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玉書說完才察覺到自己失態了，他深呼一口氣後才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他對上蔣家父女的神色，放柔了聲音再次詢問：“爸，我能知道為什麽嗎？”
    蔣建義歎了口氣，對於做擔保人的問題，他其實並不打算拒絕，但剛才玉蘭給自己的信號就是讓他不要同意，一開始他還覺得她這樣是不是太不近人情了，可剛才紀玉書的質問讓他下意識地皺眉。他理所當然的態度讓他開始懷疑自己的眼光，不過他還是解釋道：“玉書，不是爸不願意幫你，是我現在已經退休，再做擔保營業所那邊也不會願意認。”
    “怎麽會呢，爸，我都提前打聽過了，他們說可以的。”紀玉書連忙出聲道。
    蔣建義搖了搖頭：“以前我有工作我肯定答應你，但現在不行，我總要考慮愛國他們的心情吧。”
    “爸說的是，愛國他們現在也需要錢，總不能讓爸給你擔保，不給他們擔保吧。”蔣玉蘭在一旁補充道。
    “愛國他們怎麽也要貸款嗎？”紀玉書不相信有那麽巧合的事。
    “可不是，他們單位可以入股，他最近就在琢磨這事呢。”蔣建義點了點頭，這事可做不了假，隨便一問就知道。唯一的區別是愛國是拿了家裏大半存款投進去，不需要貸款。
    “所以這種情況下哪個都不能幫，咱們再等等。”蔣玉蘭在一旁幫腔道。
    “好。”紀玉書臉上的神情有些勉強，覺得蔣愛國就是故意的，否則怎麽早不投晚不投，偏偏要選擇這時候呢？雖然自己和蔣玉蘭結婚這麽多年，但蔣愛國和他一直都不那麽對付，所以他更加懷疑他是故意的。
    “吃飯了。”周清芬招呼大家可以開飯了。
    “哇，好多好吃的。”蔣綺彤最先出聲，紀離離也朝餐桌上掃了一眼，果然很豐盛。
    這頓飯除了紀玉書大家都吃得很愉快，很快紀離離和紀明月去學校上晚自習，紀玉書幹脆借口送她們選擇提前離開。
    等他們離開後，蔣愛國一臉的鄙夷：“他這又是怎麽了，為了存折的事？”
    “不是，他想去營業所貸款，讓爸做擔保人，我讓爸拒絕了。”蔣玉蘭解釋道。
    “他膽子倒是大。”蔣愛國冷笑一聲，他的如意算盤打得可真不錯，反正就算生意失敗了，也有他們蔣家人給他托底。
    “上次讓你查的事怎麽樣了？”蔣玉蘭問道。
    “事情都過去這麽多年了，哪有那麽快？”蔣愛國露出一個無奈的笑容來。
    “是不是發生什麽事了？”周清芬坐在蔣玉蘭旁邊問道，今天她表現得一直很冷靜。
    “沒有。”蔣玉蘭搖了搖頭，事情還沒確定前，她不想讓他們跟著擔心。
    “實在不行存折你就提前給他，做生意是你們兩個人共同的決定，你現在又卡著不給他錢，他心裏有情緒也是正常的。”蔣建義出聲道。
    “不急，存折裏的錢大多是我攢下來的，我有權力決定。”剛開始結婚那兩年還好，紀玉書的工資會全部交給她，後來他每個月的工資他都會拿出一部分交給他的父母，她當時想著這樣也好，他每個月給了他們錢，就算她們母女不回去，他們也不能說什麽。她會答應紀玉書做生意，是因為他之前的表現還算一個合格的丈夫和父親，可自從紀明月來了家裏，他仿佛變了個人似的，又或者說以前都是她一葉障目。
    “實在不行讓他又回去上班唄。”蔣愛國不甚在意地說道，反正他是不看好紀玉書做生意的，倒不是說他做不好，而是擔心以他的性子，他一旦有所成，第一個踢開的就是他姐和離離，與其那樣，倒不如就保持現狀。
    “再說吧，你們不用擔心，我有分寸。”蔣玉蘭示意他們不用擔心自己，和他們說了一會兒話後她回了家，家裏空無一人，算算時間，送她們去學校他也應該回來了才是。
    紀玉書把兩人送到學校後沒有直接回家，剛才在蔣家他覺得自己受到了侮辱，他都願意把家裏所有存折借給蔣建義，但他竟然不願意替自己擔保，蔣玉蘭也跟著他一條心，他們從來都沒把自己當作一家人。這樣的想法這些年偶爾會出現，但這陣子格外強烈，所以他不知不覺地又走到了葉秋菊上班的地方。
    他坐在飯店不遠處的花壇台階上，手裏的猩紅在黑夜裏格外顯眼，過了好一會兒葉秋菊才走了過來，語氣裏滿是驚訝：“紀大哥，你怎麽在這？”
