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父皇,這就是你的忠臣良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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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奉天殿內的氣氛,瞬間變得詭異起來。
    一邊是歇斯底裏的朱允炆,一邊是暴怒如雷的朱元璋,還有一邊是魂飛魄散、百口莫辯的齊泰、黃子澄。
    而在這片混亂的中心,那個引發了一切風暴的源頭,卻始終如一尊沉默的雕像,靜靜地欣賞著眼前這出精彩絕倫的鬧劇。
    朱栢,十二叔。
    他的嘴角掛著若有若無的弧度,眼神平靜得像一潭深不見底的寒水,倒映著丹陛之上那老邁帝王的雷霆之怒,也倒映著丹陛之下那懦弱儲君的涕泗橫流。
    他看著朱元璋咆哮,看著他痛罵那兩個自己親手提拔的“棟梁”,心中沒有半分波瀾,隻有冰冷的快意。
    然後,他動了。
    “鏗——”一聲清越的金屬摩擦聲,打破了殿內凝固的空氣。
    朱栢緩緩抬起了腿,那覆蓋著精雕龍紋金甲的戰靴,踏上了通往至高權力的漢白玉台階。
    一步。
    “鏗。”
    聲音不大,卻像一柄重錘,狠狠砸在殿內每一個人的心髒上。
    那些被楚軍甲士用長戟逼著跪在地上的文武百官,身子抖得更厲害了。
    他們不敢抬頭,隻能從眼角的餘光裏,瞥見那一片耀眼的金色,正不疾不徐地,一步步向上。
    那不是一個人在行走。
    那是一個新的時代,在用不容抗拒的步伐,碾碎舊日的殘骸。
    朱元璋的咆哮戛然而止。
    他的怒火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瞬間掐滅,赤紅的雙眼猛地轉向聲音的來源。
    他看到了。
    看到了他那個一直以來最看不起,認為隻知煉丹求仙、荒唐度日的兒子,正身披著比日光還要璀璨的金色鎧甲,一步步走上隻屬於皇帝的禦道。
    朱栢走得很穩。
    他的目光沒有看任何人,既沒有看地上如爛泥朱允炆,也沒有看那兩個已經嚇得失禁的“帝師”。
    他的目光,越過了所有人,直直地落在了那張九龍盤繞、象征著天下至尊的龍椅之上。
    他走到了朱元璋的身邊。
    父子二人,一個身著已經淩亂的龍袍,須發散亂,滿麵怒容與疲憊,像一頭被困在籠中的年邁雄獅。
    一個身披代表著征服與殺伐的黃金戰甲,英姿勃發,氣吞山河,如一尊從天而降的戰神。
    強烈的對比,像一把無情的刀,刺痛了朱元璋的眼睛。
    朱栢甚至沒有停頓,就那麽與自己的父親擦肩而過。
    他身上冰冷的甲胄,幾乎要蹭到朱元璋的龍袍。
    那一瞬間,朱元璋聞到了淡淡的血腥味,混雜著金鐵的冰冷氣息。
    那是戰場的味道。
    是勝利的味道。
    朱栢走到了龍椅前。
    他沒有立刻坐下,而是伸出戴著金屬手甲的右手,輕輕撫摸著龍椅扶手上那顆猙獰的龍頭。
    他的動作很輕,帶著近乎溫柔的審視,在撫摸一件失而複得的珍寶。
    整個奉天殿,死的寂靜。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連朱允炆的啜泣聲都消失了。
    時間在這一刻被凍結。
    然後,在數百道驚駭、恐懼、絕望的目光注視下,朱栢轉過身,在一陣沉重的甲葉碰撞聲中,大馬金刀地,坐了下去。
    他坐進了那張,他父親坐了四十年的龍椅!
    轟!
    所有人的腦子裏都有驚雷炸開!
    謀逆!
    這是毫不掩飾的謀逆!
    這是對皇權最直接、最赤裸的踐踏!
    那些文武百官,一個個麵如死灰。
    他們以為楚王隻是要清君側,隻是要逼宮,卻沒想到,他從一開始,要的就是這張椅子!
    朱元璋的身軀劇烈地晃動了一下,被人用攻城錘狠狠撞擊了胸口。
    他的臉色從赤紅轉為煞白,又從煞白漲成了紫青色。
    他死死地攥著拳頭,指甲深深陷進掌心,渾身都在不受控製地顫抖。
    恥辱!
    前所未有的恥辱!
    他朱元璋,驅逐韃虜,恢複中華,一生征戰,何曾受過如此奇恥大辱?
    自己的兒子,當著自己的麵,坐上了自己的龍椅!
