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平，還真是不期而至啊。”
    鳴人記得很清楚，這是當年他擊敗佩恩六道後，撕開紙做成的大樹結界，坐在戰車上，瘦骨嶙峋的長門師兄，見到他時說得一句，帶有諷刺意味的話。
    時隔十六年，鳴人從親手贈與他象征和平的白色手捧花的小南師姐口中再次聽到，窒息感一時淹沒他的全身。
    鳴人臉色蒼白的低下頭，緊捏著手掌，黯聲道：“小南師姐，我一直以為，你已經死了……”
    小南麵無表情的說：“沒錯，確實已經死了，那個傻乎乎的相信著你編織的美好願景的我，已經葬身在雨隱的大海。”
    鳴人抬起頭，臉上寫滿了愧疚：“師姐……你在怪我嗎？”
    小南麵無表情的說：“我不怪你，我隻怪自己識人不明，眼睜睜看著長門為了你虛假的承諾，白白送了性命。”
    鳴人的輪回眼泛起猩紅：“能告訴我發生了什麽嗎？你是怎麽活下來的？又為什麽會在這裏？”
    小南麵無表情道：“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沒能兌現你承諾，雨隱變成了什麽樣子，你心裏有數吧？”
    鳴人滿臉苦楚的解釋：“你聽我說小南師姐！我是有苦衷的！我當上火影之後，才發現事情沒我當初想得那麽簡單，我無法逾越大名的權限，去幹涉他國的內政！”
    小南麵無表情的反問：“所以，你的忍道呢？說到做到，勇往直前的忍道呢？像個愣頭青一樣衝上去，用你的信念去感化他人，一直不都是你擅長的事情嗎？為什麽到了我們這裏，你的忍道就敗給現實了呢？”
    “說白了吧，鳴人。你隻是沉溺在一種救贖的情結，以及改變他人的滿足感中，也許你在許下諾言那一刻，感情是真的，但你根本不具備一個成熟和有擔當之人的智慧與方法。”
    “你想當然的覺得自己能做到，於是就許諾了，你從來不會權衡自己的能力與實際的差距。”
    “當你發現自己真的做不到而產生內耗痛苦的時候，你腦子裏的自洽機製就會啟動，你會自己說服你自己，讓一切看上去都理所當然。”
    “說白了，漩渦鳴人，你始終就是活在自己世界裏的，幼稚的理想主義者，偏生因為你的實力，以及骨子裏的演說家氣場，讓你的言語和外表極具迷惑性和煽動性。”
    小南露出了自嘲般的笑容：“當我們回過頭意識到這件事的時候，才發現……當年的我們同樣是幼稚的理想主義者，一個巴掌拍不響，誰都別笑話誰，也是我們活該啊。”
    “以長門當時的體力，再加上我的協助，從你，從木葉的手裏全身而退，根本不是什麽難事，他本可以不用死的，我真的是為他感到不值啊。”
    一字字，一句句，就如同回旋鏢，轉動著刺進鳴人的心裏。
    當年他因為師兄和師姐的認可，收獲了多麽滿足的心境，如今反噬的痛苦，就有多麽的猛烈！
    他難受的幾乎站不穩，被我愛羅上前攙扶住。
    聯軍中議論紛紛。
    “怎麽回事？為什麽停滯不前了？”
    “那個女人是誰啊！暗隱村的人嗎？”
    “看上去和鳴人認識啊。”
    “還有什麽苦衷，什麽忍道的！是鳴人的私事，和我們沒有關係啊！”
    “沒錯，我們可是響應著鳴人的號召，抱著豁出性命的覺悟，來參加討伐暗隱村的戰鬥的！”
    “我們大軍的步伐，可不能因為這個女人而停滯不前啊！”
    鳴人聽見身後眾人的議論，深知自己身為大軍的精神領袖，不能因私廢公。
    他輕輕將攙扶著自己的我愛羅推開，暫壓心緒後，說道：“小南師姐，我們的事情可以稍後再談嗎？雨隱的事情，讓我怎麽贖罪謝罪都可以，但眼下，我們忍者聯合軍，即將征討暗隱忍者村！”
    “不能。”
    “為什麽？”
    “因為這個暗隱忍者村，一切都是以雨隱為原班人馬起家，發展到今天的。在暗影宇智波塵的領導下，已經實現了我們想要的和平。”
