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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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幽穀回魂,殘碑餘音
意識,如同沉入冰冷深海的一粒石子,不斷下墜,被無邊的黑暗與死寂包裹。沒有光,沒有聲音,隻有一種徹底的虛無感,仿佛連“自我”這個概念都在消散。
不知過了多久,或許是一瞬,或許是永恒。
一絲微弱的、帶著草木清苦氣息的涼意,如同纖細的蛛絲,輕輕觸碰著我的臉頰。緊接著,是更多、更密集的觸碰,帶著濕漉漉的溫度。
下雨了?
這個念頭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我近乎凝固的意識中漾開了一圈微弱的漣漪。
下墜感停止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沉重的、被束縛的感覺,仿佛整個身體都灌滿了鉛塊,動彈不得。刺骨的寒意從四麵八方滲入骨髓,與體內殘留的、仿佛被灼燒過的劇痛交織在一起,形成一種令人窒息的折磨。
我試圖睜開眼,眼皮卻重若千鈞。耳邊開始傳來模糊的聲音,先是淅淅瀝瀝的雨聲,然後是一些細碎的、仿佛蟲鳴鳥叫的自然之音,不再是祠堂裏那種死寂和紙張摩擦的詭異聲響。
我還活著?
我沒有被那祠堂的崩塌徹底吞噬?
強烈的求生欲如同暗夜中的火種,猛地在我心底燃起。我集中起殘存的所有意誌力,對抗著身體的麻木和意識的渙散,拚命地想要奪回身體的控製權。
“呃……”一聲沙啞、微弱得幾乎聽不見的**,從我幹裂的喉嚨裏擠了出來。
伴隨著這聲**,沉重的眼皮終於被撬開了一條縫隙。
模糊的光線刺入眼中,帶來一陣酸澀的脹痛。視線花了很久才逐漸聚焦。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灰蒙蒙的天空,細密的雨絲正從空中飄落,打在我的臉上。天空不再是那種吞噬一切的漆黑,而是正常的、陰沉的黃昏天色。
我轉動僵硬的脖頸,視線艱難地向下移動。
我正躺在一片泥濘的草叢中,周圍是茂密的、濕漉漉的灌木和歪斜的樹木。空氣中彌漫著雨後泥土的腥味和植物腐爛的氣息,雖然清冷,卻充滿了生機。這裏……像是一處荒僻的山穀。
無麵祠那令人窒息的黑暗和冰冷,消失了。
我真的逃出來了?
狂喜如同潮水般湧上心頭,但隨之而來的卻是更劇烈的疼痛和虛弱。我試圖撐起身體,卻發現四肢百骸無處不痛,尤其是胸口,每一次呼吸都帶著撕裂般的痛楚,提醒著我之前遭受的重創。右臂上,那個詭異的印記依然存在,但那股灼熱感已經消退,隻剩下一種深嵌入骨的冰涼和麻木。
我勉強支起上半身,靠在一棵濕滑的樹幹上,大口喘著氣,貪婪地呼吸著這帶著雨水的、自由的空氣。劫後餘生的慶幸感,幾乎讓我落下淚來。
緩和了片刻,我才開始仔細打量四周。
這裏確實是一處人跡罕至的山穀,植被茂密,地勢崎嶇。我似乎是從高處滾落下來的,身後的山坡上還有滑落的痕跡。然而,我的目光很快被不遠處的一樣東西吸引了。
就在我前方十幾步遠的地方,半截殘破的、布滿青苔和裂痕的石碑,歪斜地立在亂草之中。石碑的樣式……與無麵祠中的那塊無麵碑,有幾分相似,但更加殘破、古老,而且體積小了很多,就像是一個微縮的、曆經風雨侵蝕的仿製品。
更讓我心頭一跳的是,在那殘碑朝向我的那一麵上,似乎……刻著一些模糊的字跡!
一種不祥的預感瞬間攫住了我。我強忍著劇痛,掙紮著爬起身,踉蹌地走到那半截殘碑前。
雨水衝刷著碑麵,讓那些本就模糊的字跡顯得更加朦朧。我伸出手,抹去上麵的泥汙和青苔,湊近了仔細辨認。
碑石冰冷刺骨。上麵的字跡是一種非常古老的篆文,殘缺不全,但我依稀能辨認出幾個斷續的字眼:
“……紅……事……”
“……白……事……”
“……皆……是……”
“……我……祀……”
不是“我事”,是“我祀”!
祭祀的祀!
雖然殘缺,但意思與無麵碑上那八個字一脈相承,甚至更加直白、更加恐怖!它將“紅白之事”明確指向了“祭祀”!
這塊殘碑,像是無麵祠更早的、或者某種外圍的遺跡?它立在這裏,意味著什麽?這片看似正常的山穀,難道依然與那邪祠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
就在我心神劇震,試圖解讀更多信息時,一個極其微弱、仿佛隨時會斷氣的喘息聲,夾雜在雨聲和風聲裏,隱隱約約地從山穀更深處的方向傳了過來。
那聲音……不像是野獸,更像是……人?
這裏還有別人?
是和我一樣僥幸逃出來的幸存者?還是……這詭異山穀中的其他存在?
我的心猛地提了起來,剛剛放鬆些許的神經再次繃緊。我下意識地握緊了拳頭,盡管手中早已空無一物,那支朱砂筆早已化為齏粉。
右臂的印記,傳來一陣微弱的、冰冷的刺痛。
(第十九章 完)
這是接下來的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 穀中活屍,祭祀餘孽
那微弱的喘息聲斷斷續續,夾雜著一種痛苦的、仿佛喉嚨被堵住的嗬嗬聲,從山穀深處一片茂密的、籠罩在雨霧中的灌木叢後傳來。聲音不大,但在寂靜的山穀中,卻顯得格外清晰,也格外瘮人。
是人?還是別的什麽東西?
我屏住呼吸,強壓下身體的劇痛和虛弱,將身體隱藏在身旁一塊巨大的、濕滑的岩石後麵,隻露出一雙眼睛,死死盯著聲音傳來的方向。右臂印記的冰冷刺痛感,像一根針,不斷提醒著我危險的存在。
雨水打濕了我的頭發和衣服,冰冷刺骨,卻也讓我的頭腦保持著清醒。我不敢輕舉妄動。經曆了無麵祠的恐怖,我深知任何一點疏忽都可能萬劫不複。
喘息聲越來越近,伴隨著一種拖遝、沉重的腳步聲,還有物體刮擦過草叢的窸窣聲。
終於,灌木叢被撥開,一個身影踉踉蹌蹌地走了出來。
看到那身影的瞬間,我的瞳孔驟然收縮,一股寒意從腳底直衝天靈蓋!
那確實是一個人形,或者說,曾經是。
他(或者它)身上穿著一件破爛不堪、沾滿泥濘的暗紅色長袍,樣式古老,與之前祠堂裏那些紙人身上的服飾有幾分相似,但更加破舊。他的皮膚呈現出一種死灰般的青白色,布滿屍斑,多處腐爛,露出底下暗紅色的肌肉和森白的骨頭。他的臉上五官扭曲,一隻眼睛隻剩下空洞的黑窟窿,另一隻眼睛渾濁無神,瞳孔渙散。嘴角咧開,露出參差不齊的黃黑色牙齒,發出那令人牙酸的嗬嗬喘息。
活屍!
