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安民,丞相患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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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數日後。
    張良緩步行於街道。
    沿途遇到了些韓人。
    他剛抬手要打招呼,對方便急匆匆的轉身離去,就像是怕被他纏上。雖然什麽都沒說,可眼眸深處的厭惡卻是藏不了的。
    張良也都已習慣。
    輕輕歎息,緩步離開。
    在他們看來,張良就是韓奸!
    是罪人!
    是他害死了那些青壯!
    他們心裏都有怨氣,需要宣泄,所以張良也不去辯解什麽。他知道公孫劫已盡自己所能保全,否則新鄭死的人會更多!
    街道兩旁張貼著告示。
    皆是用小篆而書。
    將韓成等人罪行公之於眾。
    偶爾也會有縣卒押著刑徒經過,在看到張良後就如抓住了救命稻草,跪在地上叩首乞求道:“張君子,我冤枉啊!我根本就沒有參與反秦,為什麽要抓我?”
    什長皺了皺眉。
    縣卒便將其拽走。
    “張君子勿要聽他胡說。他作為考工室工師,卻是公器私用。竊取箭支,再高價賣給橫陽君。反秦失利後,他還窩藏叛賊。所以三族皆充為隸臣妾,流放至上郡。”
    “好……”
    張良苦澀點頭。
    秦國有物勒工名製,但凡是工器上必須得標有對應的工匠、工師和督造者的名字。如果工器是殘次品,那他們就全都有罪。通過這種製度,就能快速追責糾錯。
    “張子房,你不是人!”
    “你害死橫陽君,還不救我們。哈哈哈,你現在是秦國大功臣了。但你等著吧,你會遭報應的!”
    工師猖狂大笑。
    縣卒當即是左右開弓。
    幾巴掌將其扇暈過去。
    “君子勿要往心裏去。”什長趕忙抬手,“這賤奴就是胡言亂語。”
    “不礙事。”
    張良平靜擺手。
    這段時間也都習慣了。
    他走的很慢。
    現在的新鄭很陌生。
    太多人被殺,被流放。
    又遷進來些秦國官吏。
    新鄭是個好地方。
    卻已無他的容身之地。
    張良來至離宮前。
    就看到有秦吏進進出出,他們見到張良後都會抬手作揖。他們屬於是既得利益者,很多都是在平叛中獲得軍功,然後被破格提拔上來。
    “丞相還在忙?”
    “是啊。”青年連連點頭,感慨道:“昨晚書房都沒吹燈,添了數次燈油。現在應該是在用朝食,聽說待會還要去視察糧倉和考工室。”
    “……”
    張良也是啞然。
    公孫劫這丞相是真不容易!
    張氏好歹是五世相韓,可他的大父、父親都沒這麽拚命。也無怪乎公孫劫年紀輕輕的就能為相,不僅是因為他資質過人,更是足夠勤勉刻苦。
    想到這些,張良就倍感羞愧。他出自相府,少時也有天資。隻是更喜歡與僚友舉杯共飲,沒事出城騎馬射箭。以至於韓國被滅時,他都沒有出仕為官。
    張良走進離宮。
    書房門正開著。
    公孫劫在喝米粥,桌上擺了兩道小菜,麵前則有官吏正在匯報情況。
    “欸,子房?”
    “劫君有禮。”
    “吃了沒?要不吃點?”
    “不必了。”張良輕輕搖頭,“你身為丞相,朝食就如此簡單?”
    “嗬……”
    公孫劫卻是一笑。
    放下陶碗,讓人端下去。
    而後就又送上來湯藥。
    這是盧敖給他開得藥。
    他來至新鄭後,就有些水土不服。但當時要以平叛為先,他就忍了下來。再然後就繃不住了,病如山倒。臥病在床兩天,差點沒把盧敖給嚇死。
    自上至下全都急得團團轉,馮毋擇險些跑去別地請名醫來。他們都清楚公孫劫的戰略價值,他要有什麽三長兩短,大王必定會責罰他們。
    還好公孫劫及時蘇醒,要不然能把馮毋擇給急死。加上這段日子調養,基本都已好轉,隻是依舊沒什麽食欲。
    “你剛病愈就這麽拚?”
    “聽人說你昨晚都沒睡覺?”
    “習慣了。”
    公孫劫隻是淺笑。
    在其位,謀其事。
    如果他要當個鹹魚的話,就無需接相印。新鄭地理位置極其重要,更關係到後續滅魏。人事任命這塊,他必須得親力親為。農桑工事,同樣不能落下。眼下正值秋收時節,也要儲備糧食。
    百姓無小事。
    他早點處理好,就能少些矛盾。
    現在新鄭雖已平定叛亂,可卻依舊是火藥桶,隻需一丁點火星都會爆炸。前天就有縣卒與百姓起了爭執,就是因為房宅被損毀,建牆時多占了半尺地……
    “你這……”張良皺著眉頭,“難道,這都是大王的意思?”
    “那足下可想多了。”馮毋擇站在旁邊,忍不住道:“大王是相當關心丞相。我臨走時就再三叮囑,丞相絕不能有閃失。還要我看著丞相,讓他別過度勞累。”
    “也是……”
    張良頓時苦笑。
    他這就是思想觀念沒轉變過來。
    自韓非死後,他就一直痛恨秦王。他聽說,就是李斯嫉賢妒能殺了韓非。再後來秦國任用降將騰,逼迫韓王跪地乞降,姬姓韓國也就此滅亡。
    自然對秦王是多有不滿。
    “子房,咱們去城外看看。”
    “好。”
    張良也沒拒絕。
    他這段時間也是閉門不出。
    現在同樣是有很多問題。
    駟馬大車出了離宮。
    直奔城外而去。
    沿途縣卒瞧見,皆是立正作揖。
    還有些百姓更是高舉雙手歡呼。
    這一幕幕奇觀把公孫劫都看懵了。
    等會等會……
    公孫劫怎麽如此受歡迎?!
    “很奇怪是吧?”
    “我在趙國為相多年,就悟出個道理。”公孫劫知道張良在疑惑什麽,就順勢將簾布放下,淡淡道:“升米恩鬥米仇,有時好人就會被人拿劍指著。惡人犯下諸多錯,隻要修橋鋪路幹幾件好事,就能備受吹捧,名揚鄉裏。可好人可若做錯一件事,就會身敗名裂。”
    “……”
    聯想到自身遭遇,張良還真挑不出錯來。他為救韓人,不知犧牲多少。可他現在卻遭受誤會,成了韓奸!
    “另外,恨我的人都被遷走。”
    “我提拔了批新的官吏。”
    “幫助平叛的庸耕者、奴隸也得到赦免,分到了田宅。舊有的利益關係已被抹平,這些既得利益者自會感激於我,感激秦國!”
    核心其實就六個字。
    打土豪,分田地!
    畢竟橫陽君他們留下不少土地。
    空著也是空著,不如用來賞賜。
    如此就能迅速拉攏一大票死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