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兒，睡了嗎？”
    周慕雪聽到聲音，霎時色變。
    “我爹來了！”
    她慌忙推陸湛：“快躲起來！”
    陸湛反應極快，脫兔翻滾，鑽入床底。
    剛藏好，門就開了。
    周延儒邁入內室：“雪兒，這麽晚還沒睡？”
    他瞥見敞開的窗扉，皺眉道：“夜裏風涼，小心著涼。”
    周慕雪神色平靜：“女兒這就關窗。”
    她行至窗邊，作勢關窗，實則留了條縫。
    周延儒在桌邊坐下，問道：“張謙的事，你聽說了吧？”
    “嗯…”周慕雪微微點頭。
    “為父已經請陛下收回成命，這婚事…作罷了。”周延儒繼續道。
    周慕雪心中暗喜，但不敢表露。
    “女兒聽爹的安排。”
    床底下，陸湛閑得無聊，看到周慕雪裙擺下露出一截白皙如玉的腳踝。
    他惡作劇地伸手，輕輕撓了撓。
    周慕雪嬌軀一顫，差點叫出來！
    她死死咬住嘴唇。
    周延儒察覺異常：“怎麽了？”
    “沒…沒什麽…”周慕雪聲音微顫，“有…有蚊子…”
    她狠狠瞪了床底一眼。
    陸湛在下麵偷笑。
    周延儒不疑有他，又叮囑幾句，起身離開。
    “早點休息。”
    待門關上，周慕雪立刻衝到床邊，低嗔道：“你出來！”
    陸湛爬了出來，拍著衣服說道：“周大人走了？”
    周慕雪氣得踢他：“你剛才幹什麽！”
    “好玩啊。”
    陸湛抓住她的腳踝，手指在她腳心輕輕劃動。
    周慕雪癢羞交加，用力掙脫：“混蛋！”
    陸湛哈哈大笑。
    周慕雪看著他，忽然小聲問道：“陸湛…你…可心儀於我？”
    問完就後悔了。
    跟一個傻子談喜歡……
    陸湛眨眼湊近：“你猜？”
    周慕雪氣結：“我不猜！”
    陸湛捏捏她的悄臉：“差不多吧。”
    這算什麽回答！
    周慕雪還想再問，陸湛卻站起身說道：“走了，下次再來。”
    他走到窗邊，回頭淺笑：“窗戶留著。”
    身影一閃，消失在夜色中。
    周慕雪摸著被他捏過的臉頰，心裏五味雜陳。
    差不多……
    是喜歡，還是不喜歡？
    ……
    回到王府，已是深夜。
    青禾正在他房裏鋪床。
    小丫頭踮著腳，仔細撫平被褥的褶皺，嘴裏還哼著不知名的小調。
    陸湛悄悄走近，從背後抱住她。
    “小禾苗。”
    青禾嚇了一跳，回頭見是他，甜甜笑道：“世子回來啦。”
    她繼續鋪床，動作輕柔。
    陸湛坐在床邊看她。
    燭光下，小丫頭側臉柔美，帶著幾分稚氣。
    突然！
    窗外寒光一閃！
    一道黑影破窗而入！
    直刺陸湛！
    速度快得驚人！
    陸湛反應極快，側身避開，但那刺客劍鋒一轉，竟刺向旁邊的青禾。
    青禾嚇得呆住，眼看劍尖就要刺中她。
    陸湛想都沒想，猛地撲過去，將青禾緊緊護在懷裏。
    噗！
    長劍刺入他後背，鮮血瞬間湧出。
    “世子！”青禾尖叫！
    刺客還想補刀，秦野及時趕到。
    “大膽！”
    刀光閃過，刺客手臂被斬，慘叫倒地。
    其他親衛一擁而上，將刺客製服。
    “世子！”秦野衝到陸湛身邊。
    陸湛臉色蒼白，低頭看懷裏的青禾，卻還扯出個笑容。
    “沒事…”
    小丫頭哭成了淚人。
    “世子…您流血了…”
    陸湛抬手，想擦她的眼淚，卻沒什麽力氣。
    “別哭…親親就不疼了…”
    青禾哭著抬頭，主動吻上。
    冰涼，帶著淚水的鹹澀。
    “世子不要死…奴婢不要你死…”
    陸湛想笑，卻牽動傷口，咳出一口血。
    “傻丫頭…我哪那麽容易死…”
    秦野急喊道：“快抬世子回房！叫大夫！”
    親衛們小心抬移陸湛時，青禾緊緊握著他的手，一路哭個不停。
    “世子…您撐住…”
    陸湛看著她哭花的小臉，想逗她，卻漸漸失去意識。
    晨光熹微。
    陸湛悠悠轉醒。
    後背的劇痛讓他倒吸一口涼氣。
    “世子！您醒了！”
    趴在床沿打盹的青禾立刻驚醒，紅腫的眼睛又湧出淚水。
    “您嚇死奴婢了…”
