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佛子威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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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時,一個清越的聲音似山澗清泉般流淌而來,明明不高亢,卻奇異地壓過了滿堂喧嘩:“要貧僧說,不如魏施主親自稱量稱量——如何?”
這聲音響起時,眾人隻覺心頭似有甘霖拂過,原本躁動的情緒莫名平複,就連空地禪師眉宇間剛升起的火氣也悄然消散。
所有人不約而同地轉頭望向堂前庭院——
但見一位年輕僧人靜立庭前。
他身披月白僧衣,纖塵不染,眉心一點朱砂痣更是殷紅如血,襯得他本就清俊的容顏更添幾分超脫塵世的聖潔。
“這……這……這位怕就是大無相寺的那位了因佛子了吧。”人群中有人失聲驚呼。
“除了這位,誰還有這般風采!”
看到眼前僧人這超脫塵世的樣子,眾人心頭不約而同浮現玄機閣那句評語——雪衣無塵,神秀無雙!
待初見的驚豔稍褪,人們才注意到他身後的陣仗。
一位手持九環金錫禪杖的老僧靜立其後,那禪杖在雪光映照下流轉著淡淡金輝,老僧雙目半闔卻隱有精光內蘊,顯然修為極高。
更後方肅立著四位中年和尚,個個太陽穴高高隆起,眼神開闔間精光四射,分明都是修為精深的之輩。
這般陣勢,令在場所有江湖客都不由屏息。
而魏涯與大無相寺眾僧的反應,更是將這份威儀襯得淋漓盡致。
就在了因現身的刹那,這些人幾乎同時離座而起,步履匆匆穿過廳堂,疾行至庭院之中。
“弟子空地,恭迎佛子法駕。”
“俗家弟子魏涯,恭迎佛子法駕。”
“……”
空地等人與與魏涯幾乎是同時躬身行禮,大無相寺弟子雙手合十深深一揖,姿態謙卑至極。
魏涯抱拳行禮時更是將花白的頭顱深深低垂,連腰背都彎成了恭敬的弧度。
了因目光淡淡掃過全場,那雙清澈如琉璃的眸子所及之處,眾人不自覺地屏住呼吸,連吞咽口水都小心翼翼。
這位可是大無相寺的佛子,未來極可能執掌一院的首座,在場誰人不知其分量。
魏涯雖年過花甲,但此刻不也是連大氣都不敢喘。
“佛子請。”魏涯側身讓出通路,聲音裏帶著難得的敬畏。
了因微微頷首,月白僧衣所過之處,那些平日裏桀驁不馴的江湖中人此刻也都下意識的垂首。
空應長老緊隨其後,其餘僧人更是整齊列隊跟在三丈開外,竟是無人敢與了因並肩而行。
這般威勢讓在場江湖客暗自咂舌,幾個年輕弟子更是緊張得額頭見汗。
隻見魏涯行至廳堂主位前,竟是親自以袖拂拭檀木座椅,而後退開兩步,躬身相請:“還請佛子在此歇足。”
了因並未推辭,徑自落座,月白僧衣在深色座椅上鋪展如蓮,那姿態自然得仿佛本就該如此。
待他坐定,卻未開口,隻是轉眸看向身旁的魏涯——方才這位老江湖下意識地坐在了並排的副位上。
四目相對的刹那,魏涯隻覺得周身血液驟然凝滯。
那目光並不淩厲,也不含半分威嚇,隻是這般平靜地注視著,卻讓他從指尖到眉心都泛起刺骨的寒意。
無形的威壓如潮水般漫湧而來,魏涯的喉結不自覺地滾動了一下,臉上剛擠出的笑容漸漸僵硬,這位在江湖上摸爬滾打數十年的老江湖,感到自己像是被浸入冰泉,額角滲出細密冷汗。
“在下風雲堂內門長老魏涯,見過了因佛子!”
終於,在越來越沉重的壓力下,魏涯再也堅持不住,慌忙起身,對著了因深深一揖。
他一邊說著,一邊借著起身的勢頭,悄悄用腳尖勾住檀木座椅的一條腿,不動聲色地向後挪動了半尺有餘,使原本與了因平齊的座位,此刻明顯落後於主位。
這個細微的動作做得極其隱蔽,卻又恰到好處地落在眾人眼中,仿佛在無聲地宣告著地位的差距。
空地和尚靜坐一側,眼底掠過一絲難以捕捉的譏誚——風雲堂長老?算什麽東西?也敢在我大無相寺佛子麵前擺譜?
其他江湖客們心思也是各有不同。
有人暗自搖頭:魏涯雖貴為風雲堂內門長老,卻未免太不識相。
須知眼前這位乃是南荒大無相寺十八佛子之一,其尊崇地位,便是比起一流宗門的執法長老猶有過之。
區區一個內門長老,也配與佛子平起平坐?
若這位當真以佛子儀駕親臨風雲堂,怕是連那幾位副堂主都要開中門相迎。
如今竟想在此倚老賣老,結果如何?
不過一個眼神,便不得不挪座退讓,簡直將風雲堂的顏麵都丟盡了。
而堂中那些年輕弟子目睹此景,心中更是五味雜陳。
有人妒火中燒,有人豔羨難耐,更有人恨不得取而代之。
那可是大無相寺的佛子啊!
年紀輕輕,便已站在江湖頂端,受萬人敬仰。
若自己有朝一日也能擁有這般威儀,讓風雲堂的長老也在自己麵前低頭,那該是何等風光!
就在這時,曹正問親自端著一杯熱氣騰騰的香茗,快步上前,雙手穩穩地托著茶盤,來到了因麵前。
他深深一躬,幾乎將腰彎成了九十度:“佛子,請用茶!”
了因並未立即去接,目光在曹正問惶恐的臉上停留了一瞬。
曹正問保持著躬身獻茶的姿勢,一動不敢動,額角隱隱見汗。
廳堂內寂靜無聲,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這杯茶上。
片刻,了因才伸出骨節分明、白皙修長的手,輕輕接過了茶杯。
他接茶的動作行雲流水,與曹正問僵硬的姿態形成雲泥之別。
曹正問如蒙大赦,暗暗鬆了口氣,連忙後退幾步,垂首恭立在了一旁,卻不敢再坐下。
了因指尖拈著杯蓋,輕輕撥弄著浮在水麵的茶葉,他並未立即飲用,隻是靜靜地看著茶湯,仿佛在欣賞一件藝術品。
整個廳堂落針可聞,唯有窗外偶爾傳來的風聲,以及了因手中杯蓋與杯沿輕碰發出的細微脆響。
這短暫的沉默,卻帶著無形的壓力,讓在場的每一個人都屏住了呼吸。
終於,了因將茶杯移至唇邊,淺淺地抿了一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