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師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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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儀來了!”
書房內,龐吉聞得環佩輕響,當即止了話頭。
抬眼見女兒款款入內,雖朝夕相對,嘴角仍不由漾開一片慈色。
孩子多了,當父母的再想一碗水端平,也難免偏心。
若是三個女兒一個兒子,那最寵愛的無疑是兒子,傳宗接代的獨苗苗。
反過來,龐太師是三個兒子一個女兒,這個女兒可就是掌上明珠了。
取閨名為令儀。
出自《詩經》,“豈弟君子,莫不令儀”,指盛美的典禮。
此後又有“整肅威儀”“儀容美好”之意,所謂“令儀淑德,玉秀蘭芳”。
以致於這個詞在某個時代,直接用在後宮的位階上。
而龐令儀年方十四,已見風華。
她烏發如雲,膚若新雪,眉不畫而翠,唇未點而朱,生得一副天家貴女的骨相,通身氣度與昭寧公主一比,也不遑多讓。
走入書房的衣袂拂動時,暗香浮動,裙上的紋路在燭火下流轉,襯得又如一柄玉劍,明媚中帶著些淩厲。
此時龐令儀的手裏提著一個食盒。
打開食盒,首先是一碗枸杞羊湯,湯色清透如琥珀,浮著幾點金紅枸杞;
再有一碟鬆瓤鵝油卷,酥皮微裂,透出裏頭蜜漬的鬆子香;
並兩盞薑汁桂圓飲,白汽氤氳著漫過嫩白的指尖。
“爹爹,這是女兒親手煲的。”
“誒!”
龐吉接過,先用羊湯暖了暖手,還未喝呢,臉上就樂開了花。
“二哥!給!”
龐旭剛把頭湊了過來,最喜歡的鵝油卷就出現在麵前,頓時美滋滋地接過:“小妹的手藝真是越來越好了!”
龐令儀含笑看著父兄,突然微不可查地蹙了蹙眉,隱約感受到一股奇特的氣息。
她眼角餘光掃了掃,卻沒有發現任何窺探。
事實上,展昭還真的重新回到了書房外,重新觀察屋內的三人。
以武功論。
龐吉有些武學底子,顯然年輕時是習武的,現在荒廢了,隻不過由於底子在,又有養尊處優的吃食供應,身體不錯。
古代四十歲以上就是老者,龐吉也是這樣自稱的,但他的精氣神顯然更偏向於後世四十多歲的中年人,精神奕奕,少有皺紋。
而龐旭就是標準的習武之人了,氣血陽剛,步伐沉穩,顯然有名師教導,藥浴充足,哪怕習練得不太刻苦,也能保持一定的武力。
至於大致的層次,隻能說二流左右。
江湖上對於武者實力的劃分,大多是泛泛而估。
就比如四大名捕,是公認的一流高手,但他們之間各有差距,與同為一流高手的地方名宿也有強弱,怎麽細分?
沒法細分。
打過才知道。
唯有入武道宗師,才是另一個完全不同的境界,對於世間而言,已是屹立於武道巔峰,光芒萬丈,即便強盛之時,各國武道宗師加起來,恐怕也就百人之多。
別說在遼國、西夏那種弱肉強食的社會中,可以得到朝堂的拉攏與供奉,就算是大宋這種中原王朝,也沒有人敢忽視這麽一尊存在。
當然中原廟堂擅於製衡,用武者對付武者,個人再有武力,朝廷也有手段招攬,乃至直接扶持江湖大派。
比如曾經的中原五大派裏,大相國寺與老君觀這佛道兩支,就是得宋廷扶持,才徹底興盛起來的。
剩下的大旗門是天下鏢師總盟,鏢局與地方官府多有往來,藏劍山莊則與官府有武器軍備生意,都有緊密的聯係。
唯有仙霞派是純粹的江湖門派,地處山林,一心習武的那種,因此衰敗後也最快封閉了山門。
從朝堂對於江湖的影響來看,龐家作為根深蒂固的武將之家,想要培養武者並不困難,因此龐吉這個二兒子龐旭,看上去絕不是刻苦習武的料子,但武功也不弱。
可最強的,恰恰是年紀最小的少女。
龐令儀,這位未來的龐貴妃,竟是三人裏最深不可測的一位。
至少是一流高手,甚至能與四大名捕那樣的老牌強者相比。
古怪的是,她身上的氣息,讓展昭有股莫名的熟悉感,但一時間又不知具體應在哪裏。
在這樣的人麵前,將爻光劍氣神不知鬼不覺地種入龐吉體內,破壞對方的健康,就有暴露的風險了。
因此繞著書房轉了一圈,展昭沉下心來,開始默默等候。
龐令儀是來給父兄送夜宵的,不會在書房久留,等她走了,再決定是否下手。
果不其然,伴隨著一陣歡聲笑語,其樂融融,兩刻鍾的功夫後,給父兄投喂完畢的龐令儀,再度被婢女簇擁在中間。
但這一回,她剛剛步出書房,就對著左右道:“我想散散步,你們去吧。”
換成別的大戶娘子,這樣的要求是極為突兀的,貼身丫鬟哪敢全部離開主子身邊,萬一出了什麽事情,她們可擔當不起。
可龐令儀的命令一下,身邊的婢女卻好似習慣了,齊齊行禮應道:“是!”
片刻後,下人就退得一幹二淨,獨留龐令儀一人漫步在龐府內宅。
她裹著一襲銀狐披風,蓮步輕移,朝著後院走去。
待到了岔路,突然開口:“不知是哪位江湖同道駕臨龐府,可否出來一見?”
周遭毫無反應。
龐令儀淡然道:“閣下若現在出來,隻當是一場誤會,保證讓閣下安然離開,可若是繼續藏頭露尾,就休怪小女子不客氣了!”
周遭依舊毫無反應。
“敬酒不吃吃罰酒!”
鳳目寒芒驟閃,龐令儀玉指挑開領口的纏絲扣,銀狐披風如雪瀑傾瀉,在冷月下倏然展開——
那素白緞麵竟似活物般騰空而起,披風鼓蕩如鶴唳九霄,邊緣的烏金鎖邊,在月色中劃出一道幽暗弧光。
“嗡——”
灌注真氣的披風化作鋒銳輪刃,旋轉著橫掃周遭。
所經之處,梅枝斷口平齊如刀削,青石階迸出火星,連飄落的雪沫都被一分為二。
待銀光滴溜溜繞了一大圈,龐令儀柔荑翻飛似穿花,赤金扣哢嗒輕響,披風已妥帖覆肩。
眨眼間,她又恢複成端莊高貴的模樣,若非周遭的狼藉景象,簡直猶如幻境。
但毫無疑問,這番試探毫無收獲。
可龐令儀卻不失望,隱約把握住那稍縱即逝的氣息,黛眉輕挑,妙目環視,發出驚喜交集的聲音:
“師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