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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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洪森看看在地上蹦了幾下後再也蹦不起來的籃球,視線往前移。
女生穿了雙小白鞋,看不出來鞋的牌子,估計是批發市場裏隨便買回來的雜牌。但是鞋子擦洗得很幹淨,鞋帶也很幹淨,沒有一絲灰塵。
繼續往上看,女孩穿著尚安高中的校服褲、白色T恤。露出來的兩條胳膊很細,皮膚光滑白皙。再往上,女孩有一張巴掌大的小臉,眼睛卻很大,標準的杏子眼,眼珠是淺淺的琥珀色。過肩的長發在腦後高高紮成個馬尾,額頭兩邊碎軟的胎毛劉海比較多,被風微微吹起,輕貼在她額頭和臉龐,讓她的樣子看起來有點兒無辜,有點兒純,帶了股易碎感。
還挺漂亮的,不知道為什麽這種級別的美女以前從來都沒有聽說過。
蘇依蠻不知道自己正被打量,低下頭看著滾在腳邊的籃球。
她不敢往謝叛所在的方向看,也不敢把球撿起來。好像自己但凡有任何動作,就會暴露她對謝叛懷揣著怎麽樣的心思。
好在剛扔球的男生很快跑了過來,對她說:“不好意思啊,沒嚇到吧?”
蘇依蠻正病著,頭很疼,整個人暈暈沉沉的。遇見謝叛後,她更暈了,滿心都在想他此刻有沒有在看她,有沒有認出她就是曾經被王韶妍為難,多虧了他幫忙才不至於太丟臉的那個女生。
“沒有。”她搖了搖頭,心慌到轉身走了。
紀洪森把球扔給謝叛,這回還是扔得有點兒偏,不過謝叛手一伸給撈了過去,轉手又扔給張彥。
紀洪森朝女孩的背影看了幾眼,扭回頭時掃了掃成績榜榜尾。目光落在最後一行,他嗬了聲:“這次考試的最後一名是蘇依蠻,這名字挺奇怪的啊,有個性!”頓了頓,笑說,“跟叛哥你的名字一樣有個性,簡直像是一對。”
蘇依蠻的後背頓時火辣辣的,更加沒臉去想謝叛此刻是什麽表情。
雖然謝叛或許根本就不知道,她就是蘇依蠻,排名榜上的倒數第一名。
布告欄前,謝叛至始至終都沒有注意過蘇依蠻一眼。
他興致缺缺地往球場走:“還看什麽?走了,去打球。”
蘇依蠻跟他的方向相反,兩個人背道而馳,越離越遠。
一直到快要走過下個拐角,她才敢回過頭。
隻遙遙地看到了謝叛的背影。
李欣這次考得不錯,進了年級前一百。
她知道了蘇依蠻是最後一名,安慰她這次沒考好沒關係,下次努力一定可以進步。
“你如果有什麽不會的題,都可以問我,我的成績雖然也不是太好,但隻要是我會的,我都會給你講的。”李欣友好地說。
蘇依蠻笑了笑,說謝謝。
心裏卻無比落寞,想著剛聽到的,這次月考的第二名是蔣悅芙。
謝叛的朋友說,他跟蔣悅芙很般配。
不管是外形還是家世,現在又加上成績。
可是她蘇依蠻又有什麽?
耀眼的人就應該跟耀眼的人在一起。
如果外形、家世這些硬性條件都已經注定了的話,起碼她能改變的,還有一項成績吧。
如果把成績提高上去,不再總是吊車尾,而能考到很前麵,起碼不要落後謝叛太多的話,到時候,她的名字是不是也有資格能跟謝叛的放在一起、被提一提?
蘇依蠻心裏燃起了一絲希望。
她從書包裏把日記本拿出來,翻到最新的一頁。
一筆一劃地在上麵寫:
13年9月16日,星期一,晴
要好好學習了,從今天開始。
隻有把成績提高,盡可能地變得出色,我才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性會被謝叛注意到。
我願意為了這萬分之一,付出我能付出的一切努力。
蘇依蠻吃晚餐的時候也在一直看書。
茹珍覺得她這習慣不好,把書拿到一邊:“幹什麽呢?吃飯就好好吃飯,一心二用會影響消化的。”
“沒事,我就背幾個單詞。”蘇依蠻把書拿回來,翻到剛看的一頁,吃一口米飯看一眼書。
茹珍歎口氣,夾了菜放到蘇奇銳碗裏:“銳銳不要跟你姐姐學,她是考了倒數第一,覺得麵子上過不去,不想下次再這麽丟人。”
蘇依蠻聽見了,沒什麽反應,依舊在默背單詞。
蘇奇銳看看姐姐,打手語:“姐姐下次一定會進步的。”
“那當然得進步,”茹珍說,“畢竟她都沒有退步空間了。”
蘇依蠻依舊沒反應,菜也忘了吃,隻知道往嘴裏填米飯。
翻開新的一頁,最後一個短語是“drop out”,她看了看釋義,其中一個意思是:離經叛道。
她突然就想到了謝叛,心髒像被人扔到了半空中,一股失重感久久地縈繞。
“drop out”。
她在心裏默念,感覺自己永遠也不會忘記這個短語了。
晚上洗漱完,她繼續坐在書桌前刷題。
一套數學和英語做完,時間走到了深夜十二點。她開始頻頻打哈欠,眼皮酸得撐不起來。
去客廳找了找,速溶咖啡還剩得不多,隻剩了兩三個,她全泡上。
拿著杯子回屋時,茹珍從主臥裏出來,叫住她:“阿蠻,這麽晚了你怎麽還不睡?”
