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冷冷十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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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監控室—
    看時運實況的時候。
    印九有一瞬間大腦宕機,一瞬間想寫個論文:《當時運說考考你的時候,她到底在想什麽。》
    他真確定了。
    時運精神力是實打實不行啊。
    直到他又看到時運對付異種。
    他是教師,更能看出時運的嫻熟和判斷的自然,甚至能確定,時運完全沒有動腦,而是戰鬥中本能的係統性應對。
    就像是時運在精神力測完的半天後,突然當了幾年雇傭兵。
    但印九沒有時間思考更多。
    一個小時的時間,足以讓在場的考官和教師,找到亮眼的表現。
    “邊安這個孩子是你的學生嗎?”主考官問周末。
    邊安和旁人因為兩隻E級異種的所有權爆發衝突,一對多的情況下,硬是連著同學和異種全打敗了。
    “邊安的擬態是羊,那兩個人是肉食動物吧,這和擬態能力無關,純粹是學生的個人實力啊。”
    瞬間誇讚一片。
    “哪裏哪裏。”周末笑道。
    他罕見沒有對印九攀比嘲笑。
    顯然認為時運連比得價值都沒有了。
    他周末是誰,他印九是誰,她時運又是誰?周末都感覺自己過去實在掉檔次了。
    邊安因為這一波衝突,排名到了第二,僅次200的師勝,實時積分180。
    主考官忽然道,“這屆平均分有點高啊,但高位和低位差距不大。”
    現在兩個小時,低的二十,不討論,中位與平均數都是一百左右。
    “這次異種分布並不平均,有些密集,所以不需要精神力探查,對成群結隊的人來說,收割很方便。”
    旁邊有人進行基礎的數據分析與解釋。
    這類測試並不是第一次。
    但異種的怪異聚集,還是第一次碰見。
    周末歇了對印九的不忿,表情收斂,變得凝重,“異種的移動似乎有規律。”
    “有一個移動的中心。相同的目標導致了異種的聚集。”
    ——中心是?
    那裏沒有周末的學生,但看清楚方位的一瞬間,周末的心還是跳了跳。
    他清楚這個方位,在瞥到的印九終端上。
    ……時運。
    主考官頗為新奇,甚至有些不可思議,“是有人吸引了這些異種嗎?”
    原本一直靜默站立,不予評價的教廷使者,忽然抬起了頭。
    對他來說,這個動作幅度有些過大,甚至讓鬥笠其下的耳羽,都顫了顫,冒出了尖。
    教廷是鳥類的王國。
    他沒管露出的耳羽,像內心的情緒能讓他忽略暴露的體表特征。
    “傳說中,異種與擬態,都會被人類吸引。”
    使者緩緩道,聲音像雪一樣落下,帶著教廷人特有纖細冰涼的意味。如同一把放在晶瑩冰塊上的刀。
    這話落下,整個監控室都沉默了。
    江向笛眼睛卻忽然亮起。
    這個說法太久遠,甚至僅限教廷,以至於江向笛都忘了,有純人類能治愈畸變,吸引異種的傳說。
    這是僅存在於教廷的傳說。
    教廷的信仰是人類。
    ……人類,到處都是,每個人都是。
    他們的信仰特指大汙染前,未被汙染的人類。
    教廷認為,祖輩的基因潛藏著治愈一切的鑰匙,最開始的人類,是神完美的初創品。
    主考官也心知肚明。
    她理解不了這種信仰。
    教廷對純人類極盡吹噓。
    可她認為,這隻是仗著民眾對汙染的恐慌,擴展教眾卑劣的手段。
    聯邦認為,教廷的思想太極端、太不落地、太人本位了。
    所謂的沒有擬態的純人類,歸根究底就是進化不完全的被時代拋棄的生物。
    主考官受不了教廷人,咳嗽兩聲,用更科學的方式解釋,“精神力強大的人,可能會通過精神力引導異種……”
    精神力普遍傾向感知、觀察、共情、攻擊。
    控製、引導是更高級的手段。
    “能夠控製異種,這是多麽強大的精神力。”
    主考官不由屏息,感慨,因為新生代的出眾,眼角有兩分濕潤,“我們白光居然有這種人才。”
    她問。
    “究竟是誰?你們知道嗎?”
    問這問題,也帶點在教廷使者麵前顯擺的意思。
    瞧,我們白光這麽臥虎藏龍。
    近兩年,聯邦的教育體製受到詬病,認為過於和緩包容,遠不如教廷。上麵便計劃同教廷、帝國,來場聯賽。
    她迫切希望在白光做出成績,重現聯邦當年的輝煌。
    但沒有人吭聲,回答她的問題。
    周末看向印九,又默默移開視線。他還是認為不可能是印九的學生
    江向笛在對純人類的事情心不在焉,但主考官出口反駁,她也確實認為不可能出現純人類。
    印九則想到了時運。
    ……會是她嗎?
    他打開了終端。
    時運和許檢還在樹林中,找尋著異種方位,討論聲隱隱約約。
    時運麵色微變,“你怎麽確定異種位置的?”
    她不可思議,“你能看到整座山異種的動向嗎?精神力?那你評級多少?”
    許檢語調謙虛:“我沒在學校測。”
    時運扯扯嘴角:“那估計一般。等等聽我的就行,放心,我有思路,信我。”
    印九合上了終端。
    不知道從何吐槽……這不可能是時運啊。
    “師勝?還是邊安?”有人問周末,“邊安精神力如何?”
