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不經意的提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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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終於回來了!”
僧舍裏,陳修瀚往床上一跳,毫無形象地滾了兩滾,一副如釋重負的模樣。
展昭上了床榻,眉宇間也有鬆弛。
人並不累,但經過中毒與死人的衝擊,精神上難免有些疲憊。
“兄弟!”
正盤坐運功,陳修瀚左右看看,眼見僧舍內再無旁人,趕忙湊了過來:“你覺得,我是不是得出去避一避?”
展昭道:“你在擔心什麽?”
“我幾日前畢竟和胡西霸起了正麵衝突,萬一最後找不到真凶,寺內會不會……會不會……”
陳修瀚沒有說完,擔心之色已是溢於言表,末了歎了口氣:“真是無妄之災啊!”
“以胡西霸的為人,在寺內得罪的人不會在少數,你與他的衝突程度,不足以用‘五仙教’的劇毒殺人。”
展昭相信這位不是凶手,也願意出麵為其擔保,但為了照顧對方的自尊,沒有直接大包大攬,而是安撫道:“別忘了,那日先與胡西霸發生衝突的是我,寺內要懷疑,也是先懷疑我。”
“兄弟你是有本事的,我瞧得出來,剛剛那觀音院的監院戒聞大師,還一直打量你呢,眼神特別溫和!”
陳修瀚苦笑道:“我就不成了,來大相國寺隻半年,別說跟那些從小在寺內長大的相比,就是沙彌裏麵,也不夠出眾啊!”
展昭腦海中突然浮現出一道身影:“你知道有一個自稱‘定逸’的沙彌麽?”
“那個癡子?”
陳修瀚臉色更苦了,有種兔死狐悲之感:“當然知道!大夥兒都知道的!”
“有人說,這人是在寺內當了二十年沙彌,遲遲不能入僧籍,就發病了,從此後見誰都自稱‘定逸’,還以為自己有了法號!何等可悲……”
“也有人說,他是練了某種神功,走火入魔後成了如今的模樣,混跡在我等沙彌之中,寺內高僧等他恢複!你信麽?反正我是不信!偏偏很多沙彌願意相信啊!”
為什麽願意相信,答案顯而易見。
因為瘋了的說法飽含絕望,走火入魔至少還留有一線恢複的希望。
‘這樣的人,一旦走了極端,可不是會痛恨寺院嗎?’
展昭琢磨著,看了看這位室友,又忍不住問道:“既如此,為何還要入相國寺呢?”
“沒辦法的,想要習得上乘武藝,都是這般艱難,別的門派也很嚴苛。”
陳修瀚攤了攤手:“就如那少林寺,多收山下佃戶之子,要家世清白,一心護佛,弟子競爭也異常激烈,僧人的地位還遠沒有大相國寺高,最關鍵的是……”
說到這裏,他的語氣熱切起來:“少林寺的武藝,大相國寺都有!而大相國寺的絕學,少林則無法染指!”
“哦?”
展昭訝然。
佛門第一刹,真就把佛門各派的功法收集齊了?
夠能耐啊,難怪這麽多人削尖了腦袋,往裏麵鑽。
寧願瘋狂卷,也死活不離寺。
陳修瀚同樣振奮了精神,握緊拳頭晃了晃:“我一定要學藝功成,將來出人頭地,飛黃騰達!這場無妄之災,定能度過!”
可接下來。
當戒律僧開始挨個問話,陳修瀚挺直的腰杆又彎了下去,被搜尋箱櫃時,更是提心吊膽,生怕搜出不屬於自己的毒藥瓶子來。
不止是他,同僧舍的其他人,都是汗流浹背。
“戒律僧問什麽了?”
“不知道啊,我怕的很,稀裏糊塗的就答完了……”
“隔壁的柳德富被問話的時間最長,此人是開封米商之子,平日裏也是舍內一霸,出來時如喪考妣,肯定是被收拾了!”
“甭管他了,好像是在查山西與湖廣的……”
“呼!與我無關!與我無關!”
這個過程中。
展昭也被盤問,箱櫃和佩劍同樣被仔細搜查。
他協助破案,是戒聞偷偷向持宏禪師舉薦的,持宏禪師也是暗中傳音安排。
不可能大張旗鼓,弄得人盡皆知。
哦,大相國寺死了人,竟然要一個剛入寺不久的小沙彌破案?
