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鬼市暗影，煞器低鳴
    鬼市位於鎮東頭一片廢棄的河灘地上，借著朦朧的月色和零星搖曳的氣死風燈，勾勒出影影綽綽的輪廓。與主街的熱鬧截然不同，這裏異常安靜，攤主們大多沉默地坐在自己的小攤後，貨物就那麽隨意地擺放在地上或鋪開的油布上，少有吆喝。來往的人也行色匆匆，壓低帽簷，彼此間交易多用簡單的手勢和耳語，透著一種心照不宣的隱秘感。
    空氣中混雜著河水的腥氣、陳舊物品的黴味，以及一絲若有若無的、難以形容的陰冷氣息。這裏交易的物品五花八門，從看似年代久遠的陶瓷瓦罐、生鏽的兵器甲胄，到一些風幹的草藥、奇形怪狀的礦石，甚至還有些用符紙包裹、看不出用途的詭異物件。
    我拉低了鬥笠的帽簷（這是離開李家村時孫郎中給的），將自身氣息收斂到最低，緩步穿行在攤位之間。冥棺印記傳來微弱的感應，對某些散發著陰氣或死氣的物件會產生輕微的悸動，但大多十分微弱，顯然隻是些沾染了墳土或年代久遠的普通舊物，並非真正的靈異之物。
    我的目標很明確：一是打聽關於黑水寨事件更隱秘的消息；二是尋找可能對修複經脈或壓製體內異狀有幫助的東西。
    在一個售賣各種雜項舊物的攤前，我停下腳步。攤主是個幹瘦的老頭，蜷縮在陰影裏，吧嗒吧嗒地抽著旱煙，一雙眼睛卻精光四射。他的攤位上，除了些破銅爛鐵，赫然擺放著幾枚顏色暗淡、刻著模糊符文的銅錢，以及一截黑漆漆、像是某種動物趾骨的玩意兒，上麵散發著淡淡的邪氣。
    “老丈，這銅錢怎麽賣？”我指了指那幾枚符文銅錢，聲音沙啞地問道。
    老頭抬了抬眼皮，瞥了我一眼，伸出三根手指：“三十文一枚，不單賣。”
    價格不菲。我故作猶豫，壓低聲音道：“這錢……真能辟邪？最近這世道不太平，聽說北邊黑水寨鬧得厲害。”
    老頭聞言，抽煙的動作頓了頓，渾濁的眼睛裏閃過一絲異色，嘿嘿低笑了兩聲：“辟邪？心誠則靈。至於黑水寨……嘿嘿，那地方邪性，可不是幾枚破錢能鎮住的。”
    他湊近了些，煙味嗆人：“客官是外地來的吧？聽老夫一句勸，黑水寨的事，少打聽，也甭往前湊。那可不是一般的山精野怪，厲害著呢！”
    “哦？”我心中一動，順勢問道，“老丈知道內情？”
    老頭卻搖了搖頭，諱莫如深：“天機不可泄露。反正啊，沾上那事的人，沒幾個有好下場。鎮上的王神婆夠厲害了吧？去了一趟，回來就魔怔了。”他指了指攤位上一個角落，“喏，她之前常來買的‘定神香’，現在也沒人敢要了。”
    我看向那幾束看起來平平無奇的土黃色線香，冥棺印記並未有特殊感應，似乎隻是普通安神之物。看來從這老頭嘴裏套不出更多了。
    我買下了一枚符文銅錢（或許關鍵時刻能有點心理作用），又逛了幾個攤位，用類似的方法旁敲側擊，得到的信息大同小異：黑水寨事件極其邪門，官府束手無策，知情者諱莫如深，都暗示與超自然力量有關，且非常危險。
    看來，想了解真相，恐怕非得親自去黑水寨附近探查一番不可。但以我現在的狀態……
    正當我思索間，右臂的冥棺印記突然傳來一陣清晰的、帶著警示意味的刺痛！這次感應的目標非常明確，來自前方不遠處一個不起眼的攤位。