    而他,卻連一句斥責的話都說不出口。
    因為他身後,站著手持利刃的楚軍甲士,他腳下,是他自己選定的、眾叛親離的繼承人。
    朱栢舒服地靠在寬大的椅背上,用全新的視角,俯瞰著腳下的芸芸眾生。
    這種感覺……
    真不錯。
    他看到了像死狗一樣趴在地上的朱允炆,看到了癱軟如泥的齊泰和黃子澄,看到了瑟瑟發抖的滿朝文官,最後,他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父親那張扭曲的臉上。
    他笑了。
    那笑容裏,沒有半分親情,隻有濃得化不開的嘲弄和冰冷的快意。
    “父親。”
    他開口了,聲音平淡而清晰,卻帶著居高臨下的威嚴,回蕩在空曠的大殿裏。
    “你看看。”
    他用戴著手甲的拇指,隨意地朝著下麵指了指,那姿態,在點評一群待宰的牲口。
    “這就是你留下的忠臣良將!”
    話音落下,整個奉天殿的空氣都凝固成了冰。
    每一個字,都一記響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朱元璋的臉上。
    是啊,忠臣良將!
    一個,是自己傾盡心血培養的皇太孫,如今卻在敵人腳下搖尾乞憐,被人罵作畜生。
    兩個,是自己委以重任、托付江山的帝師,如今卻為了活命,反咬自己的學生,醜態百出。
    滿朝,是自己一手提拔的文武百官,如今卻噤若寒蟬,連一個敢為君父說一句話的人都沒有!
    這就是他的大明!
    這就是他辛苦一生,打下來的江山!
    朱元璋聽出了朱栢話語之中那毫不掩飾的譏諷,那股被強行壓下去的怒火,如同地下奔湧的岩漿,再次瘋狂上湧,幾乎要燒穿他的胸膛!
    他的牙齒咬得咯咯作響,喉嚨裏發出一陣野獸低吼。
    他想咆哮,想衝上去,想親手撕碎這個坐在自己位置上的逆子!
    可是,他不能。
    他僅存的理智告訴他,他現在是階下之囚。
    任何的憤怒,都隻會變成對方眼中的笑話,隻會讓他這個失敗者顯得更加可悲。
    他隻能死死壓製住心底那股足以焚天的怒火,任由那股火焰在五髒六腑間灼燒,將他的尊嚴和驕傲,一點點燒成灰燼。
    畜生!
    全都是畜生!
    朱允炆這個不成器的東西是畜生!
    齊泰、黃子澄這兩個賣主求榮的狗東西是畜生!
    就連眼前這個逆子,這個坐上自己龍椅的朱栢,也是一個不忠不孝的畜生!
    這一刻,朱元璋隻覺得天旋地轉,眼前發黑。
    他從未感到如此的孤獨和無力。
    眾叛親離。
    原來,這就是眾叛親離的滋味。
    他環顧四周,看到的隻有恐懼、背叛和嘲弄。
    沒有一張臉,是帶著忠誠和尊敬的。
    朱栢的目光像兩把淬了冰的刀子,在他身上最驕傲、最敏感的地方來回切割。
    朱元璋渾身都在顫抖,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因為他從未體驗過的、混雜著滔天怒火與徹骨冰涼的悔恨。
    悔恨!
    這兩個字像毒蛇一樣,鑽進他的腦髓,啃噬著他的每一根神經。
    他,朱元璋,一生殺伐決斷,從濠州起兵到君臨天下,何曾有過“後悔”這種情緒?
    他做下的每一個決定,殺的每一個人,都自認是為了這個江山,為了朱家的萬世基業。
    可現在,現實給了他一記最響亮的耳光。
    “父親,您看他們,”
    朱栢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玩味的悠然,他甚至從龍椅上站了起來,踱步走下丹陛,身上的明光鎧甲隨著他的動作,發出清脆而富有節奏的“嘩嘩”聲,在為他的勝利奏響凱歌,“這就是你為允炆精挑細選的輔政大臣,這就是你引以為傲的滿朝文武。”
    他走到抖成一團的黃子澄麵前,用馬靴的尖端輕輕踢了踢對方的官帽,那頂象征著身份和榮耀的烏紗帽,就這麽骨碌碌地滾到了一邊,露出了黃子澄那張涕淚橫流、毫無尊嚴的臉。
    “嘖嘖,帝師大人,”
    朱栢輕笑一聲,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遍了死寂的奉天殿,“你不是最能言善辯嗎?不是整天在東宮,給皇太孫講述何為君子,何為忠義嗎?怎麽現在,連句整話都說不出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