那不僅是給予展昭個人壓力,大相國寺本身也容易淪為笑柄。
所以一切暗中進行。
同樣也在調查的戒律僧,自然對他一視同仁。
展昭坦然麵對,希望盡快出現進展。
很可惜。
隨著人心惶惶的兩日搜尋,案發的第二日晚,戒聞的徒弟定海,匆匆來到了僧舍外。
聽到他的腳步聲,展昭就知道不是好消息,推門走了出去。
“小師叔,不好了!”
果不其然,這圓臉和尚將他拉到一旁,低聲道:“至今為止,所有上早課的沙彌,都沒有發現任何動機和動作,毒藥也未尋到!是不是我們還不夠仔細啊?”
“拋開僥幸吧!”
展昭沒有故作安慰,而是沉聲道:“雖然還不能完全排除仇殺的可能,但照目前的趨勢,極可能是後一種情況,無差別投毒。”
胡西霸遭恨,程若水的父親則犯下血案,如今還成了大惡人,如果凶手是針對他們,案子反倒好破,有跡可循。
但現在,動機追查的方向落空,嫌疑人的範圍直接擴大。
寺中僧人都有不同程度的嫌疑,甚至再誇張些,都不能排除凶手潛入寺內投毒的可能。
這搜尋起來,難度直線上升。
定海哭喪著臉道:“就怕凶手再度行凶啊,那劇毒除了下在茶湯裏麵,是不是還能在別的吃食裏麵下?”
展昭道:“寺內現在上下防範,凶手即便想下毒,也會暫時選擇蟄伏,但不能千日防賊,總有鬆懈的時候,要將此人盡快找出。”
‘師父說了,六扇門已經蠢蠢欲動,再不抓到投毒的凶手,那群捕快就要插手了!’
定海知道外部還有壓力,急切地道:“小師叔,凶手的範圍還能縮小些麽?”
‘從動機入手?’
‘不,得改變思路!’
展昭稍加思忖,開口道:“我確實還有一個疑問——試想凶手無差別投毒,為什麽要同時毒害兩個人呢?”
定海道:“多毒害人,肯定是要讓寺內更恐慌啊!”
展昭道:“追求恐慌的話,那不如幹脆多投些毒,死上四五個乃至更多,衝擊力無疑更大。”
“是啊……”
定海想了想道:“那就是毒藥有限,不能亂用?”
來自“五仙教”的“腐髓醍醐”,是稀有的劇毒。
凶手想要毒殺多人,也要有那麽多的份量,任其揮霍。
可這個解釋依舊不能讓展昭信服:“如果份量少,那凶手何不隻投入一個茶碗裏,劑量下得多些,確保對方死亡呢?真要這樣,我也無法保住程若水的性命……”
定海左思右想,訥訥地道:“小僧……小僧不知……”
要麽毒藥多,多投放,製造殺人震撼;
要麽毒藥少,省著用,確保致死效果。
毒兩個,屬實有些不上不下。
因此展昭道:“不妨從這個角度入手,好好查一查。”
“是!”
定海牢牢記下,行禮後轉身去了。
“怎麽了?”
回到僧舍內,陳修瀚第一時間湊過來。
“我與定海有舊,他剛剛告訴了我一些情況。”
展昭選擇性地說了案情進展,也給這位室友吃了一顆定心丸:“如今看來,下毒的凶手不在現場之中,而是外麵的人。”
“呼!那就好!那就好啊!咱們沒嫌疑了!”
陳修瀚先是長鬆了一口氣,但想了想又苦笑道:“可這樣一來,凶手就難抓了啊!這人一天不現形,寺內一天過不了安生日子!且不說那難以下咽的茶湯了,吃什麽都得提心吊膽!”
“沒辦法,案情告破之前,小心些吧。”
展昭附和著,突然目光一凝:“等等!你剛剛說……茶湯……難以下咽?”
“不對麽?”
陳修瀚不明所以:“也就兄弟你了,能一口氣將那碗刺鼻的茶喝下去,我們都是慢悠悠往下咽的,那茶實在太難喝了。”
“我明白了!”
展昭原本已經上了床榻,準備打坐練功,此時飄然而下,劍眉舒展,眸光湛然:“怪不得凶手一定要下毒加害兩個人,原來是這麽一回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