    我循著感應望去，隻見那個攤位上主要擺放著一些殘破的兵器碎片，鏽跡斑斑，看起來像是從古戰場撿來的破爛。然而，在那一堆廢鐵之中，有一截約莫半尺長、通體暗沉如黑鐵、卻隱隱泛著一絲血光的短刺，靜靜地躺在那裏。
    冥棺印記的刺痛感，正是源於這截短刺！它散發出的並非陰氣或死氣，而是一種極其凝練的煞氣！一種飽飲鮮血、凝聚了無數殺戮與怨念的凶煞之氣！
    這絕非尋常古兵器！而是一件真正的煞器！
    攤主是個麵帶刀疤、眼神凶悍的漢子，抱著胳膊靠在牆根假寐，對攤位上的東西似乎並不太上心。
    我強壓下心中的悸動，緩步走過去，裝作隨意打量的樣子，最後目光落在那截暗血短刺上。
    “老板，這個怎麽賣？”我盡量讓自己的語氣顯得平淡。
    刀疤漢子睜開眼，掃了我一下，又瞥了眼那短刺，懶洋洋地道：“五十兩銀子，不二價。”
    五十兩！這簡直是天價！足夠普通人家生活好幾年了。這漢子要麽是識貨之人，要麽就是胡亂開價。
    我皺了皺眉：“一截破鐵而已，值這個價？”
    刀疤漢子嗤笑一聲：“破鐵？小子，眼力不行就別亂說。這玩意兒邪性得很，擺在這兒三天，嚇跑了好幾隻野狗。你要是不怕死，買了去防身，或許真有點用。沒錢？那就別碰。”
    他的話印證了我的判斷。這煞器凶戾異常，常人佩戴恐怕非但不能防身，反而會遭其反噬，心智受損。但對我來說……冥棺之力主安魂鎮煞，或許……能壓製甚至煉化這股煞氣？煞氣從某種角度來說，也是死氣與怨氣的變種，若能化為己用，說不定能刺激冥棺死氣的恢複，甚至衝擊那些淤塞的經脈？
    這個念頭極為冒險，煞氣入體的後果不堪設想。但眼下我恢複無望，這截煞器或許是一個危險的契機。
    我沉吟片刻，沒有立刻還價，而是伸手想去拿起那短刺仔細看看。
    “別動！”刀疤漢子突然低喝一聲，眼神銳利起來，“這玩意兒不能直接用手碰！”
    他從攤子下麵拿出一塊厚厚的油布，小心翼翼地將短刺包裹起來，才遞給我：“隔著布看吧。實話告訴你，這玩意是我從一個古墓裏帶出來的，那墓邪門得很，就剩我一人活著出來。這東西，是凶物，也是寶物，就看有沒有命用了。”
    我隔著油布握住短刺，一股冰寒刺骨、直透靈魂的凶煞之氣瞬間順著手臂蔓延上來，讓我激靈靈打了個寒顫！右臂的冥棺印記驟然變得滾燙，灰黑色的死氣自主流轉，與那股煞氣激烈對抗起來！
    我悶哼一聲，額頭見汗，但眼神卻越發堅定。
    “四十兩。”我壓下翻騰的氣血，沉聲道。
    刀疤漢子盯著我看了半晌，似乎驚訝於我竟然能握住這短刺而沒有立刻出事，最終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齒：“有點意思。成交！”
    付出幾乎是我身上大半的銀錢，我得到了這截用油布緊緊包裹的暗血短刺。將它小心收入懷中，我能感覺到冥棺印記與它之間形成了一種微妙的對抗與牽引。
    離開鬼市，回到客棧房間。我將短刺取出，放在桌上，油布掀開一角，那暗沉的血光在燭火下更顯詭異。
    冒險一搏，還是繼續苟延殘喘？
    我看著這截凶物，又感受著體內滯澀的力量，心中已然有了決斷。
    （第五十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