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動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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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的人為什麽還未入寺?”
“佛門聖地,皇家寺院,不是那麽好進的,得請示宮中,下達旨意……”
“哪怕死了人?”
“哪怕死了人!”
曾經扮作書生,嚐試入寺緝拿展昭,結果被一道劍氣驚走的捕頭龐文,此時又換了裝扮,正隔著牆,與一人輕聲交談。
牆壁那邊,正是定覺。
隻是這位平日裏的講法僧,眉目清臒,眼角微垂,顯常年靜修之態。
此時此刻的講法僧,卻雙目銳利,翻滾著一股戾氣:“照這麽下去,我何時才能為家人報仇雪恨?”
“啊?”
捕頭龐文眨了眨眼睛,這才意識到,玄機堂派入的這個暗樁,居然與大相國寺有私仇,趕忙勸慰道:“切莫衝動!切莫衝動!放心吧,日子不會遠的!”
“是麽?”
定覺冷冷地道:“我的仇人是負業僧,那是替大相國寺行走天下,監管四方佛寺的人物,江湖各派敬畏尊崇,不敢違逆,你真覺得時日不遠了?”
龐文趕忙閉嘴。
定覺雙拳緊握,低聲嘶吼:“負業僧……負業僧……明明罪業難消,憑什麽又能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龐文隻能沉默,等對方發泄完畢。
然而緊接著,一句晴天霹靂般的話語傳了過來:“你跟堂內的人說,這次他們必須盡快入寺搜查,人是我毒死的!”
“放心,我一定告訴他們得快,畢竟人是你毒死的嘛~”
龐文隻顧安撫,以至於他險些沒反應過來聽到了什麽,直到複述完畢,才如夢初醒:“等等!你剛剛說啥?”
定覺厲聲道:“玄機堂的命令太保守,也太軟弱了!我創造出了這個機會,讓你們入寺,將那些罪人統統拿入我六扇門大牢!”
龐文猛地看向牆頭,結結巴巴地道:“你別……別說笑了!”
“誰和你說笑?”
定覺咬牙切齒:“每每想到那些以多種珍惜草藥熬製,可補益元氣的茶湯,被一群在外麵為非作歹,到了寺內披上僧袍,就能一筆勾銷的罪人飲下,我就想吐!”
“每次開堂講法,看著他們對我講述的佛理左耳進右耳出,半點聽不進去的模樣,那一張張心不在焉,毫無悔過之意的麵龐,我更是怒不可遏!”
“我恨!恨不得殺光這群罪人!殺殺殺!殺殺殺!”
聽著話語裏積累已久的扭曲,龐文駭然失色:“那中毒身死的沙彌,真是你害的?”
定覺再不理會這種廢話,直接督促道:“你們要快!那個新來的展昭很厲害!我下毒的巧思,已經被此人識破,幸好他們隻懷疑座下沙彌,誰也沒想到把懷疑的目光投向高座講法台的我!”
說到這裏,定覺突然眉頭一動:“你之前說,展昭在雲棲山莊,認定我六扇門人是凶手?”
龐文懸著的心懸得更高,苦聲道:“你現在不會覺得,展昭說的對吧?”
以前他嗤之以鼻,此時也不禁動搖了。
然而定覺想了想,卻狠狠搖頭:“怎麽可能?我六扇門人豈會行凶為惡,殺那無辜之輩?定是展昭汙蔑,此人果然也該死!可惜他運氣好,沒飲下有毒的茶湯,還救了一個罪人!”
龐文的心轟然落地,再也聽不下去,轉身就走。
完了!完了啊!
讓玄機堂的暗樁出手,最初可是他提議的!
自己這是捅了多大的簍子!
“哼!”
定覺則冷笑一聲,邁開步子,回到地藏院。
迎麵就見臉色難看的定海走了過來。
再一詢問,果不其然,對於那六個嫌疑人的調查一無所獲。
案情又陷入了僵局。
‘查吧查吧,你們把沙彌全部查一遍,也想不到是我下的毒!’
定覺全程參與,低眉順目,冷眼旁觀,心頭冷笑。
入寺七載,從未有如此輕快過。
我滴任務,完成啦!
然而等到定覺朝自己那間稍顯偏僻的僧舍走去,腳步卻在院外停下。
因為裏麵傳來動靜。
他運起內力,凝神細聽。
熟悉的聲音傳了過來。
“兄弟,沒發現裝毒藥的瓶子啊……”
“快些,我們必須要找到證據,才能確定凶手到底是不是此人!”
