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好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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嘴上說著沒有很苦,但是謝觀棋還是接過了林爭渡遞過來的糖,用手帕包起來收好。
林爭渡問:“不是說不苦?”
謝觀棋用手帕把糖果包起來,回答:“拿回去給我師妹吃。”
林爭渡托著臉笑:“你師妹多大了?”
謝觀棋:“……不大,還是個小孩子。”
他沒有回答林爭渡具體的年紀,不願意讓林爭渡知道自己師門裏最小的師妹和自己同齡這件事情。
好在林爭渡也沒有追問,隻是叮囑了一句:“不要給小孩子吃太多糖,會蛀牙的。”
謝觀棋心裏鬆了口氣,回答的語氣也輕快些許:“嗯,我會監督她的。”
林爭渡:“你的罰掃結束了嗎?”
謝觀棋:“結束了。”
瞥了瞥林爭渡的臉色,謝觀棋又假裝並不在意的隨口補充了一句:“我後麵文考沒交白卷,成績還算不錯——而且這個月最後一次文考結束,我就從學堂畢業,不用再去上課了。”
“畢業了啊?”林爭渡眉梢一挑,笑眯眯給他鼓掌:“恭喜恭喜,那你接下來要離開劍宗,去外麵曆練了嗎?”
林爭渡知道藥宗的弟子,隻要通過畢業文考和武考,就可以離開宗門外出曆練——聽說劍宗那邊也是一樣的規則。
謝觀棋淡淡道:“我很早就去外麵曆練了,現在隻是不再需要中途回來參加文考了而已。”
林爭渡一下子明白了他的潛台詞,捧場道:“是因為你比同門強很多,所以被提前放出去曆練了?”
謝觀棋:“嗯嗯!”
因為心情好,謝觀棋回答的同時還跟著用力點了兩下頭,蓬鬆卷曲的長馬尾在他腦後晃來晃去。
林爭渡憋笑,伸手抓了一下謝觀棋的頭發——果然是毛茸茸的蓬鬆手感,和她想象中的一樣。
謝觀棋疑惑,思考,不理解,遂放棄,假裝無事發生,若無其事的問:“林大夫,你準備什麽時候外出曆練?”
林爭渡擺手,對外出曆練這件事情興致缺缺:“我修為不夠呢。藥宗放弟子出門曆練,不拘修什麽本事,至少也要達到三境修為,才可以放行。”
謝觀棋不假思索的回答:“二境到三境很快的!”
林爭渡:“……”
林爭渡歎氣,“你還記不記得我們認識了多久?就從你中毒被抬到藥宗那天開始算。”
謝觀棋想了想,道:“約莫半年。”
林爭渡指著自己:“那你再看看我,這半年裏我的修為可有精進?”
謝觀棋陷入回憶,並且很快就發現自己這次見到林大夫,上次見到林大夫,以及上上次見到林大夫——好像林爭渡一直都是二境初期的修為。
林爭渡安詳的躺回椅子上:“不過修士都可以活很久,我相信隻要我足夠努力,六十歲之前肯定可以到三境的。”
謝觀棋大吃一驚:“你打算吃宗門食堂吃到六十歲嗎?很難吃的。”
自顧自吃驚了一下,謝觀棋又自言自語:“不過,你也可以去山下的鎮子吃飯。但是沒辦法常去吧,藥宗並不允許弟子長期和凡人一起生活。”
林爭渡摸了摸自己鼻尖,悻悻道:“那修為它就是不進步,我也沒辦法嘛。邪門歪道倒是可以進步得很快,但誰讓我是正派弟子……”
謝觀棋思索了一會,問:“你要不要試試我們劍宗的修行作息?之前你修為增長緩慢,或許也有藥宗弟子大多修行散漫,各自為營的緣故。”
林爭渡還沒看過劍宗的作息表,有點好奇,掏出紙筆讓謝觀棋寫出來看看。
不需要磨墨,她隨身攜帶的毛筆是一隻會自動出墨的低階法器。至於出墨的原理,林爭渡也不是很懂;不過這個世界上都有修仙的了,那麽也不必太在意一隻毛筆如何自動出墨了。
謝觀棋用一種有點別扭的姿勢握筆,寫出來的字倒是很端正。就是端正過了頭,有點像小學生。小學生字體很快鋪滿整張宣紙,行程從天還沒亮就要開始練劍熱身到太陽剛冒出來一點點就要開始觀日打坐——
眼看謝觀棋還要繼續往下寫,林爭渡立刻把毛筆從他手上抽走。
手裏抓了個空,謝觀棋疑惑的抬起頭看向林爭渡。
林爭渡:“別寫了,我是不會天不亮就爬起來修煉的。”
謝觀棋解釋:“這個時間起床,隻要不是陰天,天色其實已經隱約亮了的。”
林爭渡把他沒寫完的那張紙也抽走,雙手合十道:“饒了我吧,我對凡間美食的向往還沒有強烈到能驅使我做到這個地步。”
口頭求饒完,林爭渡立刻把那張紙揉成一團,扔進旁邊的垃圾簍裏。
謝觀棋目光追隨那團被林爭渡扔出去的紙團,直到它沿著一條弧線扔進垃圾桶裏。
謝觀棋:“如果有不累的修煉辦法,你就會願意了嗎?”