蘇依蠻扭過頭:“我等做完題就睡。”
“別熬太晚了,睡眠不足是會長不高的。”茹珍拿杯子倒了杯水,對她說,“你看你現在,都十五歲了連一米六都還沒長到,你在你班裏肯定是最低的那個吧,是不是每次體育課都排在最前麵?”
“……我不是!”
“不是也差不多。現在的孩子營養多好啊,十五六歲就能竄到一米七。再看看你,個子這麽小,以後找男朋友都困難。”
“媽!”
“趕緊給我回去好好睡覺,大學考個差不多的就行。我又沒說讓你考京大,你不用有這麽大壓力。可你要是長不高的話,這種自卑感是會跟你一輩子的,你注點兒意,平時上上心。”
“我知道了,我每天都吃很多飯,您不用操心了。”蘇依蠻回了屋,把門關上。
茹珍搖搖頭,自言自語:“吃多少飯也沒見你胖一點兒,又瘦又小的,可真愁死我了。”
愁得水都忘了喝,把杯子原封不動放回去。
蘇依蠻也想早點兒休息,但她的成績太差,高中三年的時間又轉眼就過,她實在想拚一把。
以前在茹珍的教育下,她對自己的要求很鬆散,覺得考個一般的大學就行。
可是以謝叛的成績,他肯定會去京大。
所以蘇依蠻的目標也就隻能有那一個。
她不想等三年時間過去,跟謝叛徹底成了兩個世界的人,連見他一麵都成為不可能的事。
能縮短跟謝叛之間的距離的辦法,隻有拚命學習這一條。
蘇依蠻每天晚上隻睡三、四個小時,早晨天不亮就起床,背誦英語單詞和古詩古文。在學校除了認真上課聽講以外,在別的同學下課打鬧、中午午睡的時候,她都在埋頭刷題。
她的注意力高度集中,很難會被一些事情打擾。但當聽到班裏的人討論謝叛時,她還是會失神。
幾乎每隔一段時間就能聽到有關於謝叛的新聞。
他在全國中學生數學大賽裏獲獎了,或者是他帶領的高一籃球隊擊敗了由高二高三學長組成的校隊,被破格選入校籃球隊。
最頻繁的,是哪個女生又給謝叛遞了情書,哪個學校的校花公開在校論壇上表白謝叛。
好在都是些不清不楚的傳聞而已,並沒有傳出謝叛跟哪個女生正式在談的小道消息。
隻要沒有這樣的新聞,蘇依蠻就總抓著一絲希望。
很快到了第二次月考,考試之前蘇依蠻定了目標,這次前進五十名就行。
如果連五十名都沒有,那她真是菜到一定境界了。
考場分布在各個教學樓,十八個班級的學生隨機分配班級和座位。
蘇依蠻分到的是七班26號。
她很早就到了考場,第一場是語文,她心裏不停默背諸葛亮的出師表。
在背到“受命以來,夙夜憂歎”時,突然聽到前排有人在說:“他來了!”
蘇依蠻原本不想分神,可聽到了下一句話:“真的是謝叛!”
她的注意力一下子散成了沙,抬起頭。
謝叛踩著鈴聲進門,從第一排走到蘇依蠻所在的第五排,緊接著停了下來。
坐在了她左邊的位置。
兩個人之間隻隔了條不到一米的走道而已。
蘇依蠻的呼吸不自覺屏住,一直到憋到極限才把氣呼出來。
她跟謝叛的位置,竟然是挨著的?
運氣也太好了點!
但她不敢光明正大地看謝叛,隻敢趁著老師進來發卷子的時候,假裝抬頭看正前方。
但其實是在用餘光偷瞟謝叛。
稍微感覺謝叛似乎有朝她這邊扭頭的趨勢,她會立即把眼珠移回來。
膽子太小,她連跟其她女生一樣,堂而皇之看他的勇氣都沒有。
接到前麵傳過來的卷子,她留了一張再往後傳。那個過程裏她不敢朝向謝叛所在的方向,故意選了相反的一邊把卷子遞給後麵的人。
但是她留意了下右邊坐著的那個人。
他是往左邊轉的。
所以也沒什麽的吧?
她不需要欲蓋彌彰地跟謝叛保持距離。
等下場考試再傳試卷,她要借著這個機會,悄悄地看他一眼。
拿到卷子以後她沒有放任自己再想謝叛。
認真做題比較重要,她實在不能再考最後一名了。
仔仔細細地審題、答卷,把字體寫規範,塗抹答題卡的時候也格外認真。
時間隻過去半小時左右,她剛開始寫作文時,謝叛拎了答卷起身,走到最前麵把卷子往收卷處一放,手抄進褲子口袋裏走出了教室門。
班裏有一多半的人都在看他,這些人裏包括蘇依蠻。
答題速度也太快了。
關鍵正確率還那麽高,學神是不是都像他這樣,天賦異稟,別人怎麽努力都趕不上。
教室裏沒有了謝叛,蘇依蠻的精神也down下來。
但題還是要好好寫。
把卷子全都填滿,她仔細檢查了兩遍,等考試結束的鈴聲響起之後才打算交卷。
她最後檢查了一遍姓名班級有沒有填錯。
這時候發現,她在姓名欄填寫的是:謝叛。
蘇依蠻一邊罵自己神經病一邊把這兩個字塗掉,塗得黑乎乎一坨,絲毫看不出來到底是什麽字,才在旁邊補寫上:蘇依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