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父皇,你後悔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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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抬起頭,眼中閃爍著野心和狂熱的光芒,已經看到了自己凱旋歸來,封無可封的場麵。
    朱元璋漠然地看著他,沒有一毫的欣慰,隻有無盡的厭煩。
    他揮了揮手,要趕走一隻嗡嗡作響的蒼蠅。
    “兵部,戶部,全力支持。他要多少兵,就給他多少兵。要多少糧草,就給他多少糧草。”
    “臣……遵旨。”
    兵部尚書和戶部尚書麵如死灰,躬身領命。
    他們知道,這幾十萬大軍,這無數的糧草輜重,怕是要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了。
    然而,朱元璋的瘋狂還沒有結束。
    將大明的命運押在一個草包身上,他自己也不放心。
    他還需要更多的保障,更多的力量。
    他的目光再次變得陰鷙,掃向了輿圖上那一個個被他親手分封出去的兒子們。
    燕王朱棣,秦王朱樉,晉王朱棡……
    你們都是朕的兒子。
    現在,你們的十二弟要殺老子了,你們難道就眼睜睜看著嗎?
    “再傳朕旨意!”
    朱元璋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絕。
    “命秦、晉、燕、周、楚、齊、蜀、代、肅、遼、寧、穀諸王,即刻發兵,入京勤王!”
    “告訴他們,誰先帶兵抵達金陵,誰就是大明的頭功!”
    “朕,重重有賞!”
    這一道旨意,比任命李景隆為大將軍,更加讓朝臣們心驚膽戰。
    讓諸王帶兵入京?
    這……
    這和引狼入室有什麽區別?!
    藩王擁兵自重,本就是朝廷心腹大患。
    如今一個湘王造反,皇上不想著如何削弱其他藩王的兵力,反而讓他們名正言順地帶著大軍開赴京師?
    萬一……
    萬一他們也和湘王一樣,起了別的心思,那這金陵城,豈不是成了群狼環伺的羔羊?
    “皇上,三思啊!”
    終於,有禦史忍不住了,跪地哭喊道:“引藩王入京,無異於開門揖盜,屆時京師危矣,社稷危矣啊!”
    朱元璋猛地一拍龍椅扶手,用盡全身力氣咆哮道:“閉嘴!”
    “朕的兒子,會幫著外人來打朕嗎?!”
    “他們都是朕的種!他們的身上,流著朕的血!”
    “朕就不信,他們會全都跟朱栢那個畜生一樣,變成了不忠不孝的逆子!”
    殿內,再次恢複了死的寂靜。
    所有人都低下了頭,不敢再看那龍椅上狀若瘋魔的皇帝。
    陛下,是你把所有能征善戰的武將都殺了。
    你現在無人可用,能怪誰?
    大軍所過之處,秋風肅殺。
    玄黑色的浪潮自荊楚大地席卷而出,鐵蹄踏碎了江南的溫婉與安逸。
    玄甲先鋒軍所到之處,遮天蔽日,將大明朝的“日”字旗毫不留情地踩在腳下。
    沿途的州府縣城,幾乎沒有遇到像樣的抵抗。
    守城的官吏們,有的在看到那麵“湘”字大纛的瞬間,便主動打開城門,獻上官印;有的則在玄甲軍冰冷的箭矢下,稍作抵抗便土崩瓦解,城破人亡。
    這支軍隊的紀律森嚴到了令人發指的地步,他們不搶掠,不擾民,唯一的目的便是前進,以最快的速度前進。
    這種沉默而高效的殺戮機器,比任何燒殺搶掠的亂兵都更讓人感到徹骨的寒意。
    朱栢身披玄色重甲,坐鎮中軍。
    他沒有待在舒適的馬車裏,而是與最精銳的親兵一同騎在馬上,腰間懸著一柄古樸的長劍,劍柄上的龍紋在日頭下泛著冷光。
    他那張原本溫文爾雅的臉,此刻被頭盔的陰影籠罩,隻露出一雙深邃而平靜的眼睛,深淵,吞噬著前方的一切。
    他親自率軍,被甲執銳,身先士卒。
    這不僅是做給麾下將士們看的,更是做給他自己看的。
    他要親眼看著,自己是如何一步步,將那個高高在上的皇權寶座,拉下神壇,踩在腳底。
    中軍大帳內,牛油巨燭燃燒時發出輕微的“劈啪”聲,將帳內映得亮如白晝。
    巨大的輿圖鋪在長案上,上麵用朱砂筆密密麻麻地標注著行軍路線和已攻克的城池。
    朱栢卸下了沉重的頭盔,露出發髻整齊的黑發。
    他身上那套冰冷的鎧甲卻未脫下,甲片隨著他的呼吸微微起伏,反射著燭火的光芒。
    帳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一名風塵仆仆的斥候大步跨入帳內,單膝跪地,聲音因為激動而微微顫抖:“報——!”
    “稟大王!前鋒營已抵淳化鎮,距離金陵城,不足六十裏!”
    朱栢背對著斥候,目光依舊凝視著輿圖上“金陵”那兩個字,要將那兩個字燒出兩個洞來。
    斥候不敢抬頭,繼續用昂揚的聲調稟報:“西路軍項羽將軍、東路軍霍去病將軍,各自率領十五萬兵馬,已攻破沿途城池七十二座!所到郡縣,望風而降!沿途豪紳百姓,簞食壺漿以迎王師!”
    “知道了。”
    朱栢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重量。
    他緩緩轉過身,斥候這才敢偷偷抬眼,隻見湘王殿下的臉上沒有任何狂喜或激動,隻有一片深不見底的平靜。
    可就是這片平靜,卻讓整個大帳內的空氣都凝固了,殺氣壓得人喘不過氣。
    “下去領賞吧。”
    朱栢揮了揮手。
    “謝大王!”
    斥候如蒙大赦,躬身告退。
    帳內,隻剩下朱栢一人。
    他伸出戴著金屬護手的手套,輕輕撫摸著輿圖上金陵城的位置。
    那冰冷的觸感,順著指尖,一直涼到他的心裏。
    六十裏。
    多麽可笑的距離。
    他想起了幾個月前,在長沙王府,那個趾高氣昂前來傳旨的錦衣衛千戶。
    想起了那份將他視作豬狗,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所謂“聖旨”。
    更想起了他那個坐在龍椅上的好侄兒,朱允炆。
    一個靠著父親早死才僥幸上位的孺子,一個連自己叔叔們的麵都不敢見,隻敢躲在皇宮深處,靠著幾個腐儒的教唆,就妄圖掌控天下,削奪他們這些浴血拚殺換來封地的藩王的蠢貨。
    “給你祝壽?”
    朱栢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他自言自語,聲音低沉。
    “允炆啊允炆,你的十二叔,可給你準備了一份天大的壽禮。”
    “這份禮,是用七十二座城池的官印打包的,是用幾十萬大軍的兵鋒作為賀詞的。”
    “不知道你收到的時候,會不會喜歡?”
    他的手指在“金陵”二字上重重一敲,敲在了朱允炆的頭蓋骨上。
    那道讓他進京為朱允炆祝壽的旨意,是他起兵的導火索,也是他心中最深的一根刺。
    那不僅僅是政治上的打壓,更是一種赤裸裸的羞辱。
    將他們這些手握重兵、鎮守一方的塞王,當成什麽了?
    一群可以隨意擺布的家奴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