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兒，四個人圍著餐桌坐下來。
    裴宴離和裴清梔本來就是話不多的人，加上周信安在場，裴清梔的情緒似乎不是很好，隻是默默地往嘴裏塞著東西，一句話也沒說。
    周信安倒是沒什麽所謂，一邊吃著叉燒包一邊對俞棠說：“嫂子我跟你說，你可算全想起來了，你知道過去那四年裴宴離是怎麽過的嗎？他不是泡在實驗室裏就是上網偷窺你的微博，整個人都跟個變態似的。”
    俞棠放下手頭的筷子，抬起手勾了勾裴宴離的下巴，就像逗小狗那種，“你真的是這樣嗎，大情種？”
    裴宴離倒也不反駁，“嗯，感動嗎？”
    男人說著湊了過來，下巴擱在俞棠的肩上，大手還不安分地搭上了她的腿，眼神亮晶晶的，帶著點沒轍的委屈。
    明明是個個子接近一米九的大男人，此刻卻溫順得像團小毛球，生怕惹得主人不高興。
    “老婆，感動的話，我們給他們表演一個親親好不好？”
    周信安胃裏一陣翻江倒海：“嘔……”
    俞棠：“……”
    大概是活了二十幾年頭一回聽到親哥哥用這樣的語氣說話，裴清梔一下子沒適應，被手頭的咖啡嗆了一口，愣是憋出一連串的咳嗽。
    俞棠無語死了，她瞪著裴宴離，“這有什麽好表演的，你以為清梔姐姐和周主任沒親過嗎？”
    裴清梔：？
    周信安：？？
    俞棠忽然發現自己這話好像有點兒歧義，她尷尬地咽了咽口水，趕緊解釋說：“我的意思是他們倆這麽優秀，肯定追求者很多，應該都談過戀愛吧…”
    裴清梔對俞棠笑了笑，“沒談過戀愛，彈過豬皮。”
    俞棠：“？？”彈豬皮是什麽新型名詞？
    這會兒，周信安的臉色肉眼可見的不太好，他大口地往嘴裏塞著叉燒包，毫不掩飾自己的怨氣。
    俞棠有點內疚，於是趕緊又找了個話題，“對了周主任，那天你走了以後，店員給你拿的那雙皮鞋我替你買了，等裴宴離有空了讓他回家拿給你。”
    周信安終於順了氣，灌了一口咖啡把嘴裏的叉燒包咽了下去，“嫂子，你真是太好了，我感覺裴宴離配不上你。”
    裴宴離：？
    裴清梔不動聲色地往嘴裏送著粥說：“有些人真是賤，連嫂子都撩。”
    周信安不服，“我怎麽撩嫂子了？我這是實話實說啊。”
    俞棠那機靈的小眼神在周信安和裴清梔之間互相掃視，忽然意有所指地說：“周主任，我可不可以八卦一下，那天你為什麽突然走了啊，是我說了什麽嗎，我記得我好像說了……清梔姐姐給裴宴離發她的相親對象？”
    話落，病房裏一片安靜。
    裴清梔握著勺子的手頓住。
    她微垂著視線，隨即暗自調節呼吸，從明顯的情緒波動到漸漸回歸平靜。
    裴宴離一手搭在俞棠的肩上，一手轉著手機，問周信安，“鞋都不要了，你光著腳跑去幹嘛了？調查那個男人的底細？”
    周信安崩潰，“我怎麽光著腳了，我是買新鞋啊，又不是把腳上的鞋脫了！”
    俞棠接話：“所以清梔姐姐，你覺得那個男人怎麽樣？”
    裴清梔氣定神閑地喝了一口咖啡，“比上一個男人好。”
    周信安：“……”
    他今天就不該厚著臉皮跟來的，被氣到想掐人中。
    ……
    早餐過後，裴宴離和周信安去了公司，裴清梔今天休息，於是留下來陪俞棠說說話。
    不過俞棠本來就和裴清梔不熟悉，加上她又話少，這讓俞棠多少有些不自在，搜腸刮肚的一個勁兒在想話題。
