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秦王政,你忘了一統天下的大願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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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八年,十一月中。
    章台宮。
    雞鳴時分。
    年過六旬的老者緩步而行。
    手握青銅鴆杖,神情嚴肅。
    兩側寺人侍女自覺躬身作揖。
    沒有一人敢阻攔。
    因為他是當今宗正,昌武侯成!
    孝文王之子,先王之兄!
    秦王政之宗伯!
    執掌嬴秦宗室譜牒。
    是秦王的鐵杆支持者。
    彼時秦王尚未親政,令成蟜出兵擊趙。結果卻突然起了流言,說秦王政非莊襄王所出,而是相邦呂不韋的骨肉。在有心人的發酵下,事情很快傳遍鹹陽,成蟜見狀就想反秦奪權。
    關鍵時刻是公孫成站出。
    代表嬴秦宗室,支持秦王政。在他幫助下,先誅殺成蟜。而後將謠言悉數壓下,維係了他正統繼承人的血脈。再後來他親自為秦王加冠帶劍,當知曉嫪毐叛亂,更是親自領兵為秦王政開道。
    他行至寢宮。
    手中青銅鴆仗輕輕落地。
    “秦王政!”
    “你忘了大秦曆代先君,一統天下的大願嗎?”
    而後秦王政隻著素衣,肅然起身作揖。
    “政,一刻不敢忘!”
    此刻還未天亮。
    寺人點燃起燭火。
    左右將帛圖緩緩展開。
    公孫成抬起鴆杖,指向帛圖。
    “大秦已滅韓,趙!”
    “東出之路,再無阻礙!”
    “然天下尚有魏,楚,燕,齊!”
    “秦王政,你豈能怠惰?!”
    “政,謹遵大宗伯之命。”
    秦王政抬手作揖。
    女官們上前為他更衣正冠。
    公孫成輕咳回禮。
    這樣的事,每日都會有。
    他已數不清來章台宮多少次。
    而這樣特殊的叫醒服務,卻是秦王政的主動要求。是他繼位後,向他這位大宗伯所提。他這是效仿昔日的吳王夫差。
    “夫差,爾忘勾踐殺爾父乎?!”
    公孫成至此真正的認可了他,還常提醒宗室大臣,“王雖少,卻有大誌,必可實現大秦曆代先君的大願!”
    ……
    秦王政洗漱完畢。
    正坐於食案前,品嚐朝食。
    公孫成就站在旁邊,匯報政務。
    “太後已與先王合葬於芷陽。”
    “大王也當專心於政事。”
    “燕國使臣已至鹹陽,正使為荊軻,副使為秦舞陽。攜國賊樊於期首級,和燕督亢地圖獻於大王。”
    秦王政停下象牙箸。
    拂袖揮手。
    兩側侍女便將飯食撤下。
    “召左丞相入宮!”
    “唯唯!”
    公孫成自覺抬手告退。
    前腳剛出章台,卻見公孫劫已至。
    “宗正有禮。”
    “丞相來的還真是巧。”公孫成不由一笑,“大王正好要召你,你就來了。”
    “是為了燕使荊軻吧?”
    “嗬,丞相待會就知。”
    公孫成卻是滴水不漏。
    笑著拄仗告退。
    對這位年輕的丞相,他是心服口服,也為秦王政的眼光感到敬佩。這段日子秦王在主持喪禮,朝中大小事皆由丞相負責。
    公孫劫主要是管趙國遷虜的安置工作,做的井井有條,無一錯漏。還令秦吏在關內講述宿麥,讓他們來年也種上些。撰寫農書,顯然是要大幹一場!
    這老狐狸……
    公孫劫暗自腹誹。
    能混成秦王近臣的,皆是能人。
    一言一行,更要時刻注意。
    至於公孫成的姓?
    這事其實也有的說。
    要怪就隻能怪太史公,導致姓氏合流混亂。姓和氏完全不同,有姓有氏才是這年頭老貴族的標配。有氏別貴賤,姓別婚姻的說法。姓千萬年不變,氏則一再傳而可變!
    姓最早能追溯至母係社會,將姓拆字就是女+生。就以上古八大姓為例,全都是女字旁。故又有男子稱氏,女子稱姓的用法。
    當然這是針對的普通人,類似公孫成和公孫劫這樣的諸侯王孫,就不能這麽用。孝文王尚是公子時,就生下了公孫成,而公子之子就稱為公孫。
    這是身份的象征!
    如果公孫又生子呢?
    有的以公孫為氏,有的則更氏為秦。但他們的姓不會變,就是嬴姓。隻是男子不稱姓,而稱氏!
    公孫劫的氏就是這麽來的。
    想當初政哥在邯鄲時,就被人指著鼻子稱趙政。一來是因為趙姬當時沒法子,為他冠氏為趙,是間接向趙王服軟表態,希望他能饒過這個可憐的孩子。
    同時也是個蔑稱,為何?
    這就是不認可政哥的宗室身份。
    將他視作庶民!
    所以他的一聲‘公子政’,讓政哥愣是念了快二十年!
    就以太子丹舉例,怎麽不見他們指著太子丹稱他為姬丹或是燕丹呢?
    敢這麽幹就是羞辱人!
    脾氣衝的能以命相搏!
    這種例子實在是太多了。
    也不怪太史公能搞出姓趙氏這種操作來,就是公孫劫剛開始都搞不清楚。姓氏衍化這麽多年,諸侯宗室還有專門的說法,實在是複雜的很。
    “政哥!”
    “劫?”秦王政看著風塵仆仆的公孫劫,不解道:“你怎麽來的這麽快?”
    “嘿嘿,荊軻已至鹹陽,我估摸著你要找我,所以就趕緊來了。”公孫劫訕笑著席地而坐,“我派出去的探子來報,說是荊軻離開易水時,太子丹親率門客相送!”
    “高漸離擊築,荊軻等眾皆是高歌。什麽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複還。你說要真是割地求和,豈會這般悲壯呢?這不像是來求和,倒是像來求死的!”
    “哦?”
    秦王政眯著雙眼。
    很快就想通其中的關鍵。
    “這倒是像太子丹所為。”
    “你既來找我,想必是有想法吧?”
    “嘿嘿,知我者政哥也!”公孫劫神采奕奕,“恰逢太後喪禮,各國皆派使節至鹹陽。倒不如將計就計,設宴款待諸侯使節。同時引荊軻出手,屆時秦國滅燕,必將無人可阻!”
    “善!”
    秦王政笑著點頭。
    若別人說此大逆不道的話,他會直接處死。公孫劫相當於是以秦王為餌,這種事秦王可以說,大臣主動諫言是想做什麽?
    想死嗎?!
    “那此事就交給你去做了。”秦王政站起身來,“寡人的性命,便係於你身上。”
    “這你放心就是。”
    “不過,還有件事。”
    “什麽?”
    公孫劫壓低聲音,“我今早路過中庶子宅邸時,恰好瞧見有燕國車駕停在後門。政哥,我就先回去準備了。”
    “嗯。”
    秦王政眯起雙眼。
    中庶子,蒙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