那兩個年輕的沙彌,展昭和陳修瀚!
定覺下意識地退後一步,眉宇間滿是驚怒:‘展昭!你居然懷疑到我的頭上了?’
裏麵還在搜尋,很快歎息的聲音又傳出:“口說無憑,僧人是不會相信我們的話的,必須捉賊捉贓,找到切實的證據……”
‘嗬!’
定覺鬆了口氣:‘剛剛來寺內十日的小沙彌,想誣告我這位入寺七年,講法三載,勤勤懇懇的僧人?白日做夢!’
話雖如此,但展昭既將目標鎖定向自己,手法又已經揭露,暴露的可能性就大增了。
必須有所行動。
定覺眼珠轉了轉,有了計較。
他琢磨這起毒殺案,已經有好幾個月了,真正決定動手,恰恰是六扇門人聯係了作為暗樁的自己,給予展昭入寺的情況。
門內對於這個初出江湖的毛頭小子很忌憚,希望他設法配合外麵的捕快,最好能將之騙出寺外,裏應外合地拿人。
當然,暗樁的作用是很重要的,如果自己擔心凶險,也可以按兵不動,什麽都不做。
可定覺動了。
不僅動了,還順應心意,做了一件大事!
現在,他要再順心意,破格完成玄機堂交托的任務!
“如今普賢院的戒律僧在查膳堂,觀音院和地藏院盯著沙彌,注意力都在案子上,實乃天賜良機!”
定覺的行動很簡單。
這裏是他的院子,兩個外來者到這裏翻找證據,簡直是找死!
他悄無聲息地潛了進去。
當陳修瀚悶哼一聲,突然倒下的同時,黑暗中一隻手掌伸出,五指一探,閃電般地扣住了展昭的脈門。
展昭渾身一緊:“誰?”
“往外走!你敢反抗一下,我就捏碎你的骨頭!”
定覺的聲音幽幽傳出:“我知你武功不俗,但我練的可是‘龍爪手’,不想下輩子癱在床上,動彈不得,你就試試!”
“定覺!真是你?!”
展昭滿臉震驚,依言照做,乖乖地朝外走去,邊走邊說:“你到底為了什麽,要殺害同寺的僧人?”
定覺冷笑:“你們是僧人麽?”
展昭聲調揚起:“隻因我們是沙彌?”
“不!因為你們是罪人!”
定覺本來不想多話,可長期的偽裝外加滿腔的怨恨,令他實在忍受不住:“胡西霸在家鄉就害了人命,欺男霸女,無惡不作,這種人渣死了,別說你們不是暗暗稱快,他死的不好麽?”
展昭反問:“程若水又有何罪?”
定覺冷聲道:“程若水之父現在是‘惡人穀’的第七大惡人,‘血鎖人屠’程墨寒,屠幫滅派,手上多少人命,他遁入‘惡人穀’前,將獨子交托大相國寺收留,大相國寺居然還真的留下了!哼!父債子償,天經地義,為何不該死!”
展昭道:“依你之意,上早課的眾沙彌,就沒有一位無罪之人?”
“當然有!”
定覺毫不遲疑地道:“但他們若是飲毒身亡,也應該去怨恨同堂聽講的罪人,怨恨收攏罪人的大相國寺!死後更要去西天問一問佛祖——入佛門者,究竟避的是心頭業障,還是人間法網?”
“最後這一問不錯。”
展昭道:“你要是將胡西霸之流明正典刑,我倒敬佩你是位英雄好漢,可現在這般盲目殺人,還自詡為正義,就實在偏激可笑!別的不說,程若水之父或許就有冤情,程若水一個六七歲的孩子,若真的被你毒死,何等無辜?”
“你說程若水的父親有冤情,又有何實證?”
定覺冷冷地道:“就該讓六扇門進來,將每個僧人都仔細盤查一遍,才知多少人為惡,多少人是真正的出家之人!”
“哦?”
展昭饒有興致,還有些期待:“那你們六扇門馬上要進來搜查了?”
定覺脖子青筋暴起:“大相國寺有太後庇護,六扇門暫時不得而入……”
“這樣都不入寺?”
展昭不禁搖了搖頭。
“夠了!!”
這一下搖頭,刺激得定覺勃然大怒,徹底破防:“走!往外走!我要親手將你交出去,讓大相國寺聲名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