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法會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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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因站在人群中,目光與空澄首座短暫相接。
卻見對方,眉間微蹙,那目光中帶著明顯的期許與催促,分明是要他出麵與多吉喇嘛一較高下。
是實話,若是他自認佛法修為不行,自然樂的這樣做。
可偏偏,係統為他解析過的兩部佛經,不僅讓他領悟了經文的深意,更觸類旁通,對佛法要義有了獨到的見解。
了因自問,即便麵對桑傑大喇嘛這等高僧,他也未必會落於下風。
而那多吉,不過是急先鋒,馬前卒。
其師桑傑大喇嘛端坐如鍾,閉目轉經,分明是縱容弟子攪動風雲,之後,他再以泰山壓頂之勢親自下場,其目標,直指空慧大師!
了因自認,那時才是他這個主角最後登場的時候,畢竟……誰裝X不像裝個大的。
空澄首座見了因久久沒有反應,他移開目光,麵上雖無波瀾,心中卻不由暗歎一聲。
隻是他卻不知,了因此刻非但毫無懼意,反而在心中暗暗期盼那桑傑大喇嘛早日上場。
場中,空慧大僧端坐蒲團之上,麵容如古井無波。
他緩緩睜開雙眼,目光平和地看向多吉:“小師父既有疑問,但說無妨。”
多吉精神一振,當即發問:“適才與了辛師兄論及空性,敢問大僧,空性與明性是一是二?若言是一,為何經中分說;若言是二,何來不二法門?”
這個問題極為刁鑽,既涉及般若空觀,又牽扯如來藏思想,曆來是佛學中難解的精微之處。
台下眾僧都不禁為空慧捏一把汗。
空慧卻微微一笑,不疾不徐道:“月映千江,月唯一體;鏡照萬像,鏡本無心。空性如月,明性如光,月體本明,明不離月。執著名相,反失其實。”
多吉不甘示弱,再追一問:“既然如此,為何密乘即身成佛,顯宗卻要三大阿僧祇劫?”
“根器有利鈍,法門有頓漸,藥無貴賤,對症者良。”空慧聲音平和卻字字清晰:“月升東海與西山,同是一輪明月;花開早春與盛夏,各應時節因緣。執著速成,反成障礙;貶斥漸修,亦是分別。”
多吉眉頭緊鎖,忽然問出一個極富機鋒的問題:“既然如此,大僧此刻是在度人,還是在被度?”
這個問題暗藏陷阱,若答度人則著於我相,若答被度則墮於執著。
空慧安然答道:“饑來吃飯,困來即眠。度與被度,皆是戲論。”
多吉步步緊逼:“若無度人之念,何以在此說法?”
“猶如空穀回響,應聲而發,非是有心。”空慧從容應對,“亦如明鏡照物,物來即現,物去還空。”
多吉忽然轉變話鋒:“這麽說,大僧已證空性?”
“證與不證,皆是虛妄。”空慧目光澄澈。
“既證空性,何須說法?”多吉眼中閃過銳利光芒。
“空性不礙妙有,真如不廢緣起。”空慧聲音如清泉流淌,“月不礙雲,雲不礙月;鏡不礙像,像不礙鏡。執著空有,皆落兩邊。”
多吉沉默片刻,忽然問出最後一個問題,聲音已不如先前自信:“若一切皆空,修行何用?”
空慧微微一笑:“以水洗水,終無洗淨之日;以空悟空,方知本來無礙。修行不是造作,隻是歸家穩坐。”
多吉張口欲言,卻發現自己所有的機鋒辯難,在空慧圓融無礙的智慧麵前,都如浪花拍擊巨石,碎成泡沫。他站在台上,麵紅耳赤,先前那股淩厲氣勢已然消散殆盡,竟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多吉,還不謝過空慧大師指點?”
桑傑喇嘛微微抬手,示意弟子退下。
那多吉雖躬身行禮,眉宇間傲氣未消,下台時聽得不少喝彩,腰杆不由又挺直幾分。
“大無相寺高僧果然名不虛傳。”桑傑的聲音洪亮如鍾,在法會場中回蕩:“空慧大師對般若空性的見解,讓老衲佩服!”
他這話一出,台下頓時響起竊竊私語。
來參加法會的江湖豪客和達官貴人中,不少人頓時麵露玩味之色,顯然都看出了桑傑的意圖。
果然,不等空慧回應,台下已經有人高聲起哄:
“既然桑傑大喇嘛如此推崇空慧大師,何不登台切磋一番?”
“正是!兩位高僧論法,必能令我等受益匪淺!”
“請桑傑大喇嘛登台!”
呼聲如潮,一浪高過一浪。
眾人皆知這位北玄來的大喇嘛來者不善,卻樂見龍虎相爭——若非借法會化解武學戾氣,這盂蘭盆節又有幾人真心願赴?
桑傑喇嘛朗聲長笑,聲若洪鍾:“既然眾位如此盛情,老衲便獻醜了。”
寬大僧袍迎風獵獵,眾人隻覺眼前紅雲一掠,下一刻,那桑傑大喇嘛已如落葉般飄然落於法壇之上。
這一手輕功如電似幻,頓時引來一片驚嘩。顯然,這位來自北玄雪隱寺的高僧,敢隻身南下,自有其非凡底蘊。
“空慧大師,請!”
大喇嘛單掌豎立,含笑相邀。
與台下喧鬧起哄的眾人不同,青山寺從主持方丈到各院首座,乃至一眾弟子,皆暗自蹙眉。
這盂蘭盆法會曆來設有辯經之儀,然往年登台論法者,多為四方雲遊僧人。
這些人或為求佛法真義,或為揚名立萬,所以這般場麵歲歲皆見,本不稀奇。
而大無相寺年年遣高僧赴四方講經,亦是為防此局——若在自家法會之上辯經落敗,實乃顏麵盡失。
說到底,不過是三個字:輸不起。
空澄首座本欲登台,與那桑傑喇嘛一論佛法,也算是替那空慧和尚摸摸對方的底細,可他身形未動,便被空明方丈以眼神止住。
空澄心下雪亮:即便自己登台,最終也難逃敗局。
他從不認為自己的佛法修為能高過空慧。
元丹境後,大無相寺一脈弟子隻要積攢足夠善功,便可前往祖庭觀瞻那“無字玉碑”。
說來諷刺,他們這些在中寺擔任方丈、首座之人,看似地位尊崇,實則皆是被大無相寺篩選下來的淘汰之人。
而真正能留在祖庭的,才是撐起大無相寺一脈脊梁的砥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