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皇後的質問,與朕的規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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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股純粹的“道”,在經過皇道龍氣的衝刷和洗禮之後,非但沒有被摧毀,反而像是被淬了火的精鋼,變得更加堅韌,也更加……具有攻擊性。
    “感覺如何?”朱栢饒有興致地問道。
    小龍女緩緩睜開眼睛,那雙清冷的眸子裏,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
    “你的世界,很吵。”她說道。
    朱栢一愣,隨即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的“道”,讓她能清晰地感知到,他體內那些屬於億萬生靈的,混雜著恐懼與憎恨的靈魂碎片。
    對於追求純粹與寧靜的她來說,這確實是難以忍受的噪音。
    朱栢不以為意地笑了笑:“很快,你就會習慣的。這,是世間最美妙的音樂。”
    他站起身,披上外衣,對著殿外喊道:
    “來人。”
    候在殿外的太監總管,立刻小跑著進來,跪在地上,頭都不敢抬。
    “筆墨伺候。”
    很快,禦案備好。
    朱栢拿起朱筆,龍飛鳳舞,一氣嗬成。
    “傳朕旨意。”
    他將寫好的聖旨,遞給太監總管。
    “茲有奇女子,姓龍氏,秉性清冷,德儀雙馨,靜穆純粹,合朕心意。特冊封為‘素妃’,賜居瑤華宮。其位份,等同貴妃。不必循六宮之禮,見朕不拜,見後亦可不拜。欽此。”
    太監總管雙手接過聖旨,隻看了一眼,整個人都懵了。
    姓龍氏?
    這是從哪裏冒出來的女子?
    冊封為妃,竟然連出身來曆都不寫?
    位同貴妃,卻又不必遵守宮中禮儀,甚至可以不拜皇後?
    這……這已經不是恩寵了,這是把祖宗的規矩,按在地上摩擦啊!
    他捧著那份滾燙的聖旨,隻覺得自己的手都在抖。他完全可以想象,當這份旨意傳到後宮,傳到前朝,會掀起怎樣的驚濤駭浪。
    “還愣著幹什麽?”朱栢的聲音,冷冷地傳來。
    “奴……奴才遵旨!”
    太監總管一個激靈,連滾帶爬地跑了出去。
    朱栢轉過身,看著依舊盤膝坐在床上的小龍女,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從今天起,你就是朕的素妃了。喜歡這個名字嗎?”
    小龍女的臉上,沒有任何喜悅或羞澀的表情。
    她隻是淡淡地看了一眼那份即將攪動風雲的聖旨,然後又閉上了眼睛。
    “一個稱呼而已。”
    她的聲音,空靈而又飄忽。
    “我隻關心,你什麽時候,帶我去看那座黃金京觀。”
    朱栢的笑容,更加燦爛了。
    他知道,她已經開始理解,並接受他的“道”了。
    ……
    聖旨,如同一道驚雷,炸響在紫禁城的上空。
    整個後宮,都瘋了。
    坤寧宮。
    當朝皇後,徐氏,魏國公徐輝祖的親妹妹,正端坐在鳳位之上,靜靜地聽著掌事嬤嬤的回報。
    她的臉上,沒有什麽歇斯底裏的憤怒,隻有一種化不開的,冰冷的凝重。
    “姓龍氏……來曆不明……位同貴妃……見後不拜……”
    她每念出一個詞,坤寧宮內的溫度,就仿佛下降一分。
    底下的宮女太監們,全都跪伏在地,連呼吸都快要停止了。
    “陛下,現在何處?”徐皇後開口,聲音平穩,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嚴。
    “回……回皇後娘娘,陛下……陛下還在瑤華宮。”掌事嬤嬤顫聲回答。
    瑤華宮。
    那個冷宮一樣的偏僻宮殿,一夜之間,就成了整個紫禁城最炙手可熱,也最讓人忌憚的地方。
    徐皇後緩緩地站起身。
    她身上穿著的,是隻有在最隆重的典禮上,才會穿的,繡著九鳳朝陽的皇後正服。頭上,是沉重的九龍四鳳冠。
    “擺駕,養心殿。”
    她冷冷地說道。
    “娘娘,陛下他……不在養心殿啊。”掌事嬤嬤小聲提醒。
    “本宮知道。”徐皇後的眼神,銳利如刀,“本宮,就在養心殿,等他。”
    她不去找那個所謂的“素妃”,那是有失身份。
    她也不去瑤華宮,那是自取其辱。
    她要去養心殿,那個代表著皇權中樞的地方。
    她要以大明皇後的身份,以徐家女兒的身份,以國母的身份,去問一問那個她越來越看不懂的丈夫。
    他,到底想把這個大明,把這個祖宗傳下來的江山,帶向何方!
