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問禪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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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拂好奇地仰起臉:“什麽後手呀?”
    九皇子輕笑一聲,眼中透出幾分親近,顯然已將她視作可信任之人。
    “若爭位失敗,又無緣大無相寺方丈或首座之位,爺便北上雪隱寺,繼承法王尊位。”
    他語氣平淡得像在說今日的茶點:“總歸...爺永遠都有退路。”
    “爺果然最厲害了!”阿拂眼睛亮晶晶的,滿是崇拜。
    九皇子卻忽然斂了笑意,指尖輕叩案幾:“可惜...”
    “可惜什麽?”阿拂歪著頭追問。
    “可惜那了因和尚。”
    阿拂歪著頭想了想:“是今日在街上遇見的那個...眉間有朱砂痣,長得特別好看的小和尚嗎?”
    “不能用‘好看’形容。”九皇子屈指彈了彈她的額角:“那是...”
    他頓了頓,眼底掠過一絲罕見的讚歎:“爺從未見過如此出塵之人,隻是一襲白袍,便如從古卷中走出來的,當真是……”
    九皇子忽然捏了捏她的鼻尖,笑意重浮:“你這丫頭才多大,居然叫人家小和尚。”
    兩人笑鬧間,阿拂嘟囔道:“那小和尚究竟有什麽特別的,值得也這般惋惜?”
    九皇子執起茶盞,正色道:“桑傑大喇嘛曾說,這了因和尚在佛法上的悟性...超乎常人,有時連他都自愧不如……”
    他指尖無意識敲著案幾,“若是將他收服,讓他心甘情願為爺日夜誦經,那……”
    火在他眸中躍動:“爺身體裏這顆舍利子融合的速度,至少能快上三成,而且……”
    九皇子輕啜一口茶,眼中閃過一絲玩味:“說來也好笑,這小和尚明明出身南荒,可偏偏在這裏聲名不顯,反倒不如在中洲江湖的名聲響亮。”
    他放下茶盞,指尖輕輕摩挲著杯沿:“此人不一般,僅僅是幾日的相處,便能讓一位金鱗榜上的俊傑不遺餘力地替他揚名,你說奇不奇怪?”
    阿拂睜大了眼睛,驚歎道:“這麽厲害?那中洲江湖是怎麽評價他的呀?”
    九皇子沉吟片刻,眼中閃過思索之色,最後緩緩吐出是三個字:“奇、妙、怪!”
    見阿拂一臉不解,他解釋道:“就像桑傑大喇嘛說的此人年紀輕輕,卻對佛法有超乎常人的見解,但有意思的是,此人自稱琴棋書畫,醫武茶道無一不精,連佛法未被他列入其中,可偏偏他……”
    琴技,素齋,飲酒,化緣……
    阿拂托著腮幫子聽九皇子講完,隨後惋惜道:“可惜這樣的人物,不能為爺所用。”
    九皇子卻不急不躁,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不急。”
    他頓了頓,似乎想起了什麽有趣的事,笑意更深了幾分:“這小和尚如今太過稚嫩,還未認清現實。等他多碰碰壁,自然會明白獨木難支的道理。”
    翌日清晨,天光微亮,大無相寺山門前的遼闊廣場上已是人聲鼎沸。
    一道寬闊無邊的白玉階梯自廣場盡頭拔地而起,宛如一條巨龍仰首向天,階梯盡頭隱沒在縹緲的雲層之中,仿佛直通九霄天庭。
    玉階瑩白溫潤,在晨曦照耀下流轉著淡淡光暈,每一級台階都刻有繁複玄奧的佛紋,隱隱散發出令人心悸的威壓。
    廣場之上,黑壓壓的人群匯聚成一片浩瀚人海,粗略看去竟有數萬之眾,其中九成人都是前來參加考核之人。
    而階梯兩旁更是擠滿了前來觀禮的江湖人士,有的站在高處遠眺,有的擠在人群中東張西望。
    商販們趁機兜售著瓜果茶水,叫賣聲此起彼伏。
    偶爾有江湖名宿現身,便會引起一陣騷動,眾人紛紛踮腳張望,想要一睹高人風采。
    人頭攢動,摩肩接踵,各種服色混雜,可這些人皆是目光熱切地投向廣場中央。
    按照來曆,參加考核的人大致分為四種。
    來自大無相寺下轄各中寺推舉而來的僧人,這些人大多身著灰色或土黃色僧袍,剃著光頭,神色或緊張或肅穆,雙手合十低聲誦經,試圖在喧囂中保持內心的平靜。
    雖是來自中寺,但能獲得推舉資格,顯然也非庸碌之輩。
    另一側,則是一群衣著華貴、氣度不凡的年輕男子,正是來自各大世家的子弟。
    他們服飾精美,佩玉鳴環,彼此間談笑風生,眼神中帶著世家門閥特有的矜持與傲氣,仿佛對這考核誌在必得。
    緊鄰他們的,是人數最為龐大的尋常世家子弟。
    他們的衣飾雖也整潔,卻遠不如前者華麗,神色間更多了幾分忐忑與期盼。
    而最引人注目的,卻是廣場最前方那一小撮人。他們人數最少,不過百餘人,年紀也最小,大多僅是十歲出頭的孩童,最大的看起來也不過十四五歲。
    他們有的衣著樸素簡單,有的穿著華麗,但個個都眼神清亮,氣息凝練,靜靜地站在那裏。
    他們便是由大無相寺親自外出尋訪、挖掘出的真正天才苗子,也是最受重視的一幫人。
    整個廣場人聲鼎沸,議論聲、誦經聲、叫賣聲交織在一起,熱鬧非凡。
    這時,旁邊一位白發蒼蒼的老者捋著胡須對身旁的後輩介紹道:“這便是大無相寺鼎鼎大名的"問禪路",共有九萬九千九百九十九級台階,又被稱作"一空到底"。”
    “為何要叫一空到底?”
    老者微微一笑:“所謂"一空到底",取的是四大皆空之意。據說能走完這條階梯的人,心性必定堅毅。”
    不遠處一個粗豪的漢子插話道:“十萬級台階?這也太多了吧!”
    一個書生模樣的中年人搖著折扇道:“兄台有所不知,這其中另有玄機。前麵九萬九千九百級,其實與問禪無關,而是大無相寺檢驗實力的一種方式,也可以說是給參加考驗者的一點好處。”
    眾人聞言都好奇地圍攏過來,有人急切地問道:“什麽好處?還請先生明示。”
    書生合上折扇,指著白玉階梯道:“這前麵的台階,每登一級都能助人鍛煉肉身,可謂一步一淬體。登得越高,肉身越強,能走過這九萬九千九百級的,就代表肉身已經足夠強橫,在這江湖上,也可稱一聲高手!”
    “那後麵的九十九級呢?”有人迫不及待地問道。
    書生合上折扇,神色肅然:“那九十九級才是最難的。據說與實力無關,而是問心之路。每一步”直指本心,大無相寺每三年收徒一次,每次近萬,可能通過這最後九十九級的人……”
    他頓了頓,聲音沉凝:“不足十人。”
    “多少?十人?”
    眾人聞言都不禁倒吸一口涼氣,再次望向那高聳入雲的白玉階梯時,眼神中已多了幾分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