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這一夜過於深長...
    宮裏，宮外難以入睡之人，不知凡幾。
    尤其儲秀宮內的秀女們，她們或害怕，或期待，或擔憂……
    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江晚棠躺在檀木床上，睜著雙眼，神思清醒。
    倒不是她在害怕，擔憂什麽，而是對麵床上林若雲的打鼾聲，過於響亮了些。
    這位林小姐心還挺大。
    江晚棠想到了在禦花園中聽到的宮女竊竊私語。
    上一世，姬無淵雖然暴君的名聲在外，但似乎沒有聽說過他虐殺後宮女子的傳聞。
    他好像不愛女人。
    或者，他不喜歡男女之事。
    至於為什麽他要在年輕的時候，斷絕這人性欲望？
    江晚棠也不清楚。
    難不成真的是像坊間傳言那樣：心中早有白月光，愛而不得，後與那大理寺卿有龍陽之好？
    像姬無淵這樣冷性冷情的帝王，真的會愛上一個女子嗎？
    江晚棠蹙了蹙眉，帝王不同於天下男子，他從不在意兒女情長。
    隻是，後宮美女如雲，什麽姿色的都有，就沒有一個他瞧上的，寵幸的？
    思來想去，江晚棠覺得單純靠美色拿下他的可能性不大。
    上一世的江晚芙不就是最好的例子。
    莫非...他當真喜歡的是男子？！！
    ……
    翌日，天剛微微亮。
    秀女們便都早早起身梳妝，在宮女的引領下前往太和殿，等待帝王姬無淵在大殿欽選。
    皇宮巍峨，金碧輝煌，處處彰顯著威嚴與尊貴，高聳的紅牆，如同一道堅固的屏障，將這裏的一切與外界的喧囂隔絕。
    在清晨的陽光照耀下，琉璃瓦覆蓋的屋頂，閃耀著道道金光。
    秀女們穿過一條又一條長長的禦道，終於在禦道的盡頭看到了巍峨壯麗，重簷疊翠，金龍盤柱的太和殿。
    太和殿內，姬無淵著一身墨色織金龍袍，端坐在九龍寶座之上，寶座背後是一副巨大的九龍壁。
    他低著頭，在桌案上處理著奏折，察覺到有人進來，卻也並未抬頭。
    太監總管王福海緩緩上前，低聲道：“陛下，秀女們都已在外麵候著，您看……”
    姬無淵抬眸，麵無表情道：“太後呢，去請了嗎？”
    “這......”王福海有些遲疑。
    姬無淵放下筆墨，抬手捏捏眉心，不悅道：“有話直說。”
    “太後娘娘說她今日身子不適，就不過來了......”王福海小心翼翼的道。
    “倒是戚貴妃一早就來了，正在殿外候著呢。”
    姬無淵冷笑了一聲，原本深邃的眸子如今寒意森森：“哼，她這是在怪孤處理戚家不留情麵呢。”
    “罷了，給臉不要臉！”
    王福海汗流浹背，不敢多言。
    皇上與戚太後本就是沒有血緣的表麵母子，他們之間的齟齬，已經不是一朝一夕了。
    尤其是如今陛下擺明了要對戚家下手。
    “那...那還需要再去請嗎？”
    “不必了，直接開始吧。”姬無淵單手撐在禦案前，滿身冷意。
    戚貴妃戚蓉進殿行禮之時，他眼神都未給一個。
    戚蓉早就習慣了他的冷漠，便自覺的走過去，在他左下手的位置坐下。
    姬無淵登基不到兩年，不曾選秀，不近美色，平日裏幾乎不會踏足後宮半步，以至於後宮無主，六宮如同虛設。
    膝下更是子嗣空虛，他倒是不在意，但卻急壞了國師和一眾大臣。
    於是，這次秀女大選，便是廣選秀女進宮，為皇家綿延子嗣。
    在殿選前，這批秀女便以按照家世樣貌做了分組，十人一組，家世好，樣貌佳的排在前頭優先進殿。
    有個別特別出彩的，甚至能得到皇帝賜花的尊榮，但這個可能性一般不大。
    江晚棠被排在了第一組。
    按照上一世的經曆，她深知這次殿選，家世好的京中貴女幾乎都會被選中。
    王福海站在大殿門口，拉長了聲音，高喊道：“秀女進殿，選秀開始！”
    緊接著——
    殿外小太監捏著尖細的嗓子，揚聲道：“趙國公嫡女趙淑嘉，江丞相嫡女江晚棠，林將軍嫡女林若雲，刑部尚書嫡女王桂蘭……進殿覲見！”
    被點名的秀女們踩在漢白玉石的台階上，步履款款的往金碧輝煌的大殿內走去。
    觸目所及的奢華與金光，無一不彰顯著至高無上的皇權。
    大殿上方，姬無淵端坐端坐在九龍寶座之上，低頭喝茶，神色淡淡。
    秀女們不敢抬頭，直視天子龍顏。
    王福海走過去，輕聲提醒道：“陛下，這些都是大臣和京中權貴世家的適齡貴女。”
    姬無淵眼皮連都未動一下，隨意抬頭的做了個“留”的手勢。
    當真是敷衍的徹底。
    然垂眸的瞬間，姬無淵敏銳地感受到了一道不屑的目光，目光的方向正是眼前的這十位秀女。
    隻是當他抬眸看過去的時候，又什麽都沒有。
    秀女們一個個狀似害羞的低垂著頭，恭恭敬敬，甚是溫順。
    是他看錯了嗎？
    不可能，他的感覺不會錯。
    那道隱秘卻不容忽視的不屑光芒，切切實實存在。
    嗬，有意思......
    姬無淵勾了勾唇，唇角彎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那眼神像極了一頭豺狼，發現了自己感興趣的獵物。
    “抬頭。”姬無淵沉聲開口，發出了今日殿選的第一句命令。
    秀女們輕抬下頜，目光在觸及那俊美不凡，高不可攀的帝王尊容時，個個瞬間羞紅了臉，眼眸似水。
    而姬無淵隻是眼神淡漠的掃了一眼。
    他的眼睛像是凝著一層黑冰，俊美風流的眉眼間，透著一股深暗和涼薄。
    須臾過後，姬無淵抬手指向了站在最角落處的一女子，語氣威嚴：“你，走上前來。”
    秀女們看著他所指的方向，心道：果然。
    被他所指的江晚棠怔愣了一瞬，緩緩走到大殿中央，福了福身，脊背挺直，不卑不亢：“臣女拜見陛下，陛下萬福。”
    “走近，抬頭。”姬無淵冷聲命令。
    江晚棠應聲向前走了兩步，抬眸，眉眼淡漠。
    眼前的女子身著一件棠梨色的對襟廣袖長裙，領袖上鑲嵌著珠玉，更加襯托出她貴氣明豔的臉龐。
    那是一張讓所有人都無法忽視的臉，傾城絕色，毫不誇張。
    她眼尾的朱砂痣，宛如一顆勾魂攝魄的魔星，隻需一眼，便能攝人心魄。
    姬無淵深邃的眼眸在與江晚棠對視的瞬間微微眯起，眼中劃過危險的光彩。
    這眼神，似曾相識……
    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