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04

字數:4701   加入書籤

A+A-


    紀明月覺得男人的愧疚就像鱷魚的眼淚,但不得不說這東西確實好使,走出家屬院大門,她故作忐忑地開口:“爸,等下阿姨要是知道我們出門,不會生氣吧?”
    “不會,就說我帶你出來透透氣。”紀玉書倒是不擔心蔣玉蘭會懷疑,她那人一向單純。
    “那就好,如果不是我還想上學,媽是不會送我過來的,她很擔心我們的出現影響你現在的家庭。”紀明月垂頭道。
    “多上學是對的,隻要將我們的關係保密就不會有影響,明月,你能理解爸爸的是吧。”紀玉書看向紀明月,其實比起紀離離,紀明月長得更像他一些。
    “當然。”紀明月藏起自己唇角的冷笑,忙不迭地點了點頭。
    葉秋菊工作的飯店離家屬院不遠不近,騎自行車大概十五分鍾的路程,紀玉書遠遠把紀明月放下,他把車子停靠在樹邊:“明月,你把你媽帶過來,我過去不太方便。”
    “好,爸爸,那你等我一會。”紀明月點了點頭。
    這時候的路燈還不太亮,走了好遠,紀明月回頭看了一眼,黑暗中,已經看不清紀玉書的身影,隻看到一個猩紅的點,她知道,那是紀玉書抽的煙。她垂下眼眸,紀玉書這時候的愧疚隻是暫時的,所以她和葉秋菊要做的就是加深他的愧疚值,並讓他意識到她們母女的價值不比紀離離母女差。
    葉秋菊剛把手裏的碗盤清洗好,就聽到紀明月的聲音,她連忙回頭,看到隻有她一個人的時候,她這才出聲:“你怎麽來了,難道他不願意讓你留下。”說到最後她看向紀明月的眼神變得嫌棄。
    紀明月懶得和她計較,隻是懶懶道:“怎麽可能,我帶他過來看看你。”
    “真的?”葉秋菊頓時喜出望外,這些年她雖然沒有再嫁,但也沒斷了男人,她靠著這張臉,時常讓村裏的男人替她幹活。家裏嫂子倒是一直想把她嫁出去,但每次找的人家她都看不上,她索性直接不嫁了。
    上輩子直到千禧年,她跟著村裏的人進城見世麵,才知道當年的紀玉書已經成了響當當的人物,那時候明月已經嫁人,她想找紀玉書討要這些年的撫養費,可惜她根本不能近身。每次看到紀玉書的妻女穿金戴銀,她就嫉妒得牙癢癢,這一切原本該是她們母女的。
    葉秋菊也試著找人想要曝光自己才是紀玉書的原配,但從未成功過,那時候,她就知道紀玉書是知道她存在的,但他不會允許自己破壞他的形象,這個狠心的男人甚至不願意親自來見自己。就在葉秋菊打算魚死網破的時候,就檢查出了絕症,這一次,紀玉書倒是出現了,他給自己提供治療,她把之前的事全部爛在肚子裏,至於明月,對紀玉書來說,也是汙點,他不願意了,更不願意讓明月知道他的存在。
    半年後,葉秋菊在醫院裏去世,沒想到再睜眼時她竟然回到了十五年前,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將明月的姓重新改回紀,這一次,富太太和千金小姐的生活該她們母女來過了。
    “這還有假,他可是很感動這些年你替他守身如玉呢。”紀明月提醒道。
    葉秋菊看了一眼她,輕嗤一聲:“倒是我小看你這丫頭了,走吧。”說著她雙手在身上的圍裙上擦了擦手,又用手整理了下頭發,見紀明月站在原地不動,她挑眉:“又怎麽了?”
    “把你嘴巴上的口紅擦一擦。”紀明月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嘴唇,她早就想說了,她每次塗的劣質口紅一點都不好看,反而風塵味十足。
    “也是。”葉秋菊轉頭去了那邊的水龍頭下洗了把臉,然後再用紙巾擦掉,在紀玉書的想象裏,她們母女該是一隻可憐蟲才是。
    紀玉書猛吐一口煙圈後,理智告訴他,今晚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來找葉秋菊,他已經對不起她們母女了,不能再對不起蔣玉蘭她們了,但所有理智在葉秋菊撲進他懷裏大哭的那一刻轟然倒塌。
    縱然在鄉下生活了這麽多年,葉秋菊和那些鄉下婦女依舊不一樣,九月的天氣,她穿著杏色的長襯衫和淺色褲子,讓他想起當年兩人結婚的歲月。
    “紀大哥,你知不知道這些年我有多擔心你,我求著我爸和大哥來了城裏好多次,這次終於找到你了,可你卻有了新的家。”葉秋菊說著不住地抹著眼淚。
