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天上月,人間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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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旁的雲裳見狀,瞪大了雙眼,而後自覺的走到馬車門邊,安靜的守在那。
    她不出馬車,便是為了自家姐姐聲譽著想。
    況且,這一路上雲裳都看在眼裏,她相信謝大人的為人。
    軟榻旁,謝之宴閉上了眼,手上用了點力道,去推江晚棠。
    可後者纏他更緊,將頭埋在他的胸膛,委委屈屈的語氣,用軟柔甜膩的嗓音,撒著嬌。
    “阿淵...要抱.......”
    謝之宴登時僵住,呼吸都急促,慌亂了幾分。
    他雙手緊握成拳,背在身後,不敢動作。
    偏始作俑者,毫無所知,一個勁的胡作非為。
    江晚棠靠在他懷裏,一聲一聲低喃,喚著阿淵,腦袋還在他胸膛蹭來蹭去。
    是謝之宴從未見過的嬌態。
    他呼吸一窒,渾身繃緊,一顆心卻震顫著疼。
    謝之宴重重的閉上了雙眸,不敢再多看一眼。
    直到懷中一隻柔軟無骨的小手,無意識的輕撫上他的胸膛,好似一隻小狐狸伸出狐抓,一點點的抓撓著他的心。
    謝之宴身心一顫。
    突然,有道聲音在他腦海中響起,極具嘲諷的語氣。
    他說:謝之宴,你.栽.了...
    謝之宴睜開眼,清冷俊美的玉容,唇角有苦澀釋然的笑意一點點浮現。
    是啊,他載了啊...
    最是眼裏容不得沙子的他,栽在一個滿口謊言的女騙子手上。
    可是怎麽辦?
    他栽得心甘情願,且甘之如飴。
    在這一瞬,謝之宴突然就憶起江晚棠初見自己時,在大理寺牢房怒罵他是沽名釣譽之輩,自嘲的笑了笑。
    謝之宴睜開眼,垂眸看去,江晚棠已經自覺在他懷裏尋了個舒服的姿勢,安靜了下來。
    馬車內微弱的燭光,隱隱約約的照在她恬靜的麵容上,鴉羽一般的長睫在微微顫動。
    即便是睡著了,嘴裏還是時不時的會呢喃一句“阿淵”。
    是習慣,也是依賴......
    謝之宴眸色深深的看著她,低啞的嗓音落在江晚棠的頭頂。
    他說:“對不起,是我趁人之危...”
    “千錯萬錯,皆在我身,與你無關。”
    “好好睡一覺,便都忘了吧。”
    說完,他便起身將她放回了床榻上,蓋好被子,而後快速轉身下了馬車。
    沒有任何多餘的停留。
    馬車內,這短暫的一段時間,是謝之宴過去十八年來,覺得最煎熬漫長的時間。
    百轉愁腸終作繭,唯餘消寂鎖心間。
    萬千心緒如怒海驚濤,在胸腔裏肆意翻湧,最後卻又漸漸沉寂,沉入無邊寂寥。
    自小雅正端方的他,素來冷靜自持的他,終是失了控,沒了分寸。
    明知道她心眼良多,狡猾多端,又滿嘴胡言,可他還是不可避免的陷了進去......
    陸今安見謝之宴下來,便想上前詢問幾句,可見後者冷沉著一張臉,一副生人勿近的架勢,便作罷。
    謝之宴讓遠處站崗的隨從都去休息,他自己獨自站在那守著。
    腦海中重複著的,都是江晚棠那一聲聲的呢喃呼喚。
    謝之宴從未想過,一個女子的聲音是可以這樣的柔媚入骨。
    她發出的每一個音節都能讓他那顆沉寂了十八年,如同死水一般的心,泛起陣陣漣漪。
    謝之宴背靠著大樹,仰望著天上的月亮。
    天上月,人間雪,可望不可求。
    亦不可擁有...
    他知道。
    他早就知道。
    可知道,並不是就能釋懷,放下......
    世間萬物皆有克製之法,可唯獨控製不了的,是心。
    看著看著,謝之宴的眉眼染上了幾分偏執的戾氣,他輕輕的笑了。
    就這樣,他在大樹下站了整整一夜,無比清醒的看著月落日升。
    這一夜,月光如水,樹影搖曳...
    謝之宴抬眸望向中天皓月,皎皎清輝如天河傾瀉,好似一場盛大的月光雨,獨他一人得見。
    而那碎裂的一顆心,獨自在悄悄縫合。
    ……
    後半夜,隨從將大夫帶來了回來,為江晚棠和雲裳把脈問診,開了藥。
    陸今安為她們熬藥,又照顧兩人喝下。
    全程謝之宴都未曾再露麵。
    接下來的一連幾日都是這般,陸今安照顧著兩人,謝之宴再未插手過任何關於江晚棠的事,也未再出現在她麵前。
    而江晚棠在第二日醒來後,也絲毫不記得那晚發生的事情。
    等江晚棠身子差不多恢複了之時,一行人也按原計劃日程,到達了賑災的中心地常州。
    到了這邊,江晚棠的一切衣食住行,依舊全部是陸今安在負責安排。
    而謝之宴與張龍趙虎匯合後,便開始馬不停蹄去到各處鄉鎮處理水患事宜,安置難民。
    江晚棠與雲裳安頓好後,陸今安便領著一位隨行老軍醫前來為江晚棠把脈問診。
    江晚棠見到來人,看著陸今安狐疑道:“我不是已經好了嗎?”
    陸今安笑了笑,從善如流的回答:“姑娘身子金貴,我等不敢懈怠,還是讓大夫再替您瞧瞧,確保無虞,我們也好放心。”
    江晚棠皺了皺眉,沒有多說什麽,她將手腕搭在了桌案上,老大夫麵容沉穩,手指輕輕搭在江晚棠的脈搏上,閉眼凝神。
    片刻後,他睜開眼睛,捋了捋胡須,麵容複雜:“奇怪...”
    一句話,將在場的雲裳和陸今安嚇得心都提了起來。
    江晚棠麵色平靜,淡淡問道:“如何奇怪?”
    老大夫微微沉吟了片刻,才緩緩開口道:“姑娘身體確實有寒疾沒錯,但看脈象體內卻是有一股純陽之氣,溫和了體內的寒氣。”
    “純陽之氣?”江晚棠皺了皺眉頭,不知在想什麽。
    陸今安聽到這幾個字的時候,瞳孔瞳孔顫了顫,忙開口解釋道:“啊...那什麽,您在生病的時候,熬的湯藥裏放了大量溫補的藥材,應當就是這個原因了。”
    老大夫聞言還想再說什麽,陸今安連忙岔開話題,問道:“大夫,別說那些我們聽不懂的,你直接就說,我們姑娘身子到底如何,是否有恙?”
    老大夫點了點頭,道:“諸位放心,從脈象來看,這位姑娘的身體應是無礙的。”
    一旁的陸今安和雲裳聞言,皆是不同程度的鬆了口氣。
    唯有江晚棠低垂著眼,看著自己的手腕處,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在陸今安送老大夫出門時,江晚棠叫住了他,語氣淡淡的問了一句:“謝之宴呢?”
    陸今安心中一慌,轉過身來,麵不改色的回答道:“大人啊...”
    “他去周邊的鎮子裏治理水患了,一時半會兒應當是回不來的。”
    “姑娘若是有任何需要,盡管吩咐我就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