    “邊安不在異種中心。”
    “但可能隻是沒有把異種往自己的方向引。”
    周末也希望是邊安,但不可能,他平靜道,“邊安剛剛才戰鬥過,精神力引導不可能如此平穩。”
    異種的移動有規律,且平穩,就像目標從未動搖過一般。
    目標如此準確。
    引導者隻可能在中心。
    周末知道中心是誰。
    卻沒提,就算不是邊安,也不該是時運。
    他知道,印九也沒提。
    大家都認為不可能。
    異種圈正在逐漸收緊,偶爾有些變動,顯然中心正在移動。
    找到中心隻是時間問題。
    周末的篤定隨著時間漸漸動搖。
    直到主考官忽然變動了大屏幕,放在兩個人影上
    一女一男,並不是主考官印象中的任何一人。他們正在狩獵異種,大都動手的,是女生。
    主考官問,“這是誰?”
    印九知道該自己出聲了,“時運,和許檢。”
    “時運?”
    “嗯,這個女生是體質測試的第一。”江向笛說。
    主考官看著大屏幕。
    時運收割異種的動作利落幹脆,確實符合體質測試第一,也注意到積分榜上,時運快速竄上的名次。
    [擊敗E級異種,積分+20,當前積分:320。實時排名150。]
    [擊敗F級異種,積分+10,當前積分:330。實時排名80。]
    [……]
    排名不高,但主考官越看越欣賞。
    “這手法,這意識,這細節……了不起啊,這就是少年天才。”
    當下,主考官就去查了時運上次精神力的測試成績。
    主考官跳過了時運這個話題。
    轉而用同樣激動期待的語氣問,“許檢是誰?”
    “他是新轉來的,監察委許監察的孩子。”
    “她的孩子啊,來白光?”主考官並不負責白光內行政審批,才知道這事,但大庭廣眾下,也不方便對此評判什麽。
    “許檢的擬態和他家長一樣嗎?也是……”
    “蜘蛛。”
    主考官表情有一瞬間惋惜。
    但也隻是一瞬間。
    她更希望是正統聯邦的哺乳動物擬態……但也不得不承認,蟲子這種擬態,確實在精神力上獨有天賦。
    “能引導lv1的異種,精神力評級起碼也到B+。”
    這個年紀到B+,前途不可限量。
    “太優秀了。”主考官感慨,“白光的資源就該傾斜給這種孩子。”
    主考官笑著說,“到時候,教廷也要多關照一下。”
    白光即將進行選拔賽,意在選拔最優秀的隊伍,和教廷比賽。
    教廷的使者收回視線,不置可否。
    純人類不可能有擬態。
    既然是許檢,便沒有向上級匯報的必要,
    吸引擬態治愈異化的人類,隻是一個虛構的傳說,以供支撐生活的信仰。
    ——
    江向笛忽然道,“不太對。”
    “如果異種真是被許檢引導……那他的分數有點太低了。”
    在場人皆一愣,才發現,不止許檢,甚至他身邊時運也很低。
    他們似乎停止收割異種了。
    在樹林中不斷移動。
    或者說,在通過移動吸引更多的異種,人為把異種聚集在一起。
    “這在幹什麽?異種多了他們也對付不了啊。”周末理解不了。
    隨之,他們停留在山腳的空地邊。
    那裏被蛛絲束縛著一連串綠色的藤蔓一般,正在蠕動的東西。
    和藤蔓混雜在一起蛇類在蛛絲束縛下向她張嘴威懾,光看著就讓人膽寒。
    印九一愣。
    這是時運之前沒有發現的,從聯盟引進的植物係F級異種,與藤蔓共生異化的蛇。
    “不把異種困著嗎?”主考官意識到時運的動作,饒有興趣。
    “是不是有什麽群體收割類技能?”
    馬上,主考官蹙眉。
    她發現。
    時運,不但沒有除掉這些異種,反而直接靠近了。
    她用軍刀或者直接戴著手套上手擺弄,調整位置,向它們身上蓋上枯枝,腐葉,泥土。
    “實在是太危險了。”
    要知道,萬一鬧出毛病受傷,白光可是要賠錢的。
    印九認命歎口氣,開始整理戰術手套。
    汙染區可不是開玩笑的。
    雖然時運精神力低,再汙染也汙染不成什麽樣。
    但許檢不管從擬態等級到類型,都是最容易遭受汙染的那批人。
    到時候時運不但要應付異種,還要麵對異化的許檢。
    不止是這些蛇在朝她蠕動,更多的異種蜂擁而至,濃綠墨黑,看上去就像是幻想中怪物的瀑布。
    印九開始思慮自己能不能在恰當時間營救她,又通知考場內的值班教師注意一下。
    但剛推開門,就聽見江向笛疑惑道,“時運她……”
    印九問,“時運她怎麽了?”
    沒趕上嗎?
    他急促回頭,看向大屏幕。
    才發現,時運站在那堆藤蔓中間。
    藤蔓之外,異種的瀑布虎視眈眈,數以千計的觸須鞭打著空氣,所過之處百年古樹攔腰折斷。可即使時運用枯枝和泥土做了掩蓋,異種也能注意到流動一般的土地,不敢上前。
    時運也有耐心,隻是靜靜站著。
    直到她若有所察,低下頭,才發現,有異種從蛛絲中探出了尾巴。
    纏繞著她的腳踝,那裏有一小塊傷口,即使它尾巴沒有攻擊力,依然在用力收緊想往傷口裏鑽,甚至把痂給蹭掉,重新讓傷口滲出了血。
    時運不以為然,抬起腳,踩住尾巴碾了碾。
    但異種突然瘋了一樣,不顧一切衝上前。
    蛛絲很脆弱,立刻就被拉扯得支離破碎,上前的異種被藤蔓纏繞著汲取生命力。
    “她在,拿自己當陷阱,吸引這些異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