    當初會選擇和葉秋菊結婚,也是他認命地表現,可沒想到後麵會恢複高考和知青回城的政策,葉秋菊的眼淚喚起他淺淺的愧疚,他扶住她的肩膀:“行了,別哭了,孩子還在這呢。”
    “對對對,你看這是我們明月,紀大哥,我不求什麽,隻求你能讓明月繼續上學,我不想她以後和我一樣。”葉秋菊說完垂眸,上輩子的報紙采訪裏,紀玉書表示女兒是他的驕傲,他很看重孩子的教育,明月從小成績就好,要是有城裏的資源,一定會比那丫頭更優秀。
    “放心,明月也是我的女兒,你以後有什麽困難可以去食品廠那邊找我,他會轉達的。”蔣玉蘭雖然不喜歡他父母,但也不會禁止他哥那邊來往,倒也不怕她發現。
    “我這輩子沒什麽奢求,隻要明月成材就好,紀大哥,你快回去吧,要是被你愛人發現就不好了。”葉秋菊也是上輩子進城才知道,她當年和紀玉書結婚沒有打結婚證,人家根本就不承認結過婚。
    紀明月站在一旁聽著兩人的對話,她勾了勾唇角,看來她多餘擔心了,葉秋菊這演技可比她想象中的厲害多了。
    “你自己多保重。”紀玉書看了葉秋菊一眼,十多年過去了,除了歲月留下的痕跡,她的變化其實並不大。
    紀玉書帶著紀明月離開,葉秋菊就站在原地目送兩人的背影,那模樣,看起來淒慘極了。
    紀明月不時地回頭,紀玉書也跟著回頭看,就見葉秋菊站在原地一直盯著他們離開的方向,一時間,他心裏的情緒有些複雜。
    *
    蔣玉蘭拎著兩袋豆奶回家的時候,家裏空無一人,她有些奇怪,隨後去書房看了一眼,已經收拾得差不多了。
    大概快一個小時後,門口傳來鑰匙轉動的聲音,蔣玉蘭從房間裏出來,隨口問道:“怎麽出去了?”
    “我想著我白天上班,隻有晚上有時間,便帶她隨便逛逛。”紀玉書解釋道。
    “嗯,明天還要去學校辦入學的事,早點睡吧。”蔣玉蘭看向兩人,語氣溫和,但心裏卻忍不住有了一絲疑惑,按照他們的說法,今天也是他們兩人的第一次見麵,現在已經熟悉到這個地步了嗎?
    那頭的紀玉書正在教紀明月分辨家裏幾個盆的用途,蔣玉蘭笑著甩了甩腦袋,看來她還是被離離和愛國的話影響到了。對明月來說,玉書是她唯一的親人,她依賴他也很正常。
    紀明月洗漱完後回到了紀離離的房間,床上的床品已經換了幹淨的,她隨意打量房間裏的裝潢,房間以淺色調為主,書桌衣櫃一個不少,書桌上還擺著相框和鬧鍾,這樣的環境在現代或許不值一提,但對比她在鄉下和葉秋菊擠的那個房間,可是天差地別的區別。
    這一夜,紀明月睡得並不安穩,她整個人血液都在沸騰和興奮,她知道從進城開始後,劇情就已經開始了,而她是唯一的女主角,紀離離的所有一切都會是她的。
    “玉蘭,明天你去上班,明月上學的事我來辦。”紀玉書已經辦妥了停薪留職的事。
    “嗯,估計要考試,你問過明月了嗎,要不要先在家裏學習兩天?”蔣玉蘭說完打了個哈欠,平日裏這時候他們已經睡了。
    “你倒是提醒了我,我明天先問問。”紀玉書倒是忘了這一茬。
    “睡吧,我明天還要上班呢。”蔣玉蘭說著翻了個身。
    “爸那邊沒說什麽吧?”紀玉書試探般地問道。
    “他誇你重情重義來著,畢竟明月是你大哥唯一的骨血。”
    “是啊,大哥以前對我恩重如山,我總不能對明月的處境視而不見,我知道委屈你和離離了,以後我會好好補償你們娘倆的。”紀玉書伸手攬住蔣玉蘭的腰。
    “我們是一家人,說這些就生分了,睡吧。”
    第二天早上,蔣玉蘭和紀玉書還沒起床就聽到廚房裏的動靜,紀玉書進去一看,就見紀明月一臉無措地盯著地上被打碎的碗解釋道:“二叔,我本來想給你們做早飯的,沒想到”
    看她一副快哭了的模樣,紀玉書連忙安慰她:“沒關係,等下我和你二嬸帶你去食堂吃。”
    “那會不會很費錢?”紀明月小聲問道。
    “不會。”紀玉書朝她笑了笑,示意她不用擔心。
    從食堂出來,蔣玉蘭去棉紡廠上班,紀玉書則是帶著紀明月去了學校,去的路上,他不忘再確定:“明月,你真的可以嗎?如果不行我們先回去看看之前初中的課本。”
    “爸,你放心吧,這一年我每天都會悄悄看以前的課本呢。”紀明月示意他放心,她穿來之前可是大二在讀呢。
    兩人在校門口碰到紀離離,紀離離正和身邊的同學伍菊月說話,紀玉書招呼她的時候,紀明月在伍菊月頭頂看到可攻略的信號後,不由彎了彎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