一具能夠活動的、散發著濃鬱死氣的屍體!
這具活屍的動作僵硬而緩慢,仿佛每動一下都要耗費巨大的力氣。它似乎沒有明確的目標,隻是在山穀中漫無目的地遊蕩,但它的方向,隱隱是朝著我藏身的這塊岩石而來!
我心髒狂跳,幾乎要跳出嗓子眼。是祠堂崩塌時逃出來的東西?還是這片山穀本身孕育的邪祟?看它那身破爛的紅袍,極有可能與那“紅事”的祭祀有關!
怎麽辦?我現在重傷在身,幾乎手無寸鐵,一旦被它發現……
我緊緊貼著冰冷的岩石,連呼吸都幾乎停止,祈禱著雨水和霧氣能掩蓋我的氣息。
活屍越來越近,距離岩石隻有不到十步了。它身上散發出的腐爛惡臭,即使隔著雨幕也能隱隱聞到。它那隻渾濁的眼睛漫無目的地掃視著,眼看就要掃到我藏身的位置!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活屍的腳步突然頓住了。它猛地轉過頭,那隻空洞的眼窩,對準了山穀另一個方向——那半截刻著“我祀”字樣的殘碑所在之處!
“嗬……嗬……”活屍喉嚨裏發出更加急促的聲響,僵硬的臉上似乎流露出一種……渴望?或者說,是一種被召喚的本能?
它不再理會我這邊,而是調轉方向,步履蹣跚地、卻又帶著一種詭異的堅定,朝著那半截殘碑挪動過去。
我稍稍鬆了口氣,但心卻提得更高。這活屍對那殘碑有反應?那殘碑果然有問題!
隻見活屍走到殘碑前,伸出幹枯腐爛的手掌,顫抖著撫摸上冰冷的碑麵,尤其是在那“祀”字上反複摩挲。它口中發出意義不明的嗚咽聲,仿佛在哭泣,又仿佛在祈禱。
緊接著,更詭異的一幕發生了。
活屍猛地張開嘴,露出黑洞洞的喉嚨。它沒有舌頭,但喉嚨深處,卻有一點微弱的、暗紅色的光芒在閃爍!那光芒,與我之前在那頂紙新娘蓋頭上看到的、以及無麵碑裂紋中迸發的光芒,如出一轍!
它俯下身,將那張恐怖的嘴,對準了殘碑的基座,開始……吮吸?
不,不是吮吸。是在……吐納?
一絲絲極其微薄、卻精純無比的灰白色氣息,從殘碑基座的泥土中被引動,緩緩流入活屍的口中。而活屍喉嚨深處那點暗紅光芒,則隨著氣息的流入,微微閃爍,仿佛得到了滋養。
它在吸收這殘碑匯聚的……某種力量?死氣?還是祭祀殘留的願力?
看到這一幕,我心中豁然開朗!這活屍,根本就是那場恐怖祭祀的餘孽!它是依靠這山穀中殘留的祭祀遺跡和力量,才得以維持這種不生不死的狀態!這山穀,根本就是無麵祠的外圍,或者說,是它力量輻射的區域!我並沒有真正逃離那個邪惡的領域,隻是從一個核心地帶,逃到了一個邊緣地帶!
必須離開這裏!立刻!馬上!
趁著活屍正專注於吸收殘碑的力量,我小心翼翼地挪動身體,試圖從岩石後退出,向著與殘碑、活屍相反的山穀出口方向移動。
我的動作極其輕微,幾乎不發出任何聲音。
然而,就在我剛剛移動了不到兩步——
“哢嚓!”
腳下,一根枯枝,被我踩斷了!
聲音在寂靜的雨穀中,清晰得如同驚雷!
活屍吸收力量的動作猛地一僵!
它緩緩地、極其緩慢地轉過頭,那隻渾濁的眼睛和那個空洞的眼窩,齊刷刷地、精準無比地鎖定了我藏身的方向!
“嗬!!!”
一聲充滿了暴戾和饑餓的嘶吼,從它腐爛的喉嚨裏爆發出來!
(第二十章 完)
這是接下來的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一章 絕境反殺,死氣噬身
“哢嚓!”
枯枝斷裂的脆響,如同死神的喪鍾,在寂靜的山穀中敲響!
那具正俯身汲取殘碑力量的活屍,身體猛地一僵,吸收的動作戛然而止。它緩緩地、極其緩慢地轉過頭,那隻渾濁的眼睛和空洞的眼窩,齊刷刷地、精準無比地鎖定了我藏身的方向!
“嗬——!!!”
一聲充滿了暴戾、饑餓和狂喜的嘶吼,從它腐爛的喉嚨裏爆發出來!這聲音遠比之前的喘息要響亮、要恐怖得多,震得我耳膜嗡嗡作響!
被發現了!
我心髒驟停,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間凍結!恐懼如同冰冷的毒蛇,纏繞上我的脊椎!
沒有絲毫猶豫,活屍放棄了殘碑,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餓狼,四肢著地,以一種與其僵硬外表完全不符的迅猛速度,朝著我猛撲過來!腐爛的惡臭撲麵而來,那雙幹枯的爪子直取我的咽喉!
逃!
我腦中隻剩下這一個念頭!我猛地向旁邊一滾,試圖躲開這致命的一撲!
“嗤啦——!”
盡管我反應已經極快,但左臂的衣袖還是被活屍鋒利的指甲劃開,留下幾道深可見骨的血痕!一股陰寒刺骨的死氣順著傷口瘋狂湧入,整條手臂瞬間麻木、青黑!
劇痛和死氣的侵蝕讓我眼前一黑,差點栽倒在地。但我咬破舌尖,強行提起一口氣,連滾帶爬地向山穀出口的方向狂奔!
“嗬!嗬!嗬!”
活屍在我身後緊追不舍,它的速度極快,四肢並用,在泥濘的地麵上留下一個個深深的爪印。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喘息聲和嘶吼聲,如同跗骨之蛆,緊緊貼在我的背後!
我重傷未愈,體力早已透支,此刻完全是憑借求生的本能在奔跑。雨水模糊了視線,腳下的泥濘不斷使我打滑,身後的惡臭和嘶吼越來越近!
不行!這樣下去必死無疑!必須反擊!
我猛地停下腳步,轉身!與其被它從背後撲倒,不如拚死一搏!
活屍見我停下,眼中凶光大盛,直接騰空而起,張開布滿利齒的大口,朝著我的麵門咬來!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我右臂上那個沉寂的印記,猛然傳來一陣劇烈的、冰冷的刺痛!這股刺痛並非灼熱,而是一種極致的冰寒,仿佛要將我的靈魂都凍結!但與此同時,一股微弱卻異常精純的、與活屍身上同源卻又更加霸道的死寂之力,順著印記流淌而出!
是祠堂崩塌時殘留的力量?還是這印記本身在絕境下的異變?
來不及細想!我幾乎是本能地,將這股冰寒的死寂之力,混合著我殘存的全部意誌和力量,匯聚到還能動彈的右拳之上,對著撲來的活屍,狠狠一拳轟出!