    一場後宮與皇權,傳統與叛逆的交鋒,已然拉開了序幕。
    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朱栢,卻仿佛毫不知情。
    他此刻正心情大好地,拉著自己新冊封的妃子,在禦花園裏,欣賞著一池錦鯉。
    “你看這條,紅得像血。”
    “這一條,黑得像墨。”
    “朕覺得,它們都太單調了。”
    朱栢笑著,對小龍女說道。
    “你說,如果把它們全都撈出來,血肉混在一起,再用金子澆築成一條魚的模樣,會不會更好看一些?”
    小龍女看著他那張俊美,卻又透著無盡瘋狂的臉,沉默了片刻。
    然後,她認真地回答:
    “會。”
    朱栢愣了一下,隨即,爆發出一陣前所未有的大笑。
    知我者,素妃也!
    養心殿的氣氛,凝重得像是要滴出水來。
    徐皇後端坐在平日裏隻有皇帝才能坐的禦案之後,鳳冠霞帔,麵沉如水。她的身後,站著兩排手持拂塵的太監,一個個低眉順眼,卻難掩眉宇間的緊張。
    整個大殿,除了偶爾響起的,鳳冠上珠翠輕微的碰撞聲,再無半點聲響。
    她在等。
    從清晨等到正午,又從正午等到日暮。
    養心殿的門,一直緊閉著。
    她沒有派人去催,也沒有表現出絲毫的不耐。她隻是靜靜地坐著,像一尊完美的,符合所有禮教規範的雕塑。
    她是大明的皇後,是徐達的女兒。她有著自己的驕傲和尊嚴。
    她相信,隻要她還坐在這裏,朱栢,就必須來見她。
    因為,這是規矩。
    是維係著整個帝國運轉的,最重要的規矩。
    終於,在夕陽的餘暉即將隱沒於宮牆之後時,養心殿那沉重的殿門,“吱呀”一聲,被從外麵推開了。
    朱栢一身黑色常服,負著手,慢悠悠地走了進來。
    他的身後,跟著麵無表情的賈詡。
    看到端坐在自己位置上的徐皇後,朱栢的臉上,沒有絲毫的意外。他甚至還笑了笑,那笑容,卻讓殿內所有人都感到一陣寒意。
    “皇後今日好興致,竟跑到朕的養心殿來,替朕處理政務了?”
    他的語氣,聽似調侃,卻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審視。
    徐皇後緩緩站起身,對著朱栢,行了一個標準的萬福禮。
    “臣妾,參見陛下。”
    她的禮儀,無可挑剔。她的聲音,也聽不出喜怒。
    “平身吧。”朱栢隨意地擺了擺手,徑直走到主位旁,卻並未坐下,隻是斜倚著禦案,看著她。
    “皇後不在坤寧宮待著,跑到朕這裏,擺出這麽大的陣仗,所為何事啊?”
    “臣妾不敢。”徐皇後直起身,鳳目直視著朱栢,沒有絲毫的退縮,“臣妾隻是想來問陛下,祖宗的規矩,還要不要了?”
    來了。
    朱栢心中冷笑。
    他知道她會來,也知道她會問什麽。
    “哦?什麽規矩?”他故作不解地問道。
    “陛下今日下旨,冊封一‘龍氏’女子為素妃。”徐皇後的聲音,陡然拔高了幾分,帶著一絲壓抑不住的顫抖,“敢問陛下,此女出身何處?家世為何?經何人引薦入宮?可曾通過采選?可曾記錄在冊?”
    “後宮妃嬪,皆需家世清白,德言容功四德兼備。此乃太祖高皇帝親定的鐵律!陛下今日,不問出身,不循禮法,破格冊封一來曆不明之女子,位同貴妃,甚至許其‘見後不拜’之特權!這是將太祖的規矩,置於何地?將臣妾這個皇後,又置於何地?”
    她的話,擲地有聲。
    每一個字,都敲打在“規矩”二字之上。
    這是她最大的依仗,也是她作為皇後,對抗皇權的,唯一武器。
    換做任何一個前朝的皇帝,麵對皇後如此合情合理的質問,恐怕都要頭疼不已,甚至要做出一定的妥協。
    但她麵對的,是朱栢。
    一個,以打破規矩為樂的皇帝。
    朱栢靜靜地聽她說完,臉上的笑容,反而愈發濃鬱了。
    “說完了?”他問。
    徐皇後一滯,她預想過朱栢的各種反應,或憤怒,或敷衍,或安撫。卻唯獨沒有想到,他會是這般,雲淡風輕。
    “皇後,你跟了朕這麽多年,怎麽還是不明白呢?”