    “這是我要守護的村子！”
    “你說，什麽！？”鳴人如遭雷擊般倒退三步，震駭道：“你說……雨隱就是暗隱的前身！？”
    “沒錯。”
    “你說，宇智波塵為雨隱帶來了和平！？”
    “沒錯，雨隱的百姓們，在這裏安居樂業，雨隱的孩子們，不需要在上戰場，可以無憂無慮的度過他們的童年。”
    “老有所養，幼有所依，在這裏，每個人都不需要為生計發愁，沒有犯罪，也沒有刑罰，人們物質優渥，精神富足，可以柴米油鹽，也可以暢談理想和人生。”
    “漩渦鳴人，你沒能實現的承諾！宇智波塵，他替我們實現了！他既是我的救命恩人，也是我的精神支柱！”
    “你已經毀了雨隱，還想連暗隱都從我這裏都奪走嗎！”
    “你和你身後這幫人的到來，隻會讓我，讓我身後的人們，都變得不幸，滾回去！從我的暗隱，滾回去！”
    每一句話，就像是一記重錘，打得鳴人暈頭轉向。
    突然間，他倒抽一口冷氣，大叫道：“小南師姐！你，你們被宇智波塵給蒙騙了啊！這裏的和平都是假象！你們都被騙了呀！”
    小南臉上立刻蒙上一層冰霜，措辭也不再客氣：“真有臉說呀！漩渦鳴人！”
    鳴人急切懇切：“不是我說的！是大蛤蟆仙人的預言指引！宇智波塵，被天外的魔人，大筒木輝夜的族人附身了！他的目的是毀滅這個忍界，將這片土地上所有的人，所有的生機，都蠶食殆盡！”
    “所以小南姐，你千萬，千萬不要被宇智波塵營造的虛假的和平給蒙蔽了！”
    小南的身子，開始禁不住的發抖。
    鳴人自顧自的說：“你也是自來也老師的弟子，你應該知道那位大蛤蟆仙人的！祂的預言從未落空過！當年自來也老師，就是在大蛤蟆仙人的指引下，踏上尋找預言之子的旅途！最終邂逅在雨隱邂逅了你們！”
    小南抬起眼眸，直勾勾盯著他問：“那我問你，宇智波塵就是那個魔人，這是那隻蛤蟆的原話嗎？”
    又是這個問題！幾乎每個不願在心底接受現實的人，都要問上一遍！
    鳴人已經對這個他無法給出確鑿回答的問句，產生逃避般的厭惡！
    六道支招：“鳴人！這個問題糾纏不清的！搬出輝夜，你看她怎麽說！”
    鳴人紅著眼說：“小南姐……在回答你的疑問前，我希望你也回答我一個問題，宇智波塵複活了大筒木輝夜，將她窩藏在桃源聖地第二層的事情，你知道嗎？”
    鳴人並沒有從小南臉上看到自己預期的錯愕亦或慌亂。
    相反，小南看他的眼神，竟帶著幾分讓他不理解的悲哀與憐憫：“我當然知道了。”
    然後破天荒的說道：“輝夜非但複活了，而且在暗影宇智波塵的努力下，已經放下仇怨和執念，決定和人類和平共處！”
    “什……麽！？”鳴人張著嘴巴，震驚到不能動彈。
    他身後八萬忍者聯軍，無不瞠目結舌。
    全場死一般的安靜。
    不，不是吧？輝夜不是至高無上的查克拉始祖嗎？雖然我們沒能親自交手過，但她可是用無限月讀將全人類束縛的暴神！這樣的存在，竟然被那個宇智波塵給……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這場仗是不是就不用打了？
    這是麵對超越認知的強大存在，人心深處本能對避戰的渴望。
    “哈哈哈！”這時，六道啞然失笑：“實錘了！實錘了鳴人！小南中了輝夜或是宇智波塵的幻術支配！她已經神智不清了，不然怎麽能說出輝夜會放下仇怨和執念，和人類和平共處這種鬼話來！”
    “這個暗隱忍者村，同樣被那種幻術給支配了，所以才會出現無限月讀般的虛假和平與繁榮！”
    “鳴人，你要眼睜睜看著小南，和這裏的人們，在那種幻術中娛樂至死嗎？想必幻術終結之時，就是他們命終之日！”
    “你真不必再顧慮下去了！將小南擊倒！攻入暗隱忍者村！如我所料不錯的話，這裏是母親重要的苗床！如果受到損傷的話，輝夜必然不會坐視不理！必然會現身於此！然後你以雷霆之勢將她封印！”