“滾開!”
這一拳,沒有風聲,沒有光芒,隻有一種絕對的死寂和冰冷!
“嘭——!”
拳頭結結實實地砸在了活屍的胸口!
沒有想象中的骨骼碎裂聲,也沒有血肉橫飛。活屍前衝的勢頭驟然停止,它僵在了半空中。
時間仿佛凝固了一瞬。
然後——
“嗤……”
一聲輕響,如同燒紅的烙鐵燙入冰水。被我拳頭擊中的地方,活屍那青灰色的皮膚迅速變得焦黑、枯萎,如同被抽幹了所有水分和生機!一股更加濃鬱、更加精純的死氣,順著我的拳頭,瘋狂地倒灌入我的右臂!
“嗬……嗬……”
活屍發出驚恐至極的嗚咽,它想要後退,但身體卻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幹癟、腐朽下去!它喉嚨深處那點暗紅的光芒劇烈閃爍,似乎想要抵抗,但在那股源自印記的、更高級的死寂之力麵前,如同螢火之於皓月,瞬間黯淡、熄滅!
短短兩三息之間,一具凶悍的活屍,就在我麵前化作了一具徹底枯萎、一碰即碎的幹屍,“噗通”一聲摔落在泥濘中,再無聲息。
我……殺了它?
我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的右拳,又看了看地上那具幹屍。右臂中,那股冰寒的死寂之力正在緩緩退去,但一種深入骨髓的冰冷和虛弱感,卻如同潮水般席卷全身。尤其是左臂的傷口,死氣侵蝕得更深了,整條手臂已經失去了知覺,皮膚呈現出可怕的紫黑色。
“咳咳……噗!”
我猛地咳嗽起來,吐出一口帶著冰碴的黑血。身體搖搖欲墜,眼前陣陣發黑。
動用那股力量,似乎也付出了極大的代價。我的生機,正在被死氣加速吞噬。
我強撐著沒有倒下,目光掃過地上的幹屍,又望向山穀深處那半截殘碑。必須立刻離開這裏!誰知道還有沒有其他的鬼東西?而且,我必須盡快找到辦法驅散體內的死氣,否則……
我不敢再想,拖著沉重如鐵、半死不活的身體,踉踉蹌蹌地、拚盡最後一絲力氣,朝著記憶中山穀出口的方向,艱難地挪動腳步。
雨,還在下。山穀,依舊死寂。隻是這一次,死寂中多了一個瀕死之人沉重的喘息和腳步聲。
(第二十一章 完)
這是接下來的第二十二章:
第二十二章 穀口驚變,紙人抬棺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燒紅的刀尖上,又像是拖著千斤重鐐在泥沼中跋涉。左臂徹底失去了知覺,紫黑色的死氣如同活物般沿著肩膀向軀幹蔓延,帶來刺骨的冰寒和一種生命被抽離的虛弱感。右臂雖然能動,但那股強行引動死寂之力後的反噬,讓整條手臂乃至半邊身子都麻木僵硬,氣血不暢。
我大口喘息著,冰冷的雨水混著冷汗流進眼睛,視線一片模糊。我隻能憑著模糊的記憶和求生的本能,朝著山穀出口的方向,一點一點地挪動。
山穀寂靜得可怕,隻有雨聲和我自己粗重的喘息、以及身體拖過泥濘的聲響。那半截殘碑和活屍幹屍早已被拋在身後,隱沒在雨霧中,但那種被窺視、被纏繞的感覺卻並未消失,反而隨著死氣的侵蝕越來越強烈。仿佛這整個山穀,都是一個巨大的、尚未完全死去的邪物,正用冰冷的目光注視著我這個闖入它領域的、即將死去的獵物。
不能停……停下就真的完了……
我咬緊牙關,幾乎是用意誌力拖著身體前行。不知過了多久,前方茂密的林木似乎變得稀疏了一些,隱約能看到兩座山壁形成的狹窄隘口。
出口!快到出口了!
一股微弱的希望從心底升起,給了我一絲力氣。我加快了些許腳步,踉蹌著衝向那隘口。
然而,就在我即將衝出隘口的瞬間,我的腳步猛地頓住了,全身的血液仿佛在這一刻凝固。
隘口之外,並非想象中的山野小路或開闊地帶。
那是一片被濃鬱灰霧籠罩的空地。空地的中央,赫然停放著一口……巨大的棺材!
棺材通體漆黑,材質非木非石,表麵光滑如鏡,卻散發出一種吞噬光線的幽暗。而更讓我頭皮發麻的是,抬著這口棺材的,是四個身影!
四個穿著鮮豔紙衣、臉上塗抹著誇張腮紅、嘴角咧到耳根、眼神空洞的——紙人!
兩個在前,兩個在後,動作僵硬而整齊地將漆黑棺材扛在肩上,靜靜地站立在灰霧中,如同等待了千萬年的雕塑。它們身上的紙衣,一紅一白,紅的刺目,白的慘人,正是那“紅事白事”的象征!
紙人抬棺!
這一幕,比那活屍更加詭異,更加令人心寒!它們是什麽時候出現的?為什麽要停在這裏?是在等什麽?
我僵在原地,進退維穀。退回山穀是死路一條,可前方……這紙人抬棺的景象,分明是另一個更加恐怖的死局!右臂的印記傳來一陣微弱的悸動,不再是刺痛,而是一種冰冷的共鳴,仿佛與那口漆黑棺材產生了某種聯係。
是祠堂崩塌後的餘波?還是……這根本就是為我準備的?
就在我心神劇震,不知該如何是好時,那四個靜止的紙人,頭顱突然以一種極其緩慢、極其不自然的姿勢,齊刷刷地轉向了我所在的方向!
四張慘白的麵孔,八隻空洞的眼睛,同時“看”向了我!
沒有聲音,沒有動作,但一股無法形容的、凍結靈魂的寒意,瞬間將我籠罩!
緊接著,正前方那個穿著血紅紙衣的紙人,咧開的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了一個更加詭異、更加驚悚的“笑容”。它抬起一隻僵硬的、用紙糊成的手,指向了我,然後,又緩緩地指向了它們肩上的那口漆黑棺材。
一個清晰無比的意念,如同冰冷的針,直接刺入我的腦海:
“時辰已到……請……入棺……”
“入棺?”我渾身一顫,一股涼氣從腳底直衝頭頂!它們是要把我裝進那口棺材裏?!
幾乎在接收到這個意念的同時,那四個紙人動了!它們邁著整齊劃一、悄無聲息的步子,抬著那口沉重的漆黑棺材,緩緩地、卻帶著一種無可抗拒的壓迫感,朝著我走了過來!
灰霧隨著它們的移動而翻湧,死寂的空地上,隻剩下紙人腳步落地的細微沙沙聲,以及棺材移動時發出的、令人牙酸的輕微摩擦聲。
退?無處可退!拚?我現在的狀態,連一具活屍都差點同歸於盡,麵對這四個詭異莫測的紙人抬棺,哪有半分勝算?
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將我淹沒。難道剛出狼窩,又入虎穴?不,這虎穴,恐怕比狼窩還要恐怖百倍!