    “沒事，隨便走走，你下班了嗎？”紀玉書起身的時候隨手把煙頭丟掉。
    “下了，你怎麽丟了，不是還沒抽完嗎？”葉秋菊盯著地上的煙屁股一臉的心疼。
    紀玉書隨著她的視線一起看向地上的煙頭，他想起蔣玉蘭和自己的約法三章，在家裏不能抽煙，在她和離離麵前不能抽煙，他這十幾年就過得這麽憋屈。
    “紀大哥，你是不是心情不好啊？是因為明月嗎？要不我把明月接過來吧。”葉秋菊咬了咬牙狠心道。
    “不用，就是過來看看你。”紀玉書搖了搖頭，他想，蔣玉蘭要是也能這樣善解人意就好了。
    “那去我住的地方吧，我做了你最喜歡吃的醬肉，本來還想著明天送到鐵廠那邊。”葉秋菊想起紀明月昨天中午的話，發出邀約道。紀玉書猶豫了下，最後沒有拒絕。
    *
    下了晚自習回家的紀離離和紀明月沒見到紀玉書的身影，兩人心裏都有不同的猜測，蔣玉蘭語氣倒是尋常：“應該是去你爺奶那邊住了，你們趕緊吃飯。”
    蔣玉蘭確實沒多想，她把今晚紀玉書的行為定性為，擔保被拒，他心裏麵不得勁所以回了鐵廠那邊。
    回到房間的紀明月卻沒那麽高興，今晚去蔣家倒是讓她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紀玉書生意前期還需要蔣家的支持，她想，得和葉秋菊那邊說一聲，有些事不能太急。
    紀離離盯著書桌上的本子，這是她記錄的劇情，離她們和葉秋菊碰麵最近的機會就是陳桂蘭生日。劇情裏提過，等葉秋菊懷孕後紀玉書會把她安排在鐵廠附近，方便紀家人照顧，她目光落在筆記本上的人物關係，最後在三嬸姚豔的名字上劃了橫線。她一直覺得她家紀文武是老紀家的獨苗，老紀家的所有東西都是紀文武的，要是她知道他們的打算，她能接受？
    想到這幾天紀玉書越來越過分的舉動，紀離離決定主動出擊，她起身敲響了蔣玉蘭的房門。
    “離離，你怎麽還沒睡？”蔣玉蘭有些驚訝。
    “媽，今晚我能和你睡嗎？”紀離離問道。
    “你這孩子，走吧，去你屋裏睡。”蔣玉蘭伸手捏了捏她的臉頰，然後轉身回去拿了自己的枕頭。
    等母女倆重新躺在紀離離的床上時，蔣玉蘭才慢慢開口：“說吧，剛才想和媽媽說什麽。”
    “媽，我發現紀明月撒謊了，她昨天並不是去同學家吃飯，而是去見了她媽，她媽在情緣大飯店打工。”紀離離想，有些真相需要她自己去發現，而不是別人告知。
    “好，我知道了。”蔣玉蘭很快明白她的意思，揉了揉她的腦袋。
    “媽，不管你做什麽，我都會支持你的。”紀離離語氣堅定。
    蔣玉蘭沒說話，隻是輕輕拍打著她的脊背，就像小時候哄她睡覺那樣，她在思考，這件事的最壞結果是什麽，她是否能接受。
    這一晚，挨在蔣玉蘭身邊，紀離離睡得很好，第二天起來她一臉的精神奕奕，蔣玉蘭目送兩人出門後，她先去廠子裏請了假，她打算去情緣大飯店見見紀明月的母親。確認紀明月的身世，不管她是不是紀玉安的女兒，她都不打算讓她繼續留在家裏。
    情緣大飯店距離這裏不遠，但蔣玉蘭不想被太多人看到，所以她選擇了公交車。公交車走走停停，蔣玉蘭發現她好像很久沒有這樣放鬆過了。
    *
    葉秋菊醒來的時候，發現紀玉書正靠著床頭抽煙，她語氣有些小心：“紀大哥，你昨天晚上沒回去，她哪裏不會有意見吧？”
    他們都知道她口中的“她”指的是誰，紀玉書原本有些煩躁的心情在聽到她小心翼翼的聲音後更加不爽：“她能有什麽意見？”
    “那就好。”葉秋菊垂眸故作鬆了口氣，說完起身起來做早餐。
    紀玉書手裏還捏著煙，看著她忙碌的背影，他突然想起下鄉那幾年的生活，這一度是他不願意回憶的日子，但現在回想起來，竟覺得也不錯。他上前一步打斷她的動作：“別忙活了，走吧，我帶你出去吃。”
    “讓別人看到會不會不好？”葉秋菊眼裏盛滿擔憂。
    “怕什麽，就說我雇請你整理貨架。”紀玉書心裏已經有了打算。
    這邊公交車搖搖擺擺終於到了情緣飯店附近，她原本不打算吃早飯的，腦子裏突然想起之前離離的提醒，她笑著朝那邊的早餐攤子走去，沒走兩步，她就看到不該出現在這裏的紀玉書，她臉上的笑容慢慢收斂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