    “鳴人，你還在等什麽！”
    鳴人沒有立刻如六道所願的動起來，或許是出於對小南的愧疚心理，亦或是其他原因。
    他攥緊拳頭，問小南說：“你說的，是真的嗎？輝夜她真的放下芥蒂，和人類和平共處？而且這真是宇智波塵的手筆？他做到了當年六道仙人兄弟，我和佐助都沒能辦到的事情，是這樣嗎？”
    小南毫不客氣的說道：“你們做不到的事情，暗影宇智波塵未必做不到。鳴人，不要覺得全世界隻有你，有著改變他人的力量。”
    “也不要覺得，隻有六道仙人和大蛤蟆仙人，才是權威的代表。”
    “這個世界很大，大到超乎你的想像，看在同為自來也老師的弟子，最後的情麵上，我給你最後的忠告……井底之蛙，終將沉入大海。”
    “一個人的力量哪怕再強大，若沒有獨自思考，獨立判斷的能力，那他永遠是個長不大的巨嬰。”
    “桃源不歡迎你們，如果想成全彼此最後的體麵，立刻轉身離開！”
    六道：“鳴人！！！”
    鳴人：“六道爺爺，我明白的！我隻是想看看，我的師姐，她陷得有多深！”
    現在，我確認過了……小南師姐，她已經完全被輝夜或宇智波塵的幻術洗腦！失去了獨立判斷的能力！
    好厲害的幻術！我竟然都察覺不出任何的苗頭！
    如果不是經曆了這一係列的變故，讓我對大筒木的力量，有了全新的認識，恐怕我真的就被蒙蔽了。
    見鳴人還沒有要回頭的意思。
    小南也失去了耐心，將杵立麵前的忍刀，朝著鳴人擲了過去。
    “鐺！”那忍刀套著刀鞘，在半空中旋轉，插在鳴人麵前的土地中。
    小南用極度不耐煩的語氣，向鳴人下達最後的通牒。
    “漩渦鳴人！如果你執意要進攻暗隱！那就用彌彥生前用的這把刀，把我給劈了！”
    “要不然，你就帶著你身後這群人，給我滾回去！滾回去！永遠，永遠不要再讓我見到你這張愚不可及的臉……”
    “……”鳴人將頭深埋入陰影中，晃晃悠悠的彎下腰，拔出了地上的忍刀。
    “答應的事，沒做到，我認罰。”
    他抬起刀，在身後眾人的震愕中，猛地插入自己腹部，緊握刀柄，一切到底！
    ‘’嘩啦！”大片鮮血，從刀口和口鼻滲漏而下！
    “……”小南麵無表情，沒有任何的動容。
    鳴人身後眾人徹底看不下去了，對小南犯了眾怒！
    “火影大人，您這是何苦呢！”
    “對這種自甘墮落的女人，何必與她多費口舌！”
    “沒錯啊，簡直是給她臉了！”
    “打過去就是了！”
    鳴人拔出血淋淋的忍刀，鐺得一聲扔回小南的麵前。
    “這樣過去欠下的就還了。”
    “我承諾不會傷害曾經雨隱那些無辜的人，相反我會將他們從宇智波塵和輝夜營造虛假的和平中解救出來。”
    “甚至等這場戰爭結束後，我會幫助你們重建雨隱，這次我真的說到做到，哪怕是排除萬難也會做到，就當是我對曾經失信於你的這件事，微不足道的贖罪吧。”
    鳴人捂著血淋淋的腹部，抬起頭，輪回眼的鞏膜，因為充血泛起猩紅的光。
    “所以，小南師姐，現在我也對你下達最後的通牒，立刻讓開，我不想，真的不想，在這裏殺了你……”
    聽聞此言，小南竟是釋然般的笑了，那笑容美得心顫，卻又讓人心碎。
    “漩渦鳴人，有你這句話就足夠了。”
    “足夠我同你徹底恩斷義絕了。”
    “我也不必再拘著最後一點同門的情誼，奢望你懸崖勒馬了。”
    “你和你的六道，以及，這八萬人裏忠於你的五萬人，統統留下吧……”
    “轟隆隆隆！”鳴人呆呆看著小南身後敞開的，暗隱忍者村的青銅大門。
    他全部心神，都被小南最後的一句話，給攝走了。
    “忠於我的，五萬人……什麽意思，什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