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佛子勘情關,丫鬟入旖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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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活了一天,銀錢流水似的花了出去,卻半點用處也無。
小滿躺在床上,心口一陣陣地抽疼。
老夫人院裏,一等丫鬟一人一間房,二等也是。
她們這些三等丫鬟則是兩人一間,雖不大,卻也私密幹淨。
比起府裏其他地方,這已是頂好的住處了。
更別提老夫人為人和藹,事少,月錢賞錢都豐厚,名下的莊子鋪子個個都賺錢。
可再好的差事,也架不住這麽個花錢法。
小滿心裏堵得慌,但飯要吃,覺也得睡。
她攥緊了那道從青雲觀求來的護身符,翻身閉上了眼。
很快,她便沉入夢中。
熟悉的濃霧裏,那尖利的聲音帶著嘲諷。
“傻子,浪費錢了吧!”
“我不是妖怪,更不是孤魂野鬼,你找誰都沒用。就是菩薩來了,我也不怕。”
小滿在夢裏竟生出幾分膽氣,冷冷地回敬:“吹牛。這麽厲害,怎麽連個身形都沒有。”
“姐姐莫要鄙視我,我隻是修煉怠惰了些,不代表我無用!”
那聲音竟帶上了幾分委屈。
“如今這不是尋著捷徑,想走快些嘛。也算是幫幫那位佛子,他情關難過,再這麽下去,恐怕會入魔。”
“入魔?這麽嚴重?”
小滿半信半疑。
“你這連個行都沒有的精怪又想誆騙我。”
話音剛落,眼前的濃霧猛然旋轉,場景驟變。
四周充斥著混亂不清的雜音和令人不適的怪響。
小滿看見長孫少爺盤坐在黑紅色的世界裏,麵容扭曲,周身黑氣繚繞。
景象可怖至極。
“我不要待在這裏!帶我出去!”
她胃裏一陣翻江倒海,猛地幹嘔起來。
下一刻,小滿驚醒。
她趴在床邊,控製不住地再次幹嘔,膽汁都快吐了出來。
天剛蒙蒙亮,院裏的小丫鬟們就壓著嗓子在議論。
“聽說了嗎?長孫少爺已經不吃不喝打坐好幾天了,怎麽叫都叫不醒!”
“可不是嘛,世子和夫人都快急死了,已經派人去明慧寺請釋能法師了!”
午後,釋能法師被恭敬地請進了府。
他進了林清玄的祥雲居,隻在門外站了片刻,便轉身出來。
法師對著焦急的世子和夫人雙手合十:“心魔難消,需得元覺自己勘破。”
“不過元覺有自己的機緣,你們莫要打擾便是。”
他頓了頓,又補上一句:“世子,夫人,老夫人,元覺與我佛家的緣分未到,情關未過,你們不必擔心他會剃度出家。”
大夫人一聽,臉上立刻見了喜色。
她拉著世子的袖子:“太好了!我兒不用出家了!”
隨即又犯了難:“隻是……這情關、情劫,又是個什麽東西?”
老夫人在一旁聽著,心裏卻鬆快下來。
也好,也好。
她就生了兩個兒子,老大襲了爵位,老二常年在邊關打仗。
偌大的世子府,孫子輩也就得了林清玄這麽一個獨苗男丁,偏偏還天天嚷著要出家。
老二雖是將軍,生的卻是三個閨女。
如今好了,既然不用出家,那這香火便能續下去了。
府裏主子們都圍著林清玄的院子打轉,丫鬟婆子們更是踮著腳尖走路,生怕驚擾了那位正在勘破情關的佛子。
但這和老太太院裏的小滿無關。
最近她得了清閑,不必去主子跟前伺候,也不用夜裏當值,隻在自己房裏做些外院的縫補活計。
天一擦黑,她便能回房歇著。
油燈隻撚起豆大一點火苗,光線昏黃朦朧。
小滿坐在桌邊,手裏拿著針線,腦子裏卻一團亂麻,支著額頭便睡了過去。
恍惚間,她感到有隻溫熱的手牽起了她,耳邊傳來一聲輕喚。
“娘子。”
她猛然低頭,發現自己身上穿著的竟是一身大紅喜袍。
四周是喜慶的洞房,紅燭高照。
新郎官挑開了她的蓋頭。
他與她喝了交杯酒。
小滿隻覺酒意夾雜著一種陌生的悸動湧了上來,腦中一片昏沉。
耳邊是新郎低沉的讚歎:“你好美。”
她努力睜大眼睛,想看清他的臉。
那張俊美無儔的麵容,竟是林清玄。
大紅的喜服襯得他麵如冠玉,一雙總是淡漠疏離的眼眸此刻卻灼灼發亮,盛滿了款款深情。
他喚她:“小滿。”
小滿的心猛地一跳。
林清玄修長的手指撫過她的唇,又描摹她的眉眼,動作輕柔得像是在對待一件稀世珍寶。
兩人靠的及近,他溫柔地將她整個人擁入懷中。
小滿看著蠱惑人帥臉竟忘了反抗。
長孫少爺真溫柔啊。
一個念頭在她心底瘋長。
反正是夢,沉溺了又如何?明日醒來,誰也不會發現,隻當一場荒唐!