眼看紙人抬棺越來越近,那口漆黑棺材如同張開的巨口,即將把我吞噬。我下意識地後退,背脊卻抵在了冰冷濕滑的山壁上,再無退路。
右臂的印記,在那口棺材逼近時,突然變得滾燙!不再是冰冷,而是一種灼熱!仿佛在預警,又仿佛在……渴望?
就在最前方那個紅紙人的手,即將觸碰到我身體的刹那——
“嗡……”
一聲極其輕微、卻仿佛來自靈魂深處的震鳴,從我右臂印記中傳出。
緊接著,那口漆黑棺材的棺蓋,突然……自行滑開了一道縫隙!
一股遠比山穀中殘碑、比那活屍更加精純、更加古老、也更加死寂的磅礴氣息,從棺內彌漫而出!
(第二十二章 完)
這是接下來的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三章 棺中異變,紙人叩首
“嗡……”
那聲源自靈魂深處的震鳴,並非來自外界,而是從我右臂那滾燙的印記中發出!仿佛某種沉睡的禁忌被觸及,又仿佛是與那漆黑棺材產生了某種無法言說的共鳴。
緊接著,在我和那四個逼近的紙人驚駭(如果紙人有情緒的話)的“注視”下,那口沉重光滑、本應嚴絲合縫的漆黑棺蓋,竟自行向後滑開了一道窄窄的縫隙!
沒有機關轉動的聲音,沒有外力推動的跡象,就像是棺槨本身……活了過來,主動開啟了一道門扉。
一股難以形容的氣息,從那道縫隙中彌漫而出。
那不是腐臭,也不是生機,而是一種極致的、萬古不變的……死寂與空無。仿佛棺內承載的不是屍體,而是一片凝固的時空,一方歸於終極寧靜的宇宙塵埃。這股氣息精純、古老、磅礴,遠超山穀殘碑,更將那活屍身上的死氣比得如同汙濁的泥沼!
逼近的四個紙人,動作驟然僵住!
它們那空洞的眼窩,齊刷刷地“盯”著棺蓋的縫隙,塗抹著誇張腮紅的臉上,那詭異的笑容瞬間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難以言喻的敬畏?甚至是……恐懼?
“咯……咯……”
最前方那個指著我、讓我“入棺”的紅衣紙人,僵硬地收回了手。它那紙糊的身體,開始不受控製地微微顫抖起來。另外三個紙人也是如此,扛著棺材的肩膀微微下沉,仿佛棺槨突然變得重若千鈞。
它們不再前進,也不再發出任何意念,隻是僵立在原地,麵對著那道棺縫,如同最卑微的仆從麵對突然蘇醒的主人。
而我,右臂印記的滾燙感達到了頂點,仿佛有火焰在皮肉之下燃燒!但奇怪的是,這股滾燙並未帶來痛苦,反而驅散了一些體內肆虐的死氣,讓我的神智清明了不少。同時,一股微弱卻清晰的牽引感,從印記傳來,指向那棺蓋的縫隙!
這棺材……在召喚我?不是因為紙人的命令,而是棺材本身?
這個念頭荒謬得讓我自己都不敢相信。可眼前的一幕,卻由不得我不信!這些詭異強大的紙人,顯然對這口棺材,或者說對棺內存在的某物,有著本能的恐懼和臣服!
機會!
雖然不知道棺內到底是什麽,但這無疑是絕境中的一線變數!與其被紙人強行塞進棺材,不如……主動進去?雖然同樣是入棺,但性質或許截然不同!
賭一把!
求生的本能壓倒了所有的恐懼和疑慮。我深吸一口氣,不再猶豫,用盡全身力氣,邁動如同灌鉛的雙腿,朝著那口開啟了一道縫隙的漆黑棺材,一步步走了過去。
我走得很慢,很艱難,每一步都牽動著全身的劇痛。但那四個紙人,隻是靜靜地站著,微微顫抖著,沒有任何阻攔的意思。它們空洞的眼窩追隨著我的移動,卻不再帶有絲毫逼迫,反而像是在……目送?
終於,我走到了棺材前。近距離感受下,棺內散發出的那股死寂空無的氣息更加清晰,讓我靈魂都在戰栗。棺縫漆黑,看不到裏麵任何情形。
我伸出手,顫抖地按在冰冷光滑的棺蓋上。右臂的印記灼熱得仿佛要烙印在骨頭上。
然後,我用力一推!
“嘎吱——”
棺蓋比想象中輕滑,順著我微弱的力道,向後滑開了更大的縫隙,足夠一人側身進入。
也就在棺蓋滑開的瞬間,異變再生!
“噗通!”“噗通!”“噗通!”“噗通!”
四聲沉悶的響聲幾乎同時響起!
那四個抬棺的紙人,竟齊刷刷地鬆開了扛著棺材的肩膀,雙膝一軟,直接跪倒在了泥濘的地上!它們將額頭緊緊貼著地麵,紙糊的身體匍匐顫抖,行著最隆重、最卑微的五體投地大禮!
它們在……叩首?!
是因為我推開了棺蓋?還是因為棺內的東西?
我已無暇細想。棺蓋開啟後,那股死寂空無的氣息如同潮水般湧出,將我包裹。與此同時,右臂印記傳來的牽引力驟然加強,仿佛有一隻無形的手,要將我拉入棺中!
我沒有抵抗。
我最後看了一眼灰霧彌漫的天空和地上匍匐的紙人,一咬牙,側身鑽進了那一片未知的漆黑之中。
“砰。”
身後,棺蓋無聲無息地,重新合攏。
最後的光線消失,徹底的黑暗與死寂,將我吞噬。
(第二十三章 完)
這是接下來的第二十四章:
第二十四章 棺內乾坤,死寂傳承
“砰。”
棺蓋合攏的輕響,是外界最後的聲音。當最後一絲微光被徹底隔絕,無邊無際的、純粹的黑暗與死寂,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將我淹沒。
沒有空氣的流動,沒有聲音的傳遞,甚至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五感在這裏失去了意義,隻剩下一種絕對的虛無感。我仿佛漂浮在一片凝固的、沒有上下左右之分的虛空之中。
然而,這種死寂,與無麵祠中那種充滿惡意的、令人窒息的死寂截然不同。
這裏的死寂,是純粹的、中性的,甚至帶著一種……古老的寧靜。它沒有壓迫感,沒有侵蝕性,隻是存在著,如同宇宙誕生前的奇點,蘊含著一切可能,也歸於最終的虛無。
我右臂上的印記,在棺蓋合攏後,灼熱感迅速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清涼的、如同水滴融入大海般的共鳴感。它不再刺痛,不再預警,而是與這片棺內的死寂空間,完美地融為了一體。
更讓我驚訝的是,我體內那肆虐的、來自活屍的死氣,在這片純粹死寂的包裹下,仿佛遇到了克星,不再侵蝕我的生機,反而被緩緩地剝離、分解,如同墨滴落入清水,最終消散於無形。左臂傷口的紫黑色開始褪去,麻木感逐漸消退,雖然依舊劇痛,但那種生命被抽離的恐怖感消失了。
這棺材……在救我?
這個認知讓我心神劇震。我原本以為入棺是絕路,是另一種形式的死亡,卻沒想到,這裏反而成了我驅散死氣、修複傷勢的庇護所?