林爭渡:“那當然——不過歪門邪道不成啊,我是名門正派,不能練那個的。”
謝觀棋覺得好笑,道:“我也是名門正派,才不會給你推薦歪門邪道。”
“除了歪門邪道,哪裏還有輕鬆的修煉方法?”林爭渡嘀咕了一句,隨即想到那張作息表上密密麻麻的安排,打了個寒噤。
如果嚴格按照那張作息表來的話,人生中豈不是除了練劍還是練劍?
修煉的話題隻聊到這裏,謝觀棋還要趕回劍宗,便向林爭渡告辭。林爭渡懶得離開椅子起身送人,就癱在椅子上對謝觀棋擺了擺手,表示再見。
送走謝觀棋之後,林爭渡躺在椅子上看著星空發呆——忽的一個鯉魚打挺,她從椅子上翻身起來,跑進自己臥室,坐到梳妝台前,打開了木匣。
匣子裏躺著兩支珠花,一支精巧美麗,一支亂七八糟。
亂七八糟的那支明顯被人拆開又重修了不止一遍,留下了很多痕跡。
林爭渡對著鏡子,把那支亂七八糟的珠花別到發髻上。她眨了眨眼睛,鏡子裏秀麗婉約的女子也眨眼,穩重的神態一下子變得俏皮起來。
她把珠花摘下來,放進了一個單獨的匣子裏,搖著頭道:“好差的手工。”
說完這句話,林爭渡自己先忍不住笑出了聲。一想到少年劍修是如何反反複複去修這支小小的珠花,那雙能鍛造華美法器的手被這些打磨過的礦石折磨得不知所措——
林爭渡一手托著臉頰,另外一隻手點了點鏡子裏笑眯眯的臉:“太壞了你,怎麽還笑人家呢?”
旋即她又自問自答:“就是好玩嘛~”
等林爭渡再見到謝觀棋,卻已經是好幾天之後。
那天她和往常一樣,舒舒服服的泡完熱水澡,打算看會深奧的書籍當催眠藥。林爭渡剛拿起書,都還沒來得及翻開書頁,就聽見窗戶被人從外麵敲響。
小院陣法沒有發出預警,所以應當是熟人。但是林爭渡想不出是誰會半夜來敲自己窗戶,疑惑的走過去將窗戶推開——
一隻謝觀棋突然刷新在林爭渡麵前。
林爭渡‘噯’了一聲,茫然仰起頭,望著謝觀棋平靜的沒有表情的臉。
夜風吹得他長卷發晃來晃去,他抱著他那把昂貴到不可估價的本命劍,仍舊是一身很樸素的黑衣。
他空出一隻手攤開給林爭渡看,那隻手的掌心停留著一隻金色的雀鳥。
謝觀棋:“傳信靈鳥,給你。”
林爭渡不明所以,茫然接過傳信靈鳥。她知道這種金色的傳信靈鳥,傳信很精準,但是數量稀少,價格昂貴。
謝觀棋神色認真的叮囑:“這隻鳥隻能喂飛魚腹部的肉,這是肉幹。”
說完,他又從懷裏掏出一袋炮製好的肉幹,放在窗台上——肉幹袋子上用墨字寫著‘飛魚肉’三個大字。
林爭渡低頭看看傳信靈鳥,又抬頭看看謝觀棋,疑惑:“怎麽突然……”
謝觀棋:“我要出一趟遠門,快則一年半,慢的話大概要三年才能回來。”
林爭渡愣了愣:“是要下山去長期曆練嗎?”