她仿佛受到某種神秘力量的驅使,下意識地抬起頭,在他的耳垂上輕輕咬了一口。
林清玄的身軀驟然一震,呼吸瞬間變得急促。
兩人靠得那樣近,氣息交融,周遭的一切都模糊了,隻剩下彼此的心跳聲在寂靜的夜裏格外清晰。
那目光如火,仿佛要將她燒灼殆盡。
一陣前所未有的熱浪席卷而來,瞬間吞沒了姚小滿的意識
林清玄初嚐情事,在夢裏更是不知節製,那屬於二人滾燙的汗珠,真實得不似一場虛幻的夢境。
天光大亮,小滿猛地坐起身,心口狂跳不止。
她低頭,身上是粗布的寢衣,被汗水浸得透濕,緊緊貼在身上,勾勒出起伏的曲線。
不適感傳來,她整個人都燒了起來。
她昨夜,竟做了那麽一個荒唐夢。
夢裏的主角,還是府裏那位不染塵埃、人人敬畏的佛子。
小滿抱著被子,將臉深深埋了進去,恨不得就此憋死自己。
可夢裏的一切都太清晰了。
他滾燙的胸膛,他粗重的呼吸,他撫過她肌膚時指腹的薄繭,甚至是他抵著她耳畔那聲聲喑啞的“小滿”。
羞恥感和一絲隱秘的甜交織成一張大網,將她牢牢困住。
小滿不敢再想,手腳並用地爬下床,慌亂地用帕子擦拭發燙的臉頰和脖頸。
做完這一切,她才靠著床柱,大口喘息,仿佛剛從水裏撈出來。
天還未亮透,府裏便炸開了鍋。
喧嘩聲隔著窗紙湧進來,像一鍋滾沸的油。
“長孫少爺醒了!”
“老天保佑!長孫少爺終於醒了!”
小丫頭們喜氣洋洋地奔走相告,連腳步都帶著雀躍。
小滿端著水盆的手一抖,清水灑了大半。
醒了?
他竟然真的醒了。
那昨夜夢中的種種……
長孫少爺現實中能醒來難道和夢境有關?
這個念頭如同一道驚雷,劈得她魂飛魄散。
“聽說了嗎?長孫少爺不僅醒了,還用了半碗藥膳粥呢!”
“老夫人和夫人都守了一夜,這下可放心了。”
門外,春燕和幾個丫鬟嘰嘰喳喳,聲音裏滿是劫後餘生的慶幸。
春燕眼尖,瞥見門口的小滿,刻薄地扯了扯嘴角。
“喲,這不是小滿嗎?長孫少爺好了,你怎麽跟見了鬼似的?”
另一個丫鬟附和:“就是,府裏天大的喜事,怎麽就你耷拉著臉?”
小滿攥著盆沿,指骨用力到發疼。
她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低頭快步走了出去,像是身後有惡鬼在追。
喜事?
這對她而言,無異於催命的符咒。
整個上午,府裏都洋溢著一種近乎失而複得的狂喜。
下人們走路都帶風,臉上掛著笑,連管事們都寬和了不少。
可這股喜氣在午後便戛然而止。
新的消息傳來,長孫少爺見過老夫人、夫人和世子後,不知為何,又將自己關回了院裏。
院門緊鎖,誰也不見。
方才還熱熱鬧鬧的府邸,頓時像被潑了一盆冷水,氣氛變得詭異起來。
“怎麽回事?長孫少爺剛醒,怎麽又閉關了?難道正如法師說的過情關?”
“是啊,太醫不是說長孫少爺已無大礙了嗎?”
下人們聚在一起,交頭接耳,臉上寫滿了不解和揣測。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卻讓小滿的心底,生出了一絲荒唐的僥幸。
她控製不住自己的腳,鬼使神差地,又一次繞到了長孫少爺祥雲居的牆外。
高大的院牆隔絕了一切,院門緊閉,連一絲聲響都聽不見。
靜得像荒廢的古廟。
那個清冷如仙的男人,此刻就在那扇門後。
可這安靜,卻給了她莫大的安慰。
小滿小心翼翼地從牆角探出頭,飛快地瞥了一眼那扇緊鎖的院門。
沒有任何動靜。
她縮回身子,靠在冰冷的牆壁上,劇烈跳動的心髒,終於一點點平複下來。
她長長地吐出一口氣,抬手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是夢。
一定隻是個夢。
他那樣的人物,怎麽會……
姚小滿拚命說服自己。
夢裏冒犯了佛子,應該……不算大不敬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