我嚐試活動身體,發現雖然漂浮著,但可以控製移動。我伸出手,小心翼翼地觸摸四周。觸感冰涼、光滑,如同最上等的墨玉,卻沒有任何縫隙或雕飾的痕跡。這棺內的空間,似乎遠比從外部看起來要廣闊得多,仿佛自成一方小世界。
我屏住呼吸(雖然這裏似乎並不需要呼吸),集中全部心神,試圖感知這片空間的奧秘。
漸漸地,我“看”到了一些東西。
不是用眼睛,而是用神識,或者說,是用右臂印記與這片空間共鳴後產生的某種奇特感知。
黑暗中,開始浮現出無數細小的、如同星辰塵埃般的銀色光點。這些光點緩緩流動、組合,最終形成了一幅幅模糊的、斷斷續續的畫麵和信息流,如同古老的記憶碎片,直接呈現在我的“眼前”:
我看到了一片荒蕪的大地,天空是永恒的血色,無數身披殘破紅白服飾的身影,在舉行著某種宏大而詭異的祭祀,祭壇的中心,正是那塊巨大的無麵碑……
我看到了一口口漆黑的棺材,被紙人抬著,行走在陰陽交界之地,棺中承載的不是屍體,而是一縷縷掙紮的、或是沉寂的魂靈……
我看到了一個模糊的、散發著無盡死寂與威嚴的身影,端坐在由無數棺材壘成的王座之上,下方是無數叩拜的紙人與活屍,它的麵前,懸浮著兩塊碑文,一塊是【紅事白事,皆是我事】,另一塊更加古老殘破,上麵寫著【紅事白事,皆是我祀】……
最後,所有的畫麵破碎,重新凝聚成兩個巨大、古樸、蘊含著無上道韻的篆文——
【冥 棺】
這兩個字出現的瞬間,我右臂的印記猛然亮起,散發出幽暗的光芒,與那兩個字產生了強烈的共鳴!一股龐大、精純、關於“死寂”、“安魂”、“承載”、“歸墟”的古老傳承信息,如同決堤的洪水,洶湧地湧入我的識海!
這不是功法,不是術法,而是一種……規則!一種關於如何運用、掌控“死寂”之力的本源規則!是這口“冥棺”以及其背後代表的存在的核心傳承!
信息量太過龐大,我的神魂幾乎無法承受,劇痛襲來,但我死死守住靈台一點清明,貪婪地吸收著這一切。我明白了,這口冥棺,並非邪物,而是一件極其古老、執掌生死邊界法則的至高冥器!它並非為了殺戮,而是為了“承載”與“歸寂”!那些紙人抬棺,紅白祭祀,都是它力量體係的一部分,但後來似乎被扭曲、被篡改,變成了無麵祠那般邪惡的存在!
而我,因為右臂那神秘的印記(此刻我隱約感覺,這印記或許與這冥棺有著極深的淵源),在絕境中引動了冥棺本體的感應,得以進入此地,獲得了這份古老的傳承認可!
不知過了多久,傳承信息的洪流漸漸平息。我疲憊不堪,神魂卻前所未有的充實。雖然大部分深奧的規則我還無法理解,但最基礎的部分已經烙印在我靈魂深處。我對死寂之力的恐懼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初步的掌控感。
體內的死氣已被徹底淨化,傷勢雖然還在,但已無大礙。我感覺到,隻要我願意,現在就可以推開棺蓋,離開這裏。
但就在我準備行動時,那“冥棺”二字再次閃爍,傳遞來最後一道清晰的信息碎片。那是一幅簡略的星圖,或者說,是一幅標記著幾個特殊“坐標”的路徑圖。其中一個坐標,格外明亮,傳遞出一種溫暖、祥和、充滿生機的氣息,與冥棺的死寂截然相反。
坐標旁,標注著兩個小字:
【生 路】
冥棺,在為我指引一條離開這片死地的生路?
我心中豁然開朗。是了,冥棺執掌死寂,但也正因為如此,它才能清晰地感知到生機的所在。這條生路,很可能就是通往正常世界的出口!
沒有猶豫,我凝聚起剛剛獲得的一絲冥棺之力,按照傳承中的方法,心念一動。
“嗡……”
身下的棺底傳來輕微的震動,周圍的黑暗如同潮水般退去。下一刻,我感覺到整個冥棺正在以一種不可思議的方式移動,並非在現實中穿行,而是在某種規則的層麵進行“跳躍”。
幾個呼吸後,移動停止。
棺蓋,再次悄無聲息地滑開一道縫隙。
一股熟悉的、帶著泥土芬芳和草木氣息的、溫暖濕潤的空氣,湧了進來。
外麵,不再是灰霧山穀,而是……一片月光下的寂靜林地。
我,出來了。
(第二十四章 完)
這是接下來的第二十五章:
第二十五章 月下林地,生路迷途
棺蓋滑開的縫隙,湧入的不僅僅是新鮮濕潤的空氣,還有一片皎潔清冷的月光。
月光如水銀瀉地,透過稀疏的枝葉,在林間的空地上投下斑駁陸離的光影。四周是高大的喬木和低矮的灌木叢,草木的芬芳混合著雨後泥土的腥氣,充斥著勃勃生機。遠處,隱約傳來幾聲夜梟的啼叫和不知名小蟲的窸窣聲。
一切,都充滿了鮮活的生命氣息。
這裏……是正常的世界?
我幾乎是貪婪地呼吸著這久違的、屬於生者的空氣,肺部因激動而微微刺痛。體內冥棺傳承帶來的那股深邃死寂之力,在這片生機盎然的環境中,緩緩沉澱、內斂,如同墨滴沉入深潭,不再外顯,卻並未消失,反而與我的本源更加緊密地融合。
我小心翼翼地探出頭,確認四周再無紙人、活屍或任何詭異的存在後,才用力推開棺蓋,從冥棺中爬了出來。
雙腳重新踏上堅實而略帶鬆軟的土地,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湧上心頭。回頭看去,那口漆黑如墨的冥棺,正靜靜地停放在林間空地上,在月光下泛著幽暗的光澤,與周圍的環境格格不入,卻又詭異地和諧共存。
我伸出手,觸摸著冰涼的棺蓋。心念微動,按照傳承中初步掌握的禦使之法,嚐試與冥棺溝通。
“收。”
意念傳出,冥棺輕輕一震,旋即化作一道幽暗的流光,迅速縮小,最終變成巴掌大小,無聲無息地沒入了我右臂的印記之中。印記微微發熱,傳來一種血脈相連的踏實感。
成功了。這口神秘的冥棺,如今已初步認我為主。雖然以我現在的實力,遠無法發揮其真正的威力,但至少有了一個安身立命、乃至絕境翻盤的底牌。
我鬆了口氣,這才有暇仔細打量四周。
這是一片陌生的林地,樹木高大,植被茂密,看不出具體方位。月光雖然明亮,但林深葉茂,視線受阻,難以辨別更遠的情況。冥棺指引的“生路”坐標,似乎隻是將我送到了這片相對安全的林地,並未指明具體的方向。
接下來,該往哪裏走?
