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朱元璋:問問咱這把老骨頭,還能不能拎得動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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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幔帳後,朱元璋並未出聲。
    所有人都感覺到,一道如山嶽般沉重的目光,已經死死鎖定了盧淵。
    那目光能穿透人的皮肉,直抵內心最深處的秘密。
    盧淵頭埋得更低了。
    他腦海裏,閃過在荊州城外看到的那一幕。
    黑色的秦甲,無聲的隊列,衝天的殺氣!
    蒙恬那張古井無波的臉,還有湘王朱栢那雙平靜卻蘊含著雷霆的眼睛。
    這些畫麵,如同烙印,深刻在他腦子裏。
    造反?
    那已經不是造反了。
    那是複國!
    盧淵的心髒狂跳。
    若是此時將實情全盤托出,憑著這份功勞,他或許能再升一級,得享富貴。
    可然後呢?
    萬一……
    萬一京師的天兵擋不住那支從地底下鑽出來的軍隊呢?
    他盧淵,還有他的全家,會被第一個掛在應天府的城門上!
    風險太大了。
    相反,如果隱瞞不說,賭朱栢能成事……
    那他盧淵,就是從龍之臣!
    是新皇朝的締造者之一!
    榮華富貴,封妻蔭子,唾手可得!
    電光石火間,盧淵做出了選擇。
    他抬起頭,臉上擠出一個恰到好處的激動與喜悅。
    “回陛下!回太上皇!幸不辱命!”
    “湘王朱栢,已奉旨!”
    “臣抵達王府宣旨時,湘王殿下當場跪接。他麵朝應天府方向,三拜九叩,淚流滿麵,口中直呼‘父皇恕罪’、‘陛下聖明’。”
    盧淵說得繪聲繪色,親眼所見,每一個細節都無懈可擊。
    “湘王說,他不過是與地方官吏有些許口角,絕無不臣之心。他願回京請罪,隻求父皇與陛下能念及骨肉親情,給他一個解釋的機會。”
    “如今,湘王殿下已在整頓行裝,不日便會啟程,返回應天府!”
    朱允炆聽完,一直緊繃的身體瞬間鬆弛下來。
    他長長吐出一口氣,整個人都癱軟在了龍椅上。
    成了。
    他心裏隻有一個念頭。
    “哈哈哈哈!”
    幔帳後,突然爆發出朱元璋那標誌性的、充滿威壓的大笑。
    笑聲在空曠的大殿裏回蕩,震得房梁上的灰塵都簌簌下落。
    “哈哈哈哈!咱的好孫兒,聽見沒?咱說啥來著?”
    朱元璋的聲音穿透幔帳,充滿了不屑與快意。
    “他不敢!給他朱栢十個膽子,他也不敢跟咱齜牙!”
    “一個乳臭未幹的毛頭小子,還想學人家造反?他配嗎?”
    朱允炆也跟著笑了起來,隻是他的笑聲,比朱元璋的要尖銳、陰冷得多。
    “皇爺爺說的是。十二叔還是識大體的。”
    “識大體?”
    朱元璋冷哼一聲,“他是怕了!咱殺藍玉的時候,他就該知道,任何敢伸爪子的人,咱都會把他的爪子連根剁下來!”
    老皇帝的話語裏,充滿了血腥氣。
    他頓了頓,聲音變得更加陰森,是從九幽地府傳來。
    “允炆,你看著。”
    “等那個逆子進了應天府,咱要親自監刑。”
    “咱要把他那身皮,完完整整地剝下來,給你做一張椅子!”
    做一張……
    人皮椅子!
    朱允炆的瞳孔猛地收縮了一下。
    寒意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讓他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但緊接著,湧上心頭的,卻是一種病態的、扭曲的興奮。
    他已經看到了那個畫麵。
    看到自己坐在用十二叔的皮做成的椅子上,俯瞰著滿朝文武,享受著至高無上的權力。
    這個念頭,讓他全身的血液都沸騰起來。
    他舔了舔有些幹澀的嘴唇,聲音因為激動而微微顫抖。
    “孫兒……全聽皇爺爺安排。”
    幔帳後,朱元璋滿意地嗯了一聲。
    “盧淵。”
    “臣在。”
    盧淵依舊跪在地上,頭都不敢抬。
    他能感覺到,禦座上的那對爺孫,已經不再是單純的君臣。
    “你這次辦得不錯,咱有賞。”
    “去賬房領五百兩黃金,再挑兩匹西域寶馬。”
    “謝太上皇恩典!”
    盧淵重重叩首。
    “下去吧。”
    “臣告退!”
    盧淵站起身,躬著身子,一步一步倒退出奉天殿。
    直到厚重的殿門在他身後緩緩合上,隔絕了殿內那令人窒息的氛圍,他才敢直起腰來。
    冰冷的汗水,已經浸透了他的後背。
    他抬頭看了一眼灰蒙蒙的天空,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
    剝皮做椅?
    好一個帝王家!
    盧淵的眼神變得無比堅定。
    湘王殿下,你可千萬不能輸啊。
    若是你輸了,我盧淵,恐怕連一張完整的皮都留不下來!
    他握緊了腰間的刀柄,轉身,大步流星地向宮外走去。
    他的每一步,都是一場豪賭。
    賭注,是他的身家性命。
    也是這大明的國運!
    奉天殿的死寂,被一陣倉促而淩亂的腳步聲徹底撕碎。
    “咚、咚、咚!”
    那聲音由遠及近,在空曠的殿宇間激起一串串回響,重錘擂在每個人的心髒上。
    一名小太監連滾帶爬地衝進殿門,帽子都跑歪了,臉色慘白如紙。
    他高舉著手中的一卷黃綢,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聲音嘶啞尖利,劃破了凝固的空氣。
    “急!八百裏加急!”
    幔帳後的朱元璋,原本靠在龍椅上閉目養神,此刻緩緩睜開了眼。
    那雙渾濁卻依舊銳利如鷹隼的眸子裏,閃過不耐。
    又是朱栢?
    這個逆子,還想耍什麽花樣?
    難道是寫了請罪的奏章,派人快馬送來,想求咱饒他一命?
    他不屑地撇了撇嘴。
    “念。”
    一個字,不帶任何感情,卻蘊含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跪在地上的小太監哆哆嗦嗦地解開黃綢,用盡全身力氣,才讓自己的聲音不至於完全變調。
    “報……報太上皇,皇太孫殿下……”
    “湘王朱栢,親率玄甲軍一萬,已、已過鳳陽……”
    小太監每說一個字,殿內的溫度就下降一分。
    當他說完最後一句話時,整個奉天殿安靜得能聽見燭火爆裂的輕微聲響。
    “距應天府……不足八百裏!”
    幔帳後,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朱允炆能清晰地感覺到,身旁皇爺爺的呼吸,變得粗重、灼熱。
    一萬玄甲軍?
    他居然敢帶兵來?
    他怎麽敢!
    朱元璋笑了。
    不是之前那種充滿掌控感的洪亮大笑,而是一種從喉嚨深處擠出來的、嘶啞而冰冷的笑聲。
    “嗬嗬……嗬嗬嗬嗬……”
    “好,好啊!”
    他猛地一拍龍椅扶手,那沉重的紫檀木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咱的好兒子!真是咱的好兒子!”
    “咱讓他一人一騎來金陵見咱,他給咱帶了一萬玄甲軍來!”
    朱元璋的聲音陡然拔高。
    “他這是要幹什麽?!”
    “是要帶兵來參觀應天府的城牆有多高,還是要問問咱這把老骨頭,還能不能拎得動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