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寒天說到做到，當天就讓人將宋鳶和紀亭舒送回了長陽府。
    之後他就忙得沒見蹤影，直到深夜，宋鳶睡得迷迷糊糊間感覺到細微的聲音，下意識地睜眼，還沒來得及吭聲，就聽到了打鬥聲。
    很短暫的聲音，才開始就結束，然後房門被小心翼翼地推開，海棠看到她已經睜了眼，才小聲稟報，“小姐，十三皇叔來了，您要見他麽？”
    定遠侯府的裴三郎居然就是大秦十三皇叔的消息在一夜之間傳遍昭京城，海棠也知道了，因為紀亭舒在禦書房裏的控訴，海棠也知道了晏寒天瞞著身份做下的事情，小姑娘現在防晏寒天跟防賊似的。
    宋鳶看著晏寒天被劃破的衣服，憋著笑替海棠解釋，“海棠護主心切，還請王爺大人有大量，別跟她一個小姑娘見識。”
    海棠雖然也是長陽府訓出來的死士，但晏寒天可是大秦皇家暗衛之首，以他的身手，海棠能劃破他肩膀處的衣服，隻能說明晏寒天壓根兒沒有下重手。
    晏寒天穿了一身那種可以穿在鎧甲裏裏麵的窄袖束腿長袍，頭發也用一枚金冠全部攏在頭頂，儼然就是一個即將出征的將軍的打扮。
    聞言輕笑道：“怎麽會？
    我出征在即，還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回來。
    你身邊能有這麽護主的丫鬟，我高興來不及。”
    晏寒天蹲在宋鳶的榻前，“朝廷出兵突厥的消息提前泄露，皇兄命我提前出發，我來看看你。”
    他戀戀不舍地描摹著宋鳶的臉，像是要將這張臉刻在心上，門外傳來不太逼真的鳥鳴聲，晏寒天眼神忐忑地問道：“夫人，如若沒有這些鬧劇，我隻以晏寒天的身份來向你提親，你會多喜歡我一點嗎？”
    他甚至都沒敢提“愛”這個字眼，隻要宋鳶對自己有那麽一絲絲的喜歡，他就已經心滿意足了。
    而後就聽宋鳶眉眼彎彎道：“就算有這些鬧劇，也不妨礙我多喜歡你一點啊？
    不然你以為誰騙了我都能像你一樣相安無事嗎？”
    眼睛眨了一下，兩下……晏寒天隻覺得自己的眼前和心裏都綻開了漫天的煙花。
    他跟個驟然得了最心愛的禮物的小孩兒似的跪在宋鳶麵前，握著宋鳶的手雀躍道：“真的嗎？
    夫人真的喜歡我，沒想離開？”
    宋鳶眉眼柔和地笑著，手指在他掌心輕點，“不是所有的感情都是從美好開始的，互相欺瞞、算計，聽上去好像是跟喜歡不搭邊，但你來我往的見招拆招又何嚐不是恰巧說明了我們是同一種人呢？
    晏寒天，我跟你說了，以後我還是會跟你鬥智鬥勇，但既然沒有說要和離，我就不會離開。
    你我夫妻，誰也說不上好人，但更沒有誰欠誰的，你不用那麽小心翼翼的，如果不高興，我會說你、罵你甚至打你，委委屈屈地離開，那不是我宋鳶的風格。”
    晏寒天激動地說不出話來，眼睫抖得不成樣子。
    宋鳶天生高傲，她不屑說謊，隻要說出口的話，晏寒天是完全相信的，也正因為如此，他對這份突如其來的情誼更覺珍重。
    門外的鳥鳴聲複又響起，宋鳶戳他掌心，“我的梳妝台中間抽屜裏有給你準備的一些常用藥，拿了就走吧，大戰在即，休要耽誤正事，我在家裏等你。”
    晏寒天驚喜地去查看，看到宋鳶分門別類裝在小袋子裏的藥後激動不已，衝過來親了一下她的眉心，柔聲低語，“等我回來！”
    ……
    一夜天明，宋鳶被困在病榻上都不知道大軍出發了沒有，卻聽到了宮裏傳來的鍾聲。
    二十七聲，是太後薨逝的喪鍾。
    紀亭舒和紀雲帆齊齊一身素衣出現在宋鳶房間裏，“你倒是好了，不用去宮裏，我們還得去宮裏給那個假太後哭喪。”
    紀雲帆沒好氣道：“一個假太後，騙了我們所有人這麽多年，說不定大秦出兵突厥的消息走漏風聲都跟她有關，我們還得去給她守靈，這叫什麽事兒啊……”
    “大哥別氣。”
    宋鳶在紀亭舒的攙扶下略微坐起來一些，“你別忘了，陛下可是將我們抓獲突厥細作和乾安餘孽的功勞全都算在咱們太後娘娘頭上了。
    大秦這邊對假太後越是褒獎，突厥那邊就會對她越發地不信任。
    我們雖然以最大力度鏟除了蟄伏在大秦內部的突厥細作，但突厥先王從那麽早開始布置，肯定還有很多漏網之魚，尤其是像假太後這種在突厥和大秦內部地位都不低的人掌握的細作肯定不少。
    如今我們這麽一搞，隻要讓突厥相信假太後是被大秦的富貴迷了眼，那她經營的那些上下線我們就算抓不到，讓他們失去突厥王庭的信任，對外祖父他們就是一大助力啊是不是？”
    當朝太後被人冒充，不僅皇家威嚴掃地，連太後所在的陸家也要遭受牽連。
    比起不計代價的追究，宋鳶亦讚成皇帝采納的這捧殺招數，至少在她看來，朝廷對假太後已經算是物盡其用了。
    紀雲帆對這番話還是讚成的，不過，“假太後在突厥和大秦的地位都那麽高，死的又這麽突然，朝廷審過她了嗎？”
    這樣的一個人，掌握的情報、資源肯定是無法估量的。
    但她的身份低微擺在那裏，一般人想審她，還真沒那資格。
    紀亭舒和紀雲帆姑侄倆不自覺地將希冀的視線停留在了宋鳶身上，宋鳶無辜地眨眨眼，“晏寒天隻告訴我內衛親自審了假太後，說是所有情報都已經挖掘殆盡，順便將這些年被假太後攔截、篡改的那些信都找到了，過些時日裴寂會還給我們，其他的事情他沒跟我說太多。”
    但對於紀亭舒和紀雲帆而言，這點消息就已經足夠了。
    兩個人在宮裏來人前就進宮為假太後哭喪，宋鳶也從霽華口中得了一個確切地消息，“太後駕崩，陛下震怒，直言是那些突厥細作和乾安餘孽讓太後太過費心才會導致太後駕崩，十一日後，太後出殯，那些乾安餘孽、突厥細作都要給太後陪葬，大理寺正在整理名冊，看樣子，是要集體斬殺了。”
    宋鳶眉眼微動，“這麽說，我還有十多天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