我檢查了一下自身狀況。體內的死氣已被冥棺之力徹底淨化,左臂的傷口雖然依舊猙獰,但死黑色已然褪去,露出了鮮紅的血肉,正在緩慢愈合,隻是失血過多和之前消耗過大帶來的虛弱感依然強烈。身上的衣物破爛不堪,沾滿泥濘和血汙,看起來狼狽至極。
當務之急,是找到人煙,弄清楚這裏是什麽地方,然後盡快療傷和補充體力。
我抬頭望向天空,試圖通過星辰辨別方向,但樹冠層疊,隻能看到零星空隙中的幾顆孤星,難以定位。無奈之下,我隻能憑借直覺,選擇了一個林木相對稀疏、似乎有微弱風聲傳來的方向,邁步前行。
林間寂靜,隻有我的腳步聲和偶爾驚起的飛鳥撲棱聲。月光將我的影子拉得很長,在斑駁的林地間晃動。我保持著警惕,神識雖然因虛弱無法外放太遠,但感知依舊敏銳,留意著周圍的任何風吹草動。
走了約莫半個時辰,前方傳來潺潺的水聲。我精神一振,循聲而去,果然發現了一條清澈見底的小溪。溪水冰涼,我迫不及待地俯下身,掬起清水,痛飲了幾口,甘甜的溪水滋潤了幹渴的喉嚨,也讓疲憊的精神為之一振。
我清洗了一下臉上和手臂的汙垢血漬,冰冷的溪水刺激著傷口,帶來一陣刺痛,卻也讓人更加清醒。借著月光,我在溪邊找到幾株常見的止血草,嚼碎後敷在左臂傷口上,暫時緩解了傷勢。
做完這一切,我靠在一塊溪邊的岩石上稍作休息。疲憊如潮水般湧來,但我強打精神,不敢沉睡。冥棺的傳承信息在腦海中緩緩流淌,我嚐試著去理解和消化那些關於死寂、安魂、承載的奧義,雖然晦澀難懂,但每理解一絲,對自身力量的掌控便清晰一分。
然而,這片看似平靜的林地,似乎也並非絕對安全。
就在我凝神內觀之時,一陣極其輕微、卻帶著某種規律的“沙沙”聲,從側後方的密林中傳來。那聲音不像是風吹樹葉,也不像是小獸穿行,更像是什麽東西……在小心翼翼地靠近?
我心中一凜,立刻收斂氣息,身體緊繃,悄然隱入岩石的陰影之中,目光銳利地投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月光下,密林的陰影深處,似乎有一個人形的輪廓,若隱若現。
(第二十五章 完)
這是接下來的第二十六章:
第二十六章 夜遇獵戶,重返人間
那“沙沙”聲極輕,帶著一種試探性的、小心翼翼的節奏,在寂靜的林中格外清晰。月光被茂密的枝葉切割得支離破碎,投下大片濃重的陰影,那人形的輪廓就藏在一片最深的陰影裏,一動不動,仿佛與黑暗融為一體。
是人?還是……別的什麽東西?
經曆過無麵祠、活屍、紙人抬棺的恐怖,我的神經早已繃緊到了極致。我屏住呼吸,將身體緊緊貼在冰冷的岩石上,右臂的印記微微發熱,冥棺之力在體內悄然流轉,隨時準備應對突發狀況。左手的傷口雖然敷了草藥,依舊隱隱作痛,提醒著我此刻的虛弱。
對峙隻持續了短短幾息。
陰影中,那個輪廓似乎也察覺到了我的警惕,它沒有繼續靠近,反而緩緩地向後退了半步。接著,一個略顯沙啞、帶著濃重口音、卻明顯屬於人類男子的聲音,帶著幾分試探和緊張,低低地傳來:
“誰……誰在那裏?是人是鬼?”
是人!
聽到這聲音,我緊繃的心弦驟然一鬆,一股難以言喻的激動湧上心頭。這聲音裏帶著活人的氣息,帶著恐懼和戒備,但絕非邪祟那種冰冷的死寂或詭異的扭曲!
我深吸一口氣,壓下翻騰的情緒,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和一些,回應道:“過路的,遭了難,在此歇腳。”我的聲音因幹渴和虛弱而有些沙啞。
聽到我的回應,陰影中的人似乎也鬆了口氣。一陣窸窣聲後,一個身影從黑暗中慢慢走了出來。
月光下,看清了來人的模樣。這是一個約莫四十歲上下的漢子,身材敦實,皮膚黝黑粗糙,臉上帶著常年風吹日曬的痕跡。他穿著一身粗布縫製的、打著補丁的獵戶裝束,手裏握著一把磨得發亮的獵叉,背上還挎著一張弓和一壺箭。他的眼神警惕,但更多的是麵對陌生人的謹慎,而非麵對邪祟的恐懼。
一個普通的山野獵戶。
看到他的瞬間,我幾乎有種熱淚盈眶的衝動。我終於……回到了有活人存在的世界!回到了人間!
那獵戶借著月光,也上下打量著我。當我從岩石陰影中完全走出時,他明顯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後退了半步,手中的獵叉握緊了幾分。也難怪,我此刻的模樣實在狼狽不堪——衣衫襤褸,滿身血汙泥濘,臉色蒼白如紙,左臂上還纏著粗糙的草藥,布條下滲著血痕,活脫脫一個剛從鬼門關爬出來的難民。
“你……你這是……”獵戶的聲音帶著驚疑不定。
“在山裏遇到了猛獸,僥幸逃得一命。”我編了個相對合理的借口,苦笑一聲,“這位大哥,敢問這裏是何處地界?”
獵戶見我言語清晰,態度也算和氣,戒備心稍減,但依舊保持著距離,答道:“這裏是黑風山腳下。你是從哪裏來的?怎麽弄成這副樣子?這黑風山深處可不太平,老輩人都說有髒東西,晚上沒人敢進去。”
黑風山?我心中一動,這個名字似乎有些耳熟,但一時想不起在哪裏聽過。不過,總算有了個地名。
“我從南邊來,本是尋親的,不料在山中迷了路,又遭了難。”我含糊其辭,轉而問道:“大哥,附近可有村鎮?我需尋個地方治傷落腳。”
獵戶又打量了我幾眼,似乎確認我確實是個落難的活人,這才歎了口氣,指了指溪流的下遊方向:“順著這條溪往下遊走,大概二十裏地,有個李家坳,是個小村子。我就是那村裏的人,今晚是出來追一頭瘸腿的野豬,聽到這邊有水聲過來看看。”
李家坳……有村子就好!
我心中大喜,連忙拱手道:“多謝大哥指點!”
