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貧道也略懂拳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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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師父,您不是說不要得罪太師嘛?”
    水生站在吳曄背後,給他拍打肩膀。他跟吳曄名為師徒,實為父兄。
    作為東太乙宮的街溜子,吳曄的小道消息站,水生對吳曄的情況十分擔心。
    現在外邊傳得沸沸揚揚的,都是關於吳曄預言遼國大敗的消息。
    並且吳曄有鼻子有眼的說了幾月幾號,簡直逆天。
    如今文武官員皆彈劾吳曄妖言惑眾,損害宋遼兩國的情誼,要皇帝辦了吳曄。
    一時間,吳曄也從熾手可熱的通真先生,變成人人喊打的妖道。
    就連宮觀中,那些本來圍繞著拍馬屁的道士們,也主動疏遠和吳曄的距離。
    本來應該門庭若市的別院,也變得冷清起來。
    大宋重文輕武,讀書人的言論如刀,是真可以殺死一個人的。
    更何況吳曄在許多文官眼中,大概也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妖道。
    他垂拱殿那一哭,哭得宮裏那位真以為他是道君皇帝,忙著強化他道君皇帝的形象。
    而對於文官集團而言,官家太過崇道,肯定不喜。
    吳曄莞爾一笑,這場風波鬧得如此之大,恐怕也是那位太師對皇帝的行為不滿。
    政和六年,太師蔡京逼宮宋徽宗,成功獲得所謂“公相”之權。
    總領三省,一人獨相。
    從此他的權柄,勝過前任所有宰相,但大宋也因為他的集權,加速了滅亡的進程。
    如今因為自己這個蝴蝶,卷起了不一樣的風暴。
    哪怕隻是稍微延緩,也足以讓吳曄得罪某人。
    吳曄明白,雖然此事並非他所想,或者說,他預想中自己直麵蔡京的日子,要延後許久。
    他終究小看了這位妖相的手段和反應。
    隻要自己的目的沒達到,蔡京馬上發起對皇帝的第二場逼宮。
    這場逼宮的棋子,就是自己。
    因為他吳曄,是宋徽宗要完成自己是道君皇帝轉化的最重要的工具。
    摧毀吳曄,就是摧毀宋徽宗完成政教合一的理想,也是再給宋徽宗施壓。
    可是……
    有些機會失去了,可就很難回來了……
    這種逼宮可一不可再,是很傷情分的。
    當然他也知道,這場逼宮,已經讓自己身陷危險之中。
    既然蔡京以他為棋子逼官家表態,那麽如果官家沒有屈服,吳曄必死無疑……
    但吳曄對自己麵對的風暴,怡然不懼。
    沒有人比他更加篤定未來的發展,女真人的崛起,是曆史的必然,不會因為他的預言而影響什麽?
    相反,如今外邊的風雨越大,經曆過風雨洗禮的自己,威權也會越大……
    或者說,隻有那個時候,他才能壓住文官集團所有的反對聲,扶持宋徽宗走向道君皇帝的位置。
    從而影響他,讓自己獲得更多的權力和香火。
    至於如今彈劾他的那些人,不過是他踏上國師之路的踏腳石。
    ……
    時間踏入五月,又匆匆走過大半月。
    二十多天,皇帝並沒有召喚吳曄入宮。
    吳曄仿佛被宮中那位放棄一般,榮寵不再。
    一時間東太乙宮中,傳說因為妖言惑眾而失寵的消息,也逐漸流傳開。
    吳曄如日常一般,堅持早晚課,不過眾生百相。
    不到一月,他又不再是領功課的高功,隻能待在大殿一角默默修行……
    沒有人迎奉他,也沒有人嘲諷他。
    眾人隻是靜靜的孤立他……
    他仿佛一個瘟神,在外邊流言蜚語中,變得人憎鬼厭。
    就連宮中,也沒有再召他入宮。
    吳曄想知宋徽宗同樣承受了不小的壓力。
    他沒有任何表示,隻是靜靜等待著,謎底揭曉的一天。
    “師父,林靈噩投靠太師府了,據說太師將他引薦給皇帝……”
    ……
    “師父,王仔昔昨天來東太乙宮,跟主持聊得很好,他在官家那裏又恢複信任了……”
    ……
    “師父,今天我聽道觀裏的人說,師父您沒幾日好活了……”
    ……
    “師父,我跟他們打了一架!”
    有一日,水生鼻青臉腫,站在吳曄麵前。
    孩子身上帶著吳曄久未見過的倔強,就像當初自己抓住他們的姐姐,他們要拚命的表情。
    曾幾何時,自己帶的這幾個徒兒,早就如自己的弟弟妹妹一般。
    “你跟誰打架?”
    吳曄放下手中的紙筆,望向水生。
    “是王仔昔的徒弟……”
    水生眼睛裏含著淚水,卻倔強不讓自己的眼淚留下來。
    吳曄靜靜地,擦去他的眼淚。
    “他在東太乙宮?”
    盡管吳曄沒有說出對方的名字,但水生明白。
    他重重點頭。
    吳曄灑然一笑。
    王仔昔性格囂張跋扈,從他受寵之後,就少不得欺壓別人。
    他自稱活了數百年,到處要汴梁的道士拜他為師。
    吳曄在汴梁三年,沒少見識過他的跋扈,不過以前他身份低微,倒是沒有見過王仔昔的真容。
    他那些狗腿子,吳曄是見了不少。
    “今日是五月二十一?”
    “嗯,師父,今日是五月二十一!”
    “行,咱們走吧!”
    吳曄起身,拉起水生的手,帶著他往外走。
    “師父,咱們去哪?”
    水生看著吳曄行事果斷,似乎有事發生。
    “自然是,給你討一個公道!”
    “師父,別去!”
    水生一聽說吳曄要去找王仔昔,拚命拉住他……
    吳曄如今的處境,水生最是明白。
    麵對百官的彈劾,宮中那位也要退避三舍,吳曄常說,道人和宦官相同,最大的依靠就是皇帝。
    沒有皇帝,他們不如文人一般有強大的跟腳,可以保證自己的平安。
    如今皇帝神隱,似乎有退讓的趨勢。
    吳曄的榮寵仿佛昨日黃花,已經凋零。
    在這個時候,吳曄如果還惹出事來,一定會有殺身之禍……
    “為什麽不去?”
    吳曄回頭,望著自己快要哭出來的徒弟:“你對我沒信心?”
    “師父你別裝了,你還真以為你是高道啊,大家都是出來騙人的,你……”
    水生見吳曄還要送死,哇的一聲哭出來。
    “錯,你師父我就是高道!”
    吳曄板著臉,一臉認真:“做人要有信念感!”
    他那一瞬間,身上仿佛有光。
    水生也被吳曄的信念感給震懾,還真當他是高人。
    “相信為師,就算貧道神通不行,也略懂一些拳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