    陸湛想抬手撫摸她的頭，卻牽動傷口，疼得齜牙咧嘴。
    “別哭…我這不是沒事嗎…”
    青禾趕緊按住他。
    “您別動！大夫說傷口很深，要靜養。”
    她小心翼翼地喂他喝水，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掉。
    “世子…您為什麽替奴婢擋劍…要是您出了事…奴婢…奴婢…”
    陸湛勉強扯出個笑容。
    “傻丫頭…你比我的命重要…”
    青禾哭得更凶了。
    哄了好一會兒，小丫頭才止住眼淚。
    陸湛喚來秦野：“查出來了嗎？誰派來的？”
    秦野單膝跪地，臉色凝重：“末將無能，那刺客被製服後立刻服毒自盡，沒留下任何線索，武功路數也很詭異，看不出門派。”
    陸湛眼神轉冷。
    專業殺手……看來有人迫不及待想讓他死。
    沉思片刻，他心生一計：“傳令下去，就說我昨夜遇刺，傷重不治，已經死了。”
    秦野怔住：“世子這是要…”
    “引蛇出洞。”陸湛冷笑，“我倒要看看，誰這麽想我死。”
    他詳細吩咐。
    找一具和他身材相仿的屍體，在背上弄個一模一樣的傷口，最重要的是臉，讓巧手匠人用特製膠皮做了張仿真麵具，細致到每一處紋理。
    完成後，連秦野都暗暗吃驚。
    太像了！
    根本看不出破綻。
    鎮北王府掛起白幡，哀樂聲聲。
    “糞坑世子遇刺身亡”的消息像長了翅膀，傳遍京城。
    百姓議論紛紛。
    有人惋惜，有人叫好，更多人在猜測誰是幕後黑手。
    王府靈堂。
    趙長史帶著下人哭得“悲痛欲絕”。
    青禾跪在棺槨旁，眼睛腫得像核桃。
    這次不是演戲。
    雖然知道世子沒事，可看到那張“遺容”，她還是心如刀割。
    秦野一身縞素，守在靈前，眼神銳利地掃視每一個前來吊唁的人。
    他在等。
    等那個幕後黑手露出馬腳。
    周府。
    周慕雪聞訊手顫，茶盞應聲碎裂。
    “他…他死了？”
    她臉色瞬間蒼白，身子微晃。
    丫鬟趕緊扶住：“小姐！您沒事吧？”
    周慕雪推開她的手，跌跌撞撞往外走。
    “備車！去閑王府！”
    她找了個探望趙檸的借口，馬車卻徑直駛向鎮北王府。
    靈堂裏香煙繚繞，棺槨停在正中，蓋著白布。
    周慕雪腳步虛浮地走過去，每走一步，心就沉一分。
    那個總是嬉皮笑臉調戲她的傻子……
    那個在她落水時毫不猶豫救她的傻子……
    那個夜探香閨逗得她又氣又羞的傻子……
    就這麽……沒了？
    她不相信。
    顫抖的玉手輕輕掀開白布一角，露出那張“熟悉”的麵容。
    俊美而蒼白，毫無生氣。
    嘴角再也不會咧出傻氣的笑。
    眼睛再也不會閃著狡黠的光。
    是真的……
    他真的……
    周慕雪眼前發黑，扶住棺槨才勉強站穩，眼淚不受控製地湧出。
    “陸湛…”
    她低聲喚著他的名字，聲音哽咽。
    “你起來啊…”
    “不是說要我報恩嗎…”
    “我還沒還呢…”
    她撫摸著那張冰冷的臉，心如刀絞。
    有些話，一直沒機會說。
    現在，他再也聽不到了。
    “你這個傻子…”
    “總是裝瘋賣傻調戲我…”
    “可我知道…你不傻…”
    “你比誰都聰明…”
    她俯下身，在他耳邊低語，像情人間的呢喃。
    “我喜歡你啊…笨蛋…”
    “從你救我那刻起…就喜歡了…”
    “可你總是裝傻…從來不肯認真回答我…”
    眼淚滴落在他臉上，暈開小小的水漬。
    “現在我說了…你聽到了嗎…”
    靈堂靜悄悄的，隻有她的啜泣聲。
    青禾在不遠處看著，心情複雜。
    她知道世子沒死，可看到周小姐這麽傷心，她還是有點難過。
    也……有點羨慕。
    周小姐可以堂堂正正地說喜歡。
    而她……隻是個丫鬟。
    周慕雪在靈堂待了很久，直到天色漸暗，才依依不舍地離開。
    臨走前，她悄悄取下發間一支玉簪，放入棺中。
    “下輩子…別做傻子了…”
    “好好…娶我…”
    她轉身離去，背影蕭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