獵戶擺了擺手,猶豫了一下,又道:“看你傷得不輕,這黑燈瞎火的,山裏路也不好走。要不……你跟我一起回村吧?好歹有個照應。”他雖是獵戶,膽氣比尋常農人壯些,但讓我一個來曆不明、形貌淒慘的陌生人獨自在深山夜行,似乎也有些於心不忍。
我正求之不得,立刻感激道:“如此甚好!多謝大哥收留!在下……墨塵,感激不盡!”我報出了許久未用的本名。
“墨塵?這名字挺少見。我叫李大山,村裏人都叫我大山。”獵戶李大山見我態度誠懇,也放鬆了些,收起了獵叉,“走吧,趁天還沒亮,趕緊回村。你這傷得趕緊找孫郎中瞧瞧。”
我跟在李大山身後,沿著溪邊的小路向下遊走去。他的腳步穩健,對路徑十分熟悉,顯然常在山中行走。我雖然虛弱,但回到人間的喜悅和找到落腳點的希望支撐著我,勉強能跟上他的步伐。
一路上,李大山話不多,隻是偶爾提醒我注意腳下的石頭或坑窪。我默默跟隨著,感受著久違的人間煙火氣,心中百感交集。無麵祠、紙新娘、活屍、冥棺……那一切仿佛是一場遙遠而恐怖的噩夢。但右臂印記深處傳來的冥棺之力的冰涼觸感,以及腦海中那些晦澀的傳承信息,又無比清晰地提醒著我,那一切都是真實發生的。
我,已經不再是以前的那個我了。
走了約莫一個多時辰,東方天際泛起了魚肚白。前方的山穀中,依稀可見幾縷炊煙嫋嫋升起,雞鳴犬吠之聲隱隱傳來。
李家坳,到了。
望著那晨霧中寧靜的小村莊,我知道,一段新的生活,或許即將開始。但我也明白,那些糾纏著我的詭異與秘密,絕不會就此輕易放過我。
(第二十六章 完)
這是接下來的第二十七章:
第二十七章 李家坳,郎中驚魂
晨光熹微,薄霧如紗,籠罩著山坳間這個小小的村落。
李家坳不大,約莫幾十戶人家,土坯茅屋錯落有致地分布在山坡上,屋前屋後圍著稀疏的籬笆,偶爾有幾聲雞鳴犬吠劃破清晨的寧靜。村口立著一棵枝繁葉茂的老槐樹,樹下有幾塊被磨得光滑的石墩,想來是村民閑坐聊天的地方。一切都顯得質樸而安寧,與無麵祠那等死寂詭異之地,恍如隔世。
李大山帶著我走進村子時,幾個早起拾柴的村民正扛著扁擔從山上下來。他們看到李大山身後的我,都露出了驚訝和警惕的神色。我這一身破爛血汙的模樣,實在太過紮眼。
“大山,這是……”一個頭發花白的老漢停下腳步,皺著眉問道。
“老栓叔,山裏遇到的,遭了難,傷得不輕,我帶他回來找孫郎中瞧瞧。”李大山憨厚地解釋道,語氣裏帶著幾分不容置疑的維護。
那叫老栓叔的老漢上下打量了我幾眼,渾濁的眼睛裏閃過一絲疑慮,但最終還是點了點頭:“孫郎中家就在村東頭,快去吧,別耽擱了。”說罷,又看了我一眼,搖搖頭,扛著柴禾走了。
其他村民也隻是遠遠看著,低聲議論著,並未上前阻攔。看來李大山在村裏頗有威信,他的話還是管用的。
我心中感激,默默跟在李大山身後,穿過狹窄的村中小路。泥土路有些濕滑,空氣中彌漫著柴火和炊煙的味道。幾個光屁股的小孩從屋裏跑出來,好奇地看著我,又被大人趕緊拉了回去。
很快,我們來到村東頭一間相對整潔的茅屋前。屋前有一小片藥圃,種著些常見的草藥,空氣中飄散著淡淡的藥香。這便是孫郎中的家了。
李大山上前敲了敲門:“孫郎中,孫郎中在家嗎?”
“來了來了……”屋內傳來一個略顯蒼老但中氣十足的聲音。門吱呀一聲打開,一個穿著洗得發白的青色長衫、頭發梳理得一絲不苟、麵容清臒的老者出現在門口。他約莫六十上下,眼神明亮,帶著一股草藥的清苦氣息。
這便是孫郎中了。
孫郎中一眼就看到了李大山身後的我,眉頭立刻皺了起來,眼神銳利如鷹:“大山,這位是?”
“山裏救下的,傷得很重,您快給瞧瞧。”李大山連忙道。
孫郎中沒再多問,側身讓開:“先進來。”
屋內陳設簡單,卻收拾得井井有條。靠牆立著幾個藥櫃,散發著濃鬱的藥味。中間一張木桌,算是診台。孫郎中示意我坐下,然後仔細檢查我左臂的傷口。
當他揭開我臨時敷上的草藥,看到那深可見骨、皮肉翻卷的傷口時,饒是他行醫多年,也倒吸了一口涼氣:“這……這是被什麽東西傷的?傷口邊緣發黑,隱隱有死氣殘留,絕非尋常野獸所為!”
我心裏一緊,這孫郎中果然不簡單,竟能看出死氣殘留。我麵上不動聲色,依舊沿用之前的說辭:“在山裏迷路,天黑看不清,被一頭形貌古怪的野獸所傷,具體是什麽,我也沒看清。”
孫郎中盯著我的眼睛,目光深邃,似乎想從我的表情中看出些什麽。我坦然與他對視,眼神平靜。半晌,他收回目光,沉聲道:“傷口處理得還算及時,但死氣入體,非同小可。需先用銀針逼出殘存死氣,再敷以特製的生肌散,內服祛邪安神的湯藥,靜養些時日方可。”
“有勞郎中了。”我拱手道。
孫郎中不再多言,取來銀針,手法嫻熟地在我傷口周圍以及幾個穴位上施針。他的針法頗為奇特,下針時指尖隱隱有微弱的氣流流轉,竟是在用內力輔助逼毒!這孫郎中,絕非普通鄉野郎中那麽簡單!
銀針落下,我感覺到傷口處傳來一陣酸麻脹痛,一絲絲極其微弱的黑色死氣被緩緩逼出,消散在空氣中。與此同時,我體內沉寂的冥棺之力微微一動,將那些試圖深入骨髓的死氣餘毒悄然吞噬化解。
孫郎中似乎察覺到了什麽,施針的手微微一頓,眼中閃過一絲驚疑,但並未聲張,繼續專注施為。
約莫一炷香後,孫郎中起針,又取出一個瓷瓶,將一些淡黃色的藥粉仔細撒在我的傷口上。藥粉觸體,傳來一陣清涼,疼痛頓時減輕了大半。隨後,他又開了一副方子,讓李大山去抓藥煎煮。
“傷口切忌沾水,按時服藥,靜養半月,當無大礙。”孫郎中收拾著銀針,語氣平淡,但看我的眼神卻多了一絲難以言說的探究。
“多謝郎中救命之恩。”我再次道謝,心中對這位神秘的孫郎中留了心。
李大山幫我付了診金藥費,又在他家隔壁一處閑置的、堆放雜物的茅草棚裏簡單收拾了一下,讓我暫時安頓下來。棚子雖簡陋,但能遮風避雨,對我來說已是難得的安寧。
躺在鋪著幹草的木板床上,聽著外麵傳來的雞鳴狗叫和村民的說話聲,我緊繃了不知多久的神經,終於緩緩鬆弛下來。疲憊如潮水般湧來,我沉沉睡去。
這一覺,睡得昏天暗地。直到傍晚時分,我才被一陣飯菜的香味喚醒。
李大山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粟米粥和一小碟鹹菜走了進來:“墨兄弟,醒啦?吃點東西吧,孫郎中說你身子虛,得慢慢補。”
我看著那碗簡單的粥,心中湧起一股暖流:“大山哥,多謝了。”
“客氣啥,出門在外,誰沒個難處。”李大山憨厚地笑笑,放下粥碗,“你先吃著,我家裏還有事,晚點再來看你。”
送走李大山,我端起粥碗,慢慢地吃著。粥很香,很暖,驅散了身體的寒意。我知道,暫時的安寧來之不易。孫郎中的探究,村民的疑慮,都提醒著我,這裏並非久留之地。我必須盡快養好傷,弄清楚自身的處境和這個世界的真相。
然而,就在我喝完最後一口粥,準備繼續運功療傷時,右臂的冥棺印記,毫無征兆地傳來一陣極其微弱、卻異常清晰的悸動!
