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曼音最終以五百塊的價格，預定了兩個墓地。
    價格很親民，也很吉利。
    “衛民，久玲，你們要不要也……”
    “媽，我們就沒這個必要了，哈哈。”
    周衛民和孫久玲慌忙擺手，他們日子還長著呢，可不想早早把錢花在這裏。
    “二嫂，虧你還說一切都聽媽的，咋，這次你咋不聽呀。”
    秦曉月拉著孫久玲，低聲嘀咕道，“媽肯定是分析了，日後這墓地飛漲，緊張得很呢。”
    孫久玲擺擺手，“這個真學不了，再說，真有那麽一天，也該大花和小旭操心不是。”
    孫久玲簡單一句話，讓蘇曼音和秦曉月另眼相看。
    “二嫂，可以啊，最近沒少吃雞心燉藕吧。”
    孫久玲撓撓頭，“我沒吃呀？雞心燉肉，好吃嗎？”
    周衛民適才也很驚訝，自己媳婦兒咋突然看得那麽透徹了。
    結果弟妹一句話，又將媳婦兒打回原型。
    “弟妹誇你心眼兒多呢。”
    孫久玲不由臉一紅，“曉月，你又拿嫂子開心！”
    事情敲定下來，街道立即定下日子，組織開始行動。
    消息很快在紡織廠也傳開了，大多數對蘇曼音和周衛民的決定，是舉手讚成的。
    但總有一兩個硌眼的，比如廠子裏的老賴馬有成。
    早就看蘇曼音不順眼了。
    長得漂亮，卻眼瞎嫁給周德昌那個老頭子，也不肯要他這個跑腿子，當真氣人。
    天公作美，周德昌意外掛了，結果她還是不正眼看他一眼，虧他還支持她的攤子，連句話都沒有。
    既然她瞎折騰，那他就給她添添堵。
    他下班就跑到周德順家，開始攛掇起來。
    “知道不，你們小嫂子又出風頭了。”
    “她又幹啥了？”
    王桂花一聽到蘇曼音的消息，頓時來了精神。
    “又敗壞錢了！”
    “那倒沒有，她那你大伯子賺錢呢。”
    馬有成一句話，把坐在炕頭上的夫妻倆說迷糊了。
    “啥玩意兒，我大哥都埋了，她還咋賺錢？”
    “就是，還能把棺材起了，賣棺材？”
    馬有成瞥了一眼王桂花，心裏嘀咕，這老娘們兒，可真敢想。
    “她準備遷墳，把德昌大哥火花咯。”馬有成極其痛心道，“可憐德昌大哥，死了也不得安生啊。”
    “她瘋了！”
    周德順嗷起來了。
    到底是新兄弟，死了也改變不了的事實。
    “不行，我得找他說理去！”
    王桂花墩在炕頭，沒動彈。
    “桂花，愣著幹啥，走啊！”
    周德順見媳婦兒沒動，邊穿鞋，邊催促著。
    “我不去，那是人家丈夫，人家的爹，咱們去算哪兒根蔥。”
    馬有成知道王桂花心裏的小九九，便急忙補了一句。
    “那蘇曼音因此，還得了街道好幾百獎勵呢……”
    “啥，這火化不花錢，還給獎勵？”
    王桂花直接從炕上出溜到地上，“德順，你大哥的喪事咱們出錢出力了，咱們不能讓蘇曼音獨吞了這錢！”
    周德順一愣，“說什麽胡話呢，我大哥就不能被這麽折騰！”
    “對，你說得對，不能火化。”
    王桂花嘴上這麽說，心裏卻盤算著，要麽弄來錢，要麽誰都別拿到錢！
    馬有成功成身退，找了個家裏有事的理由，撤到一旁，看兩口子去鬧蘇曼音。
    隻是他在拐道牆根看了不到十分鍾，兩人就灰溜溜地跑出來了。
    接著，便是紡織廠廠長楊文俊，還有機械廠廠長袁守剛，與蘇曼音相談甚歡地走出來。
    看到這裏，他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這是蘇曼音提前預料到了，找好了撐腰人了。
    “周德順同誌，火化是政策，虧你還是黨員，人家小蘇同誌的覺悟都比你高！”
    袁守剛陰著臉數落周德順夫婦。
    “二叔與德昌也是手足情深，舍不得，也是情理之中。”
    “可小媽你，為了爸都投河了呀。”
    秦曉月的眼淚，適時地再次出現。
    “這世上還有誰，比你更舍不得爸！二叔二嬸，你們知道嗎，小媽為了陪爸，也在墓地，給自己預定了一處墳頭呢。”
    周德順和王桂花一聽，頓時更加羞愧起來。
    “你看看人家，多麽有情有義！”
    袁守剛有些感動。
    “楊廠長啊，讓你看笑話了，看來你們廠的政策宣傳很到位，連職工家屬的覺悟都這麽高，不像我們……唉！”
    袁守剛回頭看了一眼周德順夫婦，“周德順，你雖然內退了，但還是廠裏的職工，回去寫一千字的檢討報告，一定要觸及思想靈魂那種。”
    “啊，袁廠長，我這……”
    “咋，嫌少啊，那就再加五百字！”
    “不少，不少，我寫就是了。”
    周德順頓時熄了火，一旁的王桂花更不敢多嘴，畢竟自己還在機械廠上著班呢。
    兩人說了幾句好話，便灰溜溜地撤了。
    馬有成看到二人朝自己走過來，慌忙地鑽了胡同躲起來。
    “真倒黴，早知道廠裏都讚成，咱們就不摻和了。”
    “都怪該死的馬有成，話不說清楚！”
    周德順和王桂花罵罵咧咧經過胡同，躲在裏麵的馬有成聽了，真想罵娘。
    明明兩人為了錢才來鬧事的，跟他有啥關係。
    他起身突然聞到一股子臭味，腳碾了碾，頓時一股子黏膩。
    奶奶的，誰家倒黴孩子，在胡同裏拉屎啊！
    “小蘇同誌，放心吧，周德順兩口子若是再敢來鬧事，你找我就行！”袁廠長熱情道。
    “袁廠長，謝謝你了，給你添麻煩了！”
    蘇曼音客套的，她示意了一眼秦曉月，秦曉月慌忙拿出來個油紙包。
    “袁廠長，我們也沒啥好東西感謝你，這是我們做的肉夾饃，你拿回去嚐嚐，給我們提點意見。”
    “這……”
    “老袁，你就別客氣了。”楊文俊從旁勸道，“拿著吧，好吃得很！”
    “行，小蘇同誌，如果可以，也來機械廠擺攤，我們絕對歡迎。”
    “嘿，老袁，你這有些不地道了，當麵搶攤子啊！”
    兩人是同學，也是朋友，所以當楊文俊找到袁守剛來蘇曼音家幫忙時，他锛兒都沒打。
    本來他還說，周德順是黨員，是廠子職工，這點覺悟肯定有。
    結果話音兒剛落，兩口子就進院鬧事，這臉打得啪啪響。
    好在事情圓滿解決。
    “時候不早了，那我們就先走了。”
    袁守剛和楊文俊揮手告別，蘇曼音和秦曉月看著兩人騎著車子離開，心裏不由感觸。
    這兩人，真是接地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