謝觀棋搖頭:“不是長期曆練,是繼續一個沒完成的任務。這個任務之前是因為我中疫鬼毒耽擱了,現在去繼續而已。”
想了想,謝觀棋又解釋:“雪國疫鬼橫行,我的任務是除掉雪國所有疫鬼。”
林爭渡:“……???”
林爭渡從未離開過藥宗,對雪國和疫鬼的了解僅限於書籍所知——但如果藥宗的藏書沒有假書的話,那麽雪國應該是一個無比巨大,處處充盈著水靈和冰靈的國度。
而雪國疫鬼的數量,比雪國裏的活人都還多。
林爭渡先摸了摸自己的額頭,然後又摸了摸謝觀棋的額頭——雖然他的體溫很高,但摸起來並沒有發燒。
林爭渡:“也沒燒到腦子啊?你在說什麽胡話?”
謝觀棋笑了一下,把腦袋往下低,好讓林爭渡摸得更仔細點。
謝觀棋:“我沒說胡話。”
林爭渡縮回手,瞪他:“中一次疫鬼毒不夠,你還想中第二次?”
謝觀棋老神在在的解釋:“上次中毒是意外,我不是在獵殺疫鬼的過程中中毒的——是因為本地人請我吃河豚火鍋,結果沒想到河豚肉裏有疫鬼毒,我才中毒的。”
“這次我會吸取教訓,不和本地人吃火鍋。”
林爭渡:“……”
槽點好多,一時半會不知道該先感慨謝觀棋心大,還是感慨雪國這地方居然也有河豚而且還是變異疫鬼毒版本。
不過謝觀棋很平靜,他的平靜來源於對自己實力的絕對自信。
林爭渡問:“非去不可?”
謝觀棋點頭:“做任務不能半途而廢。”
“好吧,你在這等我一下。”
林爭渡把雀鳥放到窗台上,自己跑了出去。雀鳥在窗柩上跳了兩步,展翅做要飛走的模樣,烏溜溜的眼睛窺向謝觀棋。
很快它就發現謝觀棋根本沒有在看自己,隻是在盯著跑出去的林爭渡。
傳信靈鳥翅膀一扇,剛飛起來不足半米;謝觀棋眼珠都沒有轉一下,隻是伸出手便抓住了想要飛走的傳信靈鳥,又將它重新放回窗台上。
他掌心滾燙,充沛的火靈擦著雀鳥羽毛打轉。傳信靈鳥慫慫的縮起翅膀和脖子,蹲在窗台上充當一個絨毛掛件。
它有一種很強烈的預感,如果自己再亂飛的話,今天晚上肯定會變成一串燒烤。
不一會兒林爭渡就跑回來了。
她跑得有點急,呼吸比平時更急促,謝觀棋聽見她很激烈的心跳聲,也看見她臉頰上彌漫的紅暈。
謝觀棋心想:我來之前,林爭渡大概是要準備睡覺了。
她烏黑的頭發完全披散,籠著肩膀,素白棉紗的單薄襦裙垂感很好,像水墨直接在空氣裏勾畫出來的一樣。
謝觀棋垂眼盯著林爭渡裙擺上的褶皺,混在褶皺裏的淡藍色係帶,有溫熱的香氣正從林爭渡衣裙和臉頰上散發出來。
他目光往上,直視林爭渡,在她平複呼吸開口之前,先說話了:“林爭渡,你剛剛跑來跑去的時候,裙子看起來好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