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她記憶裏的少年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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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之宴一眼就看出,此時的江晚棠很不對勁。
    早在宴會上時,他就注意到江晚棠的不對勁了...
    她臉色很差,臉上沒了平日裏冷漠淡然的笑意,整個人狀態也跟平時完全不一樣,跟陛下說話時雖然是笑著的,但眼神分明心不在焉。
    而且...她在宴上看向那個叫雷石的人時,目光不太一般。
    謝之宴緩緩的朝她走了過去。
    而此時的江晚棠還沉浸在那段過往的回憶中。
    其實她已經很多年沒有再想起那位少年了,許是過於傷痛,以至於後來她腦子裏刻意遺忘了這段記憶。
    今日雷石的出現,刺激到她的,不是雷石這個人...
    而是,那段原本模糊已久的記憶,隨著他的出現,在她的腦海裏漸漸清晰了起來,甚至到了完整具象的程度。
    她記起了埋藏在記憶裏白衣墨發的少年,記起了他清風朗月般的樣貌,記起了他溫柔清越的聲音,記起了他肆意張揚的笑容...
    點點滴滴,深刻清晰。
    直到此刻,她才意識到,原來上一世她貪戀的溫暖和少年,從來都不是蕭景珩,而是被她埋葬在記憶裏的小七哥哥。
    是啊,同樣都是白衣墨發,騎馬射箭,意氣風發的少年郎。
    難怪她會貪戀蕭景珩的相依相伴,卻從不主動同他親近。
    平陽侯府的那些人隻知蕭景珩沒有同她圓房,卻不知其實是她不願。
    蕭景珩或許心中還有個江晚芙,又或許是察覺到了她的不情願,沒有碰她罷了。
    他是記憶裏的少年,卻不是她心中的少年郎。
    而她記憶裏的糖,也不是蕭景珩的桂花糖。
    思及此,江晚棠閉上了雙眸,眼角有淚水滑落。
    不是她想哭,是回憶裏的江晚棠在哭。
    是十一歲那年的江晚棠。
    她本來習慣了黑暗和孤獨,可他的出現,像是一束陽光照進了黑暗,讓她在黑暗中感受到了溫暖和陪伴。
    所以,當他消失的時候,她就像掉進了深淵,等待她的隻有無盡的黑暗和孤獨。
    山中歲月難熬,他卻曾是她的救贖。
    可後來事實證明,曾經溫暖她心的那輪明日,終究不會升到她頭頂的天空。
    從那時起,江晚棠便知道,靠山山倒,靠人人跑,隻有靠自己才能立於無懼無畏之境地。
    在她以為自己殺了雷石之後,便回到了那處林間竹院,她親自點了一把火將那院子焚燒殆盡。
    就當這一切,都不曾存在過。
    沒有阿棠,也沒有她的小七哥哥。
    而後,她又獨自回到了那處山野莊子,將那些曾經欺負她,虐待過她的莊戶們都殺了個幹淨...
    此後她便開始勤學苦練功夫,為的就是不用再過從前那般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日子。
    雖是女兒身,卻不能甘為弱者。
    察覺到身後有人靠近,江晚棠拉回思緒,轉身看去。
    謝之宴對上了江晚棠泛紅的眼眸,眸中閃爍著破碎的淚光,眼底是濃到劃不開的哀傷。
    原本明豔張揚的容顏,此刻卻是一片毫無血色的慘白,柔弱的,讓人心疼。
    一瞬間,仿佛時間都凝固了。
    謝之宴心口驟緊,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緊緊地揪住了一般,密密麻麻的疼,同時有一股不知名的感情在心間蔓延。
    他怔怔的看著江晚棠,這是第二次了。
    上一次看她如此傷心,還是因為她的兄長江槐舟,可如今江槐舟人好好的...
    不是他,又是誰?
    重要到,能讓她如此黯然神傷...
    她眼中的淚和哀傷,看得他的心裏像是被什麽東西刺了一下,錐心的疼。
    他想問她發什麽了什麽,想問她為什麽這麽難過,想問她要怎麽做她才能不難過,想問......
    謝之宴的喉嚨發緊,千言萬語堵在喉間,卻不知該如何開口。
    甚至連上前安撫她,替她擦拭眼淚都不能。
    有一股深深的無力感,湧向他身體的四肢百骸。
    所有人都或羨慕,或嫉妒她如今的豔光四射,光芒萬丈,隻有他明白她這一路走來,是多麽的艱難不易,更遑論她那曾經苦難黑暗的十年光陰。
    謝之宴從未遇見過這樣一個女子,倔強到讓人心疼,卻又脆弱到讓人更心疼。
    江晚棠隻是看了謝之宴一眼,便轉過了身。
    而謝之宴也沒有再上前,默默站在她的身後,沒有出聲打擾。
    兩人站在荷花池前,女子身段嬌柔,一襲海棠紅長裙;男子長身玉立,一身尊貴墨紫色錦袍。
    兩人一前一後,中間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
    月色如水,輕柔灑在他們身上,似為兩人籠上一層聖潔的光輝。
    姍姍來遲的蕭景珩,看到的便是這樣一幅唯美和諧的畫麵。
    他雙手緊握成拳,隨後又無力的放下。
    他又來晚了啊……
    蕭景珩的嘴角露出一抹苦澀的笑意。
    從他的方向,看不到江晚棠的麵容,但卻能看清謝之宴的側顏。
    同為男人,盡管他將情緒藏得滴水不漏,但蕭景珩懂這一切意味著什麽。
    或許在春獵那次他就該察覺了,冷漠無情,高嶺之花的大理寺卿謝大人,本就不是一個會多管閑事之人。
    蕭景珩恍惚的看著兩人,直到這一刻,他才意識到那朵他曾經嬌藏的海棠花,早已脫胎換骨,在春日裏盛放。
    而曾經那朵給他洗手作羹,向他噓寒問暖的海棠花早就凋零了,落得徹底。
    可那又怎麽樣呢?
    養花之人,最重要的便是耐心。
    他可以等,縱是時光荏苒,滄海桑田,隻要她在,他便會一直等下去。
    直到他的海棠花重新為他綻放……
    許久,蕭景珩默默轉身離開。
    既然他的愛意是她的負累,那他便從此隱藏起自己熱烈的愛意。
    他愛她,但他卻也懂得了不再打擾。
    ……
    荷花池旁的江晚棠,很快便已經斂了情緒,除了依舊微微泛著點紅意的眼眸,再看不出來半點情緒變化。
    江晚棠轉過身來,主動開口,打破了沉默,她說:“謝大人,戚家已經動手了。”
    情緒刺激歸刺激,但她不傻。
    雷石的出現,絕非偶然。
    他們已然備好了陷阱,正在等她上鉤。
    而雷石是戚家為她準備好的魚餌。
    謝之宴神色複雜的看著她,輕聲道:“是,所以你待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