,和接收部曲的李統領,已經在外麵等著您了。”
    “早這麽合作,何必受這份罪呢?”
    門外立刻走進來兩名身形彪悍的親衛,一左一右,將失魂落魄的張鶴年從地上架了起來。
    “張家主,請吧。”
    吳元側身讓開道路:“府庫的錢總管,還有接收部曲的李鐵柱隊長,已經在外麵恭候多時了。”
    張鶴年如同一個被抽走了魂魄的木偶,任由親衛拖拽著向外走去。
    錢串子和李鐵柱二人早就等候多時。
    看到這早已準備就緒的陣仗,張鶴年心中最後一點血色也褪得幹幹淨淨。
    吳元對著二人吩咐道。
    “王爺有令。”
    “張家頑固不化,意圖謀逆,念其懸崖勒馬,尚有悔意。”
    “王爺仁慈,允其破財消災。錢總管負責清點家產,一半入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