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棠和裴宴離的婚禮舉行在過年前一個陽光燦爛的日子。
    冬日的暖陽穿過薄霧，為別墅門口的紅毯鍍上一層溫柔的金光，賓客們的笑靨在光影裏格外耀眼，寒風都似被這愛意烘得暖意融融。
    俞棠穿著婚紗坐在鏡子前，潔白裙擺在椅邊鋪開如雲朵，她望著鏡中自己，抬眼時，眼尾那點碎光像揉了星子，笑起來梨渦淺淺陷在頰邊，透著讓人移不開眼的靈秀。
    忽然，俞棠扯著婚紗的裙擺直喘氣，“靠，裴宴離到底來還是不來啊，我都快憋死了，誰給我這裙子搞得腰這麽細的？當我是什麽？花生嗎？！”
    江沐夏穿著粉色伴娘小禮服走過去，伸出一根手指點了一下她的腦袋，“我就說你，正經不過三秒，不開口的時候簡直是仙女下凡，你一開口，人都被你嚇跑了。”
    “真的是很難受啊，這裙子的設計簡直就是反人類，我覺得自己都快不能呼吸了！”
    俞棠說著就伸手去拉背後的拉鏈，嚇得江沐夏一把抓住她的手，“我真是謝謝你了棠棠，你老公和周主任他們隨時會來，你這麽一脫，萬一撞門進來的時候你裸著怎麽辦？”
    “你才裸著，你全家都裸著！”俞棠給了閨蜜一個白眼，“孫曉柔和林晴不是在樓下堵門麽，哪有這麽容易闖進來？”
    “裴學長那伴郎團一個比一個帥的，那兩個色女人，我可不相信她們倆。”
    俞棠說：“難道你不色？你能信？你也不能信啊。”
    江沐夏：？
    兩人交談的時候，裴清梔一直坐在一旁的沙發上沒說話，臉色不是很好。
    俞棠起身走過去，“清梔姐姐，你不舒服就回去休息好了，我這兒少個伴娘也沒事啊。”
    裴清梔捂著胸口，擺擺手說，“那不行，結婚這麽大的事情，伴娘伴郎也要成雙成對的，我如果不來你這兒就少一個人，不吉利。”
    江沐夏半蹲在裴清梔麵前，捏了捏她的手說：“清梔姐姐，你手好涼啊，我去給你倒杯熱水？”
    “不用，今天我們都要照顧棠棠，你不用管我。”
    俞棠靠著牆，“不過周主任真的好牛啊，避孕藥都吃下去了還能懷孕，他是不是該被國家拉去研究個偉哥之類的男性藥啊？”
    距離和周信安在家溫存的那次剛過去兩周，裴清梔生理期才推遲了一天，她就開始吐個不停，吐到胃酸都快吐出來了，買了驗孕棒一測，果真懷孕了。
    江沐夏說：“完了，一會兒就算裴學長不進來，周主任估計也會因為擔心老婆衝進來，不行，我得去拿點兒膠帶。”
    俞棠問：“你要幹什麽？”
    江沐夏：“把窗戶堵上，怕周主任爬窗。”
    “周主任是猴子嗎還爬窗？”
    話音剛落，臥室的門被敲開，俞梟那張帥臉探了進來，“姐，方便嗎，爸有話要跟你說。”
    “可以啊。”
    俞棠想著既然俞和謙難得主動有話對自己說，大概也是不想讓別人聽到，於是她走出了臥室。
    走廊盡頭，俞和謙西裝革履，倚靠在窗台邊。
    俞棠提著裙子走過去，“爸。”
    俞和謙轉過身，手無意識攥著窗台，看著穿著純白婚紗的女兒，嘴角想牽起笑卻有點發僵，眼底的不舍像揉了層霧。
    這大概是俞棠二十一年的人生中頭一回看到俞和謙這樣，於是她笑了笑，“爸，你今天好帥啊。”
    俞和謙的喉結動了動，發出一聲輕得像歎氣的笑，“棠棠，你不會怪爸爸吧？”
    “我為什麽要怪你？”
    “你……你和你媽媽出車禍以後我就一直不怎麽關心你，其實爸是不敢和你多說話，害怕你想起媽媽，我也害怕自己想起你媽媽……”
    俞和謙說話的時候盯著女兒的婚紗裙擺，悄悄把泛紅的眼眶往旁邊轉了轉。
    俞棠抬起濕漉漉的眼睛，甜甜地笑了起來，“爸，今天是我的大日子，能不能不要說這麽傷感的話啊，一會兒我把妝都哭花了就不好看了。”
    “我們家棠棠怎麽樣都好看，”俞和謙伸出手，替俞棠整理著披下的長卷發，“對不起棠棠，一開始讓你嫁到裴家的時候是我沒有思慮周全，我隻想著怎麽做才對你好，對俞氏好，但從沒考慮你的感受，如果你媽媽還在世的話，可能會把我罵個半死。”
    俞和謙並不知道俞棠和裴宴離的過去，也不知道記憶丟失這回事，這些日子他雖然不說，可內心一直在不斷地自責。
    他雙手用力按了按眉心，說完這些話沉默半晌，臉上帶著掩不住的疲憊與懊悔。
    俞棠忽然踮起腳，將人整個撲進俞和謙的懷裏，鼻尖蹭過他熨燙的筆挺的襯衫和領帶，紅著眼眶，悶悶地說：“爸，你不要自責，我很愛裴宴離，很愛很愛，能嫁給他我覺得特別幸福。”
    “嗯。”
    俞和謙輕輕拍了拍俞棠的背，“你好好的，你媽媽看到你幸福也會特別欣慰。”
    俞棠鬆開手，看了看走廊的牆上掛著的四人全家福。
    那是媽媽去世前剛剛拍的，那個時候俞棠十五歲，俞梟十三歲，媽媽挽著爸爸的胳膊，兩人眼裏盛著笑意，指尖還輕輕碰著彼此的手。
    十五歲的俞棠梳著馬尾，側身挨著媽媽，右手悄悄搭在俞梟的肩上，嘴角彎出溫柔的弧度。
    俞棠收回眼神，笑著說：“爸，我聽裴宴離說最近俞氏效益越來越好了，媽去世也好幾年了，你別一心撲在公司裏，是不是也該關心一下自己的幸福了？”
    “你這丫頭，打趣你爸？”
    話音剛落，旋轉樓梯口，林晴十萬火急地衝了上來，手裏捧著幾個紅色大信封。
    “完了完了棠棠！你怎麽在這兒？！趕緊回房去啊！”
    俞棠一陣莫名其妙，“你不是和曉柔在守門嗎，跑上來幹嘛？”
    “你沒聽到門口放鞭炮了？裴學長塞了一堆東西進門，又是大紅包又是房契的，是市中心最新的帝京閣的房子！那我們還不趕快搶！曉柔一個沒忍住把人都放進來了！”
    俞棠五雷轟頂，大聲罵了一句，“靠！我就不該找你們兩個不靠譜的來！”
    說完，俞棠一個轉身，提著裙子，火急火燎地跑回自己的臥室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