    朱栢歎了口氣,那神情,像是在看一個不懂事的孩子。
    “你說的那些規矩,什麽家世,什麽采選,什麽德言容功……”
    他搖了搖頭,語氣變得輕蔑而又傲慢。
    “那些,是給凡人定的。”
    “是用來束縛那些,需要靠著家世背景,才能在後宮立足的女人的。”
    “而朕的素妃,她不需要。”
    朱栢的目光,掃過殿內所有噤若寒寒的太監宮女,最後,落回到徐皇後的臉上。
    他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到了每一個人的耳朵裏。
    “朕的女人,需要什麽背景?”
    “朕,就是她最大的背景!”
    “朕的意誌,就是她的家世!”
    “朕的恩寵,就是她的德言容功!”
    “轟!”
    這幾句話,如同一記記重錘,狠狠地砸在了徐皇後的心上。
    她踉蹌著後退了一步,臉色瞬間變得煞白。
    她引以為傲的“規矩”,在這個男人麵前,被撕得粉碎,顯得如此可笑,如此不堪一擊。
    “至於‘見後不拜’……”朱栢的嘴角,勾起一抹殘忍的弧度,“那是因為,朕覺得,你,受不起她的拜。”
    “你……”
    徐皇後隻覺得一股血氣,直衝腦門。
    這是羞辱!
    赤裸裸的,毫不掩飾的羞辱!
    她貴為皇後,母儀天下,竟然,受不起一個來曆不明的野女人的跪拜?
    “陛下!”她厲聲尖叫,徹底失了態,“你這是在動搖國本!後宮不寧,則前朝不穩!你如此寵幸一個妖妃,就不怕天下臣民非議嗎?就不怕史官的筆,將你記為沉湎女色的昏君嗎?”
    “昏君?”朱栢笑了,笑聲中充滿了不屑,“史書,也是由勝利者書寫的。等朕將這天下,都變成朕的神國,史官的筆,就隻會歌頌朕的偉大。”
    “至於非議……”
    他緩緩地,一步步走到徐皇後的麵前,低下頭,湊到她的耳邊,用隻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輕聲說道:
    “皇後,你似乎忘了。你那個好哥哥,徐輝祖,正在城外,等著參加凱旋大典。”
    “他帶回來的,那座用幾十萬倭人頭顱和黃金鑄成的京觀,也很快,就要立在午門之外了。”
    “你覺得,當金陵城的百姓,看到那座京觀之後,他們是更有興趣非議朕的後宮,還是更害怕,自己的腦袋,成為下一座京觀的材料?”
    徐皇後的身體,猛地一僵。
    一股徹骨的寒意,從她的尾椎骨,瞬間竄遍了全身。
    她終於明白了。
    徹底明白了。
    眼前這個男人,根本不在乎什麽名聲,什麽規矩,什麽人心向背。
    他要的,是恐懼!
    是讓所有人都閉嘴,所有人都顫抖的,絕對的恐懼!
    那座即將到來的黃金京觀,就是他對全天下人,最直白的警告。
    而今天冊封的這位“素妃”,不過是這個警告的,一個小小的注腳而已。
    他是在告訴所有人,他不僅可以隨心所欲地殺人,也可以隨心所欲地,打破一切規矩!
    徐皇後所有的力氣,仿佛在這一瞬間,被全部抽空了。
    她癱軟在地,鳳冠歪向一旁,珠翠散亂,狼狽不堪。
    她輸了。
    輸得一敗塗地。
    朱栢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眼神裏,沒有半分憐憫。
    “皇後,你累了。”
    他淡淡地說道。
    “回坤寧宮,好好歇著吧。以後,後宮的事,你也不用管了。”
    “賈詡。”
    一直站在殿門口,如同隱形人一般的賈詡,立刻上前一步。
    “臣在。”
    “傳朕口諭。”朱栢的聲音,冷漠得不帶一絲感情,“皇後徐氏,鳳體違和,即日起,於坤寧宮靜養,不必再理後宮諸事。六宮事宜,暫由……素妃,代為了理。”
    賈詡的心,都跟著顫了一下。
    讓一個剛剛入宮,來曆不明的妃子,代理六宮之權?
    這是要把整個後宮的權力結構,徹底推倒重來啊!
    這位陛下的瘋狂,真是永無止境!
    “臣……遵旨。”
    賈詡躬身領命,不敢有絲毫的異議。
    朱栢不再看地上的徐皇後一眼,轉身,向殿外走去。
    當他走到門口時,他停下腳步,回頭看了一眼那座屬於他的,空無一人的龍椅。
    “對了,還有一件事。”
    他對著賈詡說道。
    “告訴禮部,三日後,凱旋大典,也是朕與素妃的大婚之日。”
    “朕要讓那座黃金京觀,成為朕送給愛妃的,第一份新婚賀禮。”
    “朕要讓天下人,都看看。”
    “順朕者,與朕同享這無上榮光。”
    “逆朕者,便如此觀,屍骨無存!”
    說完,他大笑著,揚長而去。
    隻留下,癱倒在地,徹底絕望的皇後,和整個陷入死寂的,養心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