    冠冕堂皇的話都說完了，無論俞棠聊什麽，裴清梔隻是淡淡地“嗯”一聲。
    俞棠心裏暗暗感歎裴清梔真的是高冷型美人，妥妥的話題終結者。
    兩人又沉默了一會兒，裴清梔終於主動開口：“嫂嫂，其實我挺羨慕你的。”
    俞棠有點兒吃驚：“你羨慕我？我還羨慕你呢，你生在裴家，又聰明又好看，清梔姐姐，你渾身上下就沒有缺點吧？”
    裴清梔抬眼看著俞棠，聲音像浸過山泉的雪冰，清淩淩的，沒什麽起伏。
    “可你是小太陽。”
    俞棠有點納悶，“啊？小太陽？”
    “我哥說的，他說你是他的糯米糖，小腰精，小太陽，你都忘記了他四年，他還一直愛著你。去美國，去華清大念研究生，求爺爺履行婚約都是為了你，這個世界上恐怕很少有男人會為一個女人付出這麽多了。”
    裴清梔說著，那蔥白般的指尖摩挲著玻璃杯上凸起的花紋，“至少我就沒有這樣的幸運。”
    話落許久。
    俞棠先是愣了愣，眼裏像是忽然落進了細碎的星光，亮得有些不真切。
    下一秒，那小巧的鼻尖微微泛紅，嘴角卻忍不住往上翹，帶著點哽咽的氣音輕輕說：“我知道裴宴離對我很好，清梔姐姐，你一定也會找到把你捧在手心裏的男人。”
    裴清梔笑了笑，眼底卻涼涼的沒有一絲溫度。
    腦海中驟然浮現出那張旖旎的大床，交疊的兩道赤裸的身影，男人緊緊地把她壓在身下，低聲喚著她“寶寶”。
    那晚他們做了多少次？好像……
    數不清了呢。
    裴清梔到底是斂了情緒，“不會的，那個人…我喜歡了他很多年，當初是我先主動表白，後來也是他先拈花惹草不要我，我掙紮了很久才提的分手。他應該從一開始就沒有那麽愛我吧。”
    裴清梔抬起霧蒙蒙的雙眼，“女人這一生，臉皮厚一次就夠了。”
    ……
    又過了幾天，到了出院的那個下午。
    俞棠已經換上了自己的衣服，撐著臉，盤腿坐在病床上，看著裴宴離在病房裏忙忙碌碌的。
    她的目光像被揉碎的月光，溫溫柔柔地落在他身上，眼尾悄悄染上了點甜意。
    那藏不住的歡喜從眼底漫出來，像春日裏悄悄漫過堤岸的溪水，滿得快要溢出來。
    “老公——”
    裴宴離仔細檢查著還有沒有什麽遺漏的東西，隨口應了一句，“嗯？怎麽了？”
    “我一直覺得自己不夠聰明又沒心沒肺的，要不是因為這張臉，估計都沒人願意搭理我，但是沒想到，我還真的挺幸運的。”
    裴宴離收拾著旅行袋說：“怎麽幸運了？因為嫁給了我？”
    “對啊，那天你和周主任走了以後，清梔姐姐跟我說了很多，她看上去很難受的樣子，我也不知道怎麽安慰她，隻能跟著她一起難受。”
    裴宴離走到病床邊，托著俞棠的胳膊就這麽把人抱了起來。
    他抬起頭，對著她笑意盈盈的，“你怎麽能跟著她難受，你是小太陽，不許難受。”
    俞棠垂著腦袋，捧起裴宴離的臉，發絲拂過他的臉頰，輕輕癢癢的，“小太陽就不能難受了嗎？”
    “你放心，從今天開始，我再也不會讓你難受。”
    俞棠鼓著小臉剛要回話，裴宴離又說：“不對，我收回剛才那句話。”
    “什麽意思啊？”
    “因為…”男人狡黠一笑，“你馬上就要哭著求我了。”
    俞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