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曼音真沒想到，這世界上，真有臉皮比城牆還厚的人。
    王桂花，頭一天舉報她們無證經營、投機倒把。
    第二天，竟然帶著兒子上門找工。
    “這孩子放暑假了，在家閑著也是閑著，倒不如出來幫你們幹點活，嗬嗬。”
    明明是想分一杯羹，卻說得好像是，她們求她幫忙一樣。
    蘇曼音打量了一眼，杵在王桂花身邊的周衛國。
    十六七的少年，瘦高個，白白淨淨的，長得不孬，但毫無禮貌。
    打進到院子以來，連一聲奶奶和小嬸都沒喊。
    這品行，還不如幼兒園的大花和小旭呢。
    “弟妹，我看大侄子好像不大願意啊。”
    蘇曼音眉頭皺著，但嘴角依舊掛著笑。
    “衛國開學該高三了吧，跟著我們出攤，會不會耽誤學習呀。”
    “不會不會，不久中午一個小時嗎，耽誤不了的。”
    周衛國偷偷拿手扯王桂花的袖子，低聲威脅道，“媽，說好了，就一個小時，賺的錢，可都歸我！”
    “對，多了咱們不幹！”
    蘇曼音一臉鄙夷地盯著王桂花母子。
    孫久玲拎著爐子，吭哧吭哧地從外麵走進來，見到王桂花母子，她熱情地打了招呼。
    “二嬸，衛國，你們咋來了？”
    “久玲，這話我就不愛聽了，這又不是你家，我咋就不能來呢？”
    王桂花陰陽怪氣道，“咋，這錢就隻能你們兩口子掙。”
    孫久玲光忙著搬爐子，壓根兒沒聽見王桂花這段陰陽。
    “二嬸、衛國，你們吃早飯了嗎？”
    孫久玲將帶的竹筐打開，裏麵金燦燦的發麵餅，一聞就好吃。
    她取出一個，遞給衛國，“來，嫂子新烙的，麵裏放了糖精呢，好吃得很。”
    周衛國單手結果發麵餅，吭哧就咬了一口。
    秦曉月也想著拿一塊吃的，結果聽到糖精二字，立即又把手收回來了。
    蘇曼音見了，頓時明白她的心思。
    “沒事兒的。”蘇曼音直接掰了一塊兒，遞給秦曉月，“放心，不是頓頓吃，影響不了你的壽命。”
    王桂花見孫久玲將她的話當耳旁風，氣得臉都變了形。
    “那個小嫂子，我得上班去了，那衛國就交給你了哈。”
    說著，也不等蘇曼音回話，便一個人騎著車子溜了。
    周衛國吃得太急，一下子噎住了，扯著嗓子問，“有水嗎，你家有水嗎！”
    蘇曼音臉上的笑僵住了。
    這是什麽孩子，連人都不會叫嗎，太少教了。
    孫久玲到了家裏，便開始忙碌起來。
    切土豆絲，揉麵團，縱然蘇曼音和秦曉月在一旁幫著，但最後炒製、烙製，還是都落在了她頭上。
    “衛國，你待著也是待著，過來燒火！”
    “男人不能燒火的。”周衛國一臉不耐煩地反駁道，“我爸說，男人圍著鍋台轉，沒出息。”
    蘇曼音被氣笑了，“周衛國，你讀的是哪個朝代的書啊，還有這種陳舊的思想？”
    秦曉月在一旁撫掌大笑，“我的天呐，要你這麽說，飯店裏的廚子，都得是女的才行咯，哈哈，真不愧是周家最有希望上大學的高才生，厲害！”
    一旁的孫久玲聽到院子裏二人說笑，也探出頭湊熱鬧。
    “可是說呢，德順叔說了，他可是老周家的希望呢。”
    蘇曼音和秦曉月一聽，又看看一臉黑得跟鍋底灰的周衛國，不由又是一陣哄笑。
    周衛國心裏不忿，但院子裏都是他的長輩，他再混，也不能頂撞她們。
    再說，自己還得賺錢呢。
    他媽說，隻要堅持一中午，至少能有五塊錢。
    五塊錢，給笑笑買雙皮鞋還有剩呢。
    想到這裏，他便咬著牙，來到鍋灶旁，撿起地上的劈柴，開始燒鍋。
    “呀，衛國這麽懂事啊，果然，這書沒有白讀的。”
    孫久玲明明是真心誇讚，但在蘇曼音聽來，卻諷刺味兒十足。
    因為她的口吻，根本不像和高中生說話，像是在表揚一個幼兒園的小朋友。
    蘇曼音看著周衛國一臉厭煩的模樣，真是對他喜歡不了一丁點。
    到了中午，幾人結合昨天的經驗，蘇曼音決定簡單分一下工。
    “衛國，曉月，你倆負責維持秩序，我和久玲負責製作、收錢。”
    久玲和曉月自然沒話說，結果最小的周衛國提出異議。
    “那個……”
    “哪個？”
    蘇曼音有些惱，整整一上午了，也不知道喊人，還那個這個的屁事賊多。
    “那個……大娘。”
    “唉，我還以為你不會喊呢。”
    蘇曼音不耐煩地問道，“說吧，你有什麽事兒？”
    周衛國紅著臉，冷冷道，“大娘，我上過學，要不，還是我來收錢吧？”
    “可你會做夾饃嗎？”
    周衛國點點頭，“會的，上午二嫂子教過我的。”
    孫久玲點點頭，“衛國聰明，一學就會。”
    蘇曼音看著傻乎乎的孫久玲，心裏多少體會到，周衛民為啥總生氣了。
    “行吧，我先在旁邊看一會兒。”
    蘇曼音始終還是不放心，尤其關於錢。
    秦曉月也不放心，“小媽，我一個人就行，真的。”
    事實如秦曉月所說的一樣，經過昨天的事情一鬧，職工們都知道了這個攤子。
    也知道，人家現在是有營業執照的個體經營者了，加上又是職工家屬，所以都很親切。
    根本不用秦曉月怎麽招呼，自動就排起隊來。
    蘇曼音提前告知大家，今天隻有油渣土豆絲夾饃，可大家依舊熱情不減。
    “挺好，原本打算買一個肉夾饃，這下可以買兩個了。”
    “對呀，你家油渣土豆絲都可以單獨出菜了，太好吃了。”
    眾人很捧場，秦曉月很開心。
    可攤位前製作夾饃的周衛國就犯了難。
    這些工人不知道是不是昨天把胃口喂大了，今天上來就三個四個地要，還一個勁兒催，搞得他很是慌亂。
    做了十來個，他的手就開始抖。
    “衛國，還是給我吧。”
    蘇曼音直接接過菜刀，“你這樣太危險了，去一邊幫著你小嫂子維持秩序吧。”
    周衛國想要堅持，但他真的好累。
    他的手指都在抽筋，他躲到一旁，剛喘口氣，突然一個聲音飄來。
    “周衛國？真的是你啊！”
    周衛國回頭一看，頓時天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