那悸動,並非預警危險,而是一種……共鳴?仿佛在極遠的地方,有什麽東西,與冥棺同源的存在,被觸動了?
我猛地抬起頭,望向窗外沉沉的暮色,眉頭緊緊皺起。
這看似平靜的李家坳,恐怕也並非表麵那麽簡單。而我身上的秘密,似乎已經開始引來未知的注視。
(第二十七章 完)
這是接下來的第二十八章:
第二十八章 夜半驚變,邪影窺伺
暮色四合,李家坳漸漸沉寂下來。勞作了一天的村民陸續歸家,炊煙嫋嫋升起,又緩緩散去,隻餘下幾聲犬吠和孩童的嬉鬧聲在薄暮中回蕩。我所在的雜物棚位於村子邊緣,靠近山腳,顯得格外安靜。
李大山送來的那碗熱粥下肚,驅散了不少寒意和虛弱。我盤膝坐在簡陋的木板床上,嚐試按照冥棺傳承中那晦澀的法門,引導體內那股沉寂的、與死寂同源的力量緩緩流轉。這股力量冰冷而厚重,如同深埋地底的寒泉,流淌過受損的經脈和髒腑時,帶來一種奇異的滋養和修複感,左臂傷口的疼痛也減輕了許多。
這冥棺之力,似乎對療傷也有奇效?我心中暗忖。隻是這力量屬性太過特殊,與生機勃勃的天地靈氣格格不入,運轉時必須極其小心,以免被外人察覺。
時間在靜修中悄然流逝。月上中天,銀輝灑落,透過棚頂的縫隙,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點。整個村子徹底陷入了沉睡,萬籟俱寂。
然而,就在這極致的寧靜中,我右臂的冥棺印記,再次傳來了異動!
這一次,不再是微弱的悸動,而是一種清晰的、冰冷的刺痛感!如同被一根無形的針紮了一下!緊接著,一股微弱卻充滿惡意、帶著腐朽氣息的陰冷波動,如同水麵的漣漪,從村子西頭某個方向隱隱傳來!
有東西!邪祟的東西!
我猛地睜開雙眼,眸中閃過一絲厲色。剛剛放鬆的神經瞬間繃緊。果然,該來的還是來了!是衝著我來的?還是這村子本身就不幹淨?
我悄無聲息地起身,收斂全身氣息,如同鬼魅般挪到棚子的破窗邊,透過縫隙向外望去。
月光下的村莊一片死寂,屋舍和樹木投下濃重的陰影。那股陰冷的波動源頭似乎在移動,正朝著村子中心,也就是村民聚居最密集的區域緩緩靠近!
不能讓它進村!
我眼神一凝。李家坳的村民收留了我,李大山更是對我有恩,我絕不能坐視邪祟害人!更何況,這東西的出現,很可能與我脫不了幹係!
沒有猶豫,我輕輕推開棚門,身形一閃,融入了牆角的陰影之中。體內冥棺之力悄然運轉,將我周身的氣息與死寂的陰影同化,讓我如同一個沒有生命的存在,悄無聲息地朝著那股波動傳來的方向潛行而去。
我的速度極快,腳步落地無聲,幾個起落便已越過幾間茅屋,靠近了村子西頭。越靠近,那股陰冷腐朽的氣息越發清晰,還夾雜著一絲淡淡的、令人作嘔的血腥味。
終於,在村口那棵老槐樹的陰影下,我看到了目標。
那是一個模糊的、幾乎與黑暗融為一體的影子。它沒有固定的形態,像是一團蠕動的黑霧,又像是一道扭曲的人形陰影。它飄忽不定,時而拉長,時而收縮,所過之處,地上的青草迅速枯萎,散發出死氣。它正朝著最近的一戶亮著微弱油燈(或許是守夜人)的茅屋飄去,兩隻空洞的、閃爍著慘綠幽光的“眼睛”,貪婪地盯著窗戶裏的人影。
影魅?還是某種更低級的、依附死氣而生的邪靈?
我心中瞬間有了判斷。這東西實力不算太強,但極其詭異,擅長隱匿和侵蝕生靈陽氣,若是被它潛入屋內,那戶人家恐怕凶多吉少。
就在那影魅即將觸碰到窗戶的刹那,我出手了!
沒有驚天動地的聲勢,我並指如劍,將一縷精純的冥棺死寂之力凝聚於指尖,對著那團黑影隔空一點!
“寂滅指!”
一道細微得幾乎看不見的灰黑色氣流,如同毒蛇出洞,瞬間跨越數丈距離,點中了影魅的核心!
“吱——!”
一聲尖銳刺耳、非人非鬼的慘嚎驟然響起!那團黑影如同被投入烈火的冰雪,劇烈地扭曲、翻滾起來!灰黑色的氣流在它體內肆虐,瘋狂吞噬著它的本源死氣!它試圖掙紮,試圖逃離,但在冥棺之力這種更高層次的死寂規則麵前,它那點微末道行根本不堪一擊!
僅僅兩三個呼吸的時間,那團黑影便徹底消散,化作一縷青煙,融入了夜色之中,連一點痕跡都沒有留下。空氣中那股陰冷腐朽的氣息也隨之消失。
我緩緩收回手指,臉色有些蒼白。動用冥棺之力消耗不小,尤其是在傷勢未愈的情況下。但效果也是立竿見影。
解決了?
我微微鬆了口氣,正欲轉身離開,以免驚動村民。然而,就在我轉身的瞬間,我的目光無意中掃過老槐樹粗壯的樹幹。
借著朦朧的月光,我清晰地看到,在那粗糙的樹皮上,不知何時,竟多了一個印記!
那是一個用某種暗紅色液體(或許是朱砂,或許是血)畫成的、極其簡陋扭曲的圖案——圓圈中間,點著一點,下麵拖著一條短尾。
這個圖案,我見過!在無麵祠那些紙人抬著的棺材上,在一些殘破的紙錢上,都有過類似的標記!
這是……那個邪祀的標記?!
它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一股寒意瞬間從腳底直衝頭頂!這影魅的出現,絕非偶然!這李家坳,恐怕早已被那個邪惡的存在盯上了!這個標記,是警告?還是……某種定位的記號?
我猛地抬頭,銳利的目光掃視著寂靜的村莊和漆黑的山林。黑暗中,仿佛有無數雙冰冷的眼睛,正在暗中窺伺。
(第二十八章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