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6章 春闈記:真知灼見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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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紫雲觀。
    玄微子道長立於觀前石階,望見崔一渡攜侍衛梅屹寒緩步而來,紫色道袍在風中微揚。
    玄微子迎上前去,拂塵輕擺,笑道:“聽聞王爺今日要來紫雲觀,昨日我便帶著道童打掃殿宇,焚香淨壇,不敢有絲毫懈怠。還備下一壺山間新采的雲霧茶,靜候殿下品鑒。”
    崔一渡拱手還禮,神色謙和:“道長辛苦了。我師父他們可好?”
    玄微子含笑點頭:“王爺放心,蕭施主每日靜坐參玄一個時辰,加上何施主配製的湯藥調理,氣息愈發清朗。這個時辰,他們應該在後院鬆下對弈,等你來觀局呢。”
    崔一渡聞言一笑,便整了整衣袖,隨著玄微子緩步穿過後堂小徑。
    到了後院,玄微子輕聲道:“王爺,他們在裏麵,貧道在前殿候著,不打擾你們敘話。”
    崔一渡點頭致意,推門而入。
    院中鬆枝蒼翠,鬆風拂麵,棋枰上留有半局。蕭關山坐在輪椅上,抬眼笑道:“風兒來了。”
    “孩兒拜見師父,伯父!”崔一渡快步上前,躬身行禮,眼中是重逢的暖意。
    蕭關山伸手輕拍他肩頭:“不必多禮,坐吧。”
    何佑清正要朝崔一渡行禮,卻被崔一渡一把扶住:“伯父是我的長輩,哪裏能受您的大禮,私下裏,這些禮數就免了。”
    何佑清便不再推辭,三人圍坐棋枰兩側。
    崔一渡拿起茶壺為二人斟茶,茶煙嫋嫋,纏繞著鬆香在風中遊走。“師父,顧皓呢?”
    “他到後山菜地摘菜,說是要給你做幾樣新鮮小菜。”
    “沒想到他還會種地。”
    蕭關山笑道:“這裏的日子悠閑,我也不需要像以前那樣伺候,他便自己開辟了一片菜園,種些青蔬蘿卜,倒也自得其樂。你別看他一個習武之人,對泥土草木卻極有耐心。”
    崔一渡輕啜一口茶,眸光微動:“習武之人能沉下心耕種,倒是難得。”
    正說著,院門輕響,顧皓提著竹籃進來,褲腳沾著泥,笑意淳樸。他將鮮嫩的薺菜與蘿卜放下,搓著手道:“殿下回來了。”
    崔一渡望著那籃尚帶露水的青菜,心頭驀然一鬆,仿佛連朝堂積壓的沉重也隨風散了幾分。
    那時,何佑清用幽蘭神根花為引,配製出解藥,解了蕭關山體內多年的毒素。但蕭關山因中毒時日太久,導致經脈受損嚴重,身體無法動彈。
    何佑清堅持每日給蕭關山施針,以靈龜八法推演經絡氣機,輔以藥膳溫養元氣。幾個月後,蕭關山上身可以動,言語也愈發有力,後來能坐輪椅行走。
    蕭關山和顧皓離開竹村,開始暗查“煞夏”的蹤跡。他通過東升局老板楚台磯提供的線索,得知“煞夏”在調集人手,猜到他們已經盯上了崔一渡。
    萬般無奈之際,蕭關山隻好向恒王衛熙寧求助。他記得自己當侍衛的那些時日,恒王一直對衛弘馳母子極盡關心,便知其人可托,便修書一封,讓顧皓暗中送往王府。
    恒王接信當夜便調遣親兵暗布防線,護住崔一渡出入要道。後來崔一渡和江斯南改道而行,遇到“煞夏”截殺,恒王來晚了三日,隻好把崔一渡從墳裏挖出來,打算運回京城。所幸的是,崔一渡隻是假死,當日就蘇醒過來。
    恒王把崔一渡和蕭關山帶回京城,崔一渡和成德帝父子相認,蕭關山卻因當年偷走皇子,法不容情,被成德帝下令賜死。
    恒王以假死藥替蕭關山瞞過死劫,將他藏於紫雲觀中。後來顧皓和何佑清也悄然潛入京城,住進紫雲觀裏,照顧蕭關山,三人開啟了新的生活。
    蕭關山礙於身份,不願讓崔一渡稱自己為父親,隻讓崔一渡喚他師父。
    每月初,崔一渡便會到紫雲觀探望三人,住上一宿,與蕭關山對弈,聽顧皓講菜園裏的趣事,看何佑清在爐前煎藥。
    團聚的日子雖然短暫,卻如春風拂過山崗,悄然撫平歲月的褶皺。
    崔一渡把近日朝中紛爭緩緩說與蕭關山。
    蕭關山聽罷,沉吟片刻,說道:“朝堂之爭,如野火燎原,終