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輸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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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到此處,雲裳頓了頓,又道:“陛下他...他看姐姐的眼神,有情。”
    雲裳說的是掏心窩子的話。
    在秦樓楚館風月場裏迎來送往這些年,她早已見慣了形形色色的男人,其中有錢有勢的王孫公子、達官顯貴也不在少數。
    大多數男人就算喜歡一個女人,願意花錢花心思討好她,那也是一時興起,逗趣罷了。
    他們骨子還是強勢倨傲,以自己為尊的。
    於他們男人而言,麵子尤其重要,比任何女人都重要。
    若是女子鬧個一兩次或許還能容忍,但多了幾次,他們便會徹底失去耐心,從而厭棄。
    但便是在青樓裏,也從未見過哪位爺能像陛下待姐姐這般,毫無底線的縱容,偏愛,恨不得要將一顆真心捧出來給她。
    尋常男子,已是難得。
    更遑論陛下還是一位九五之尊,這天底下最不缺女人的男人。
    是以,雲裳看在眼裏,急在心裏。
    她是真心的將江晚棠當做自己姐姐,唯一的親人來對待的。
    在她眼裏,江晚棠是這世上最善良,最美好的女子。
    她們的前半生都孤苦,深宮寂寞,歲月悠長,倘若陛下真是個有心人,她也希望她的姐姐能夠覓得良人,一生美滿幸福。
    可雲裳也瞧得分明,姐姐待陛下總隔著一層——親近中帶著疏離,溫柔裏藏著分寸,若即若離,留有餘地。
    嘴裏,眼裏都是情,可唯獨沒有心。
    她將自己的一顆心,早就封起來了,封得牢牢的,任何男人都走不進去。
    她很清醒,也很通透,是雲裳見過最清醒的女子。
    同時也是雲裳最喜歡,最為敬佩的女子。
    尤其是在對待男人這一塊,她將分寸拿捏的極好。
    姐姐有吸引男人的美貌,也有勾引男人的手段。
    但絕不會像她在青樓見過的無數女子那般,自以為靠美貌和手段,就能拿捏住男人的心,結果卻是一步步淪陷在男人的柔情蜜意裏。
    姐姐會恰時地向陛下撒嬌,一臉坦誠無辜地對陛下說出一些情話,勾得陛下每每難以自持,卻又偏偏忍著舍不得輕易要了她,視若珍寶一般。
    甚至有些心機手段,她也會故意露出破綻,讓陛下一眼看穿。
    被揭穿時,陛下也不會惱怒,反倒是愈發喜歡她心機使壞的模樣,越來越寵著她,縱著她。
    好似給了陛下一張尋寶圖,引著陛下一點點的探尋,發現寶藏。
    同樣,姐姐也在這些縱容中愈發的放肆,時不時的發點小脾氣,一點點的試探著他的底線,一點點放大他對自己的縱容。
    即便是真的惹怒了他,也絕不服軟,每次就裝委屈,柔弱,可憐...
    一朵倔強的小白花形象,打不得,罵不得,每每惹陛下動怒,偏生又勾得他心軟又心疼,如此反複,欲罷不能。
    久而久之,陛下便愈發的縱著她肆意妄為。
    日複一日,雲裳是眼瞧著那位九五之尊,從冷漠無情,高不可攀的皚皚雪山,一點點融化成三月春水的。
    他眼眸的愛意,越來越多,愈來愈盛的。
    尤其是那些精心準備的生辰禮,和今日這場盛大的生辰宴。
    陛下真的給足了姐姐,一個女子想要的一切,權勢,地位,縱容和偏愛。
    帝王的情愛本就難能可貴,雲裳不想她的姐姐就此辜負。
    雲裳說完,江晚棠沉默了許久。
    在雲裳還想再說些什麽的時候,江晚棠卻是看著她淡然一笑。
    她揉了揉雲裳的頭,輕笑道:“傻雲裳啊...”
    “怎麽能相信一個帝王的真情?”
    雲裳有些怔怔的看著她。
    江晚棠又淺笑著道:“我記得你也曾讀書習字?”
    雲裳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太久了,許多都已經記不清了...”
    江晚棠笑笑,不在意的道:“沒關係,我說給你聽聽。”
    她抬眸看著遠處的虛無,淡淡道:“你有沒有在書中讀過一句:士之耽兮,猶可脫也;女之耽兮,不可脫也。”
    雲裳在聽到後麵一句時,瞳孔猛地放大。
    “士之耽兮,猶可脫也;女之耽兮,不可脫也。”她喃喃出聲,重複念了好幾遍。
    她這般念著,視線一時怔忪,直到江晚棠再度開口。
    江晚棠彎了彎唇,繼續道:“你可明白這句?”
    雲裳目光怔怔的看著她:“姐姐,我...”
    江晚棠也不在意,隻是淺笑:“不礙事,你也是為我好。”
    “雲裳啊...”
    “姐姐隻是覺得,情愛本就是這世上最不牢靠的東西,當你全心全意想要依靠它之時,往往都是最靠不住的。”
    “咱們女人,不同於男人。”
    “男人動心,一點也不影響他在自己要走的路上走得更遠,而女人動心,卻往往一退再退,直至失去一切,換得徹底一個——輸。”
    “同樣,我若一開始便是真心待他,我也不會有現在的一切,或許早就和後宮那些失寵的妃嬪一樣了。”
    雲裳此時的思緒很複雜,她想了想道:“可是陛下他...他待姐姐極好,怎會......”
    江晚棠輕笑出聲,目光幽遠:“是,他待我很好,越來越好。”
    “可他也是一位帝王啊,倘若某一天他不想再對我好的時候,我連置喙的餘地都沒有。”
    “我如今的一切都是都是他給的,而我唯一能守住的便隻剩自己的這一顆心了。”
    “拿著自己的一顆真心,去賭帝王的真情嗎?”
    雲裳心中一窒,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江晚棠看著她,莞爾一笑,她說:“這個賭注太重,我輸不起。”
    “陷入情愛的女子,在感受不到愛意的時候,就已經無法全身而退了。”
    “縱使身在後宮,身體不得自由,但我也希望我的心,是自由的。”
    “心無枷鎖,才有自我。”
    “雲裳,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嗎?”
    是啊,雲裳再說不出勸慰的話。
    她以為的為她好,卻不是姐姐想要的。
    雲裳愣愣的點了頭,神情若有所思。
    是她想岔了,她以為世上女子所求的不過都是覓得良人,攜手一生。
    可是,這世上哪有那麽多的良人啊?
    如果真是這樣,又怎會還有那麽多的怨侶。
    情愛之事,相愛容易,相守卻是最難。
    她自己和陸今安不就是最好的例子。
    既是如此,女子又何必自困於情愛?
    思及自己這幾日的糾結和苦惱,雲裳嘴角不自覺的露出一抹自嘲以及釋然的笑意。
    她看著江晚棠,神色動容,坦然道:“姐姐,謝謝你。”
    “有你,是雲裳此生之幸。”
    江晚棠拍了拍她的背,清淺一笑:“妹妹亦是我的知己。”
    後來,雲裳問她:“既是如此,姐姐今夜又為何又不挽留陛下?”
    她還想問,既是不在意,為何不抓住這個機會,演得再像一些?
    雲裳看的出來,陛下還是很想,很期待姐姐能夠開口將他留下來的。
    她相信姐姐也是一定能夠看出來的,可是她卻沒有這樣做。
    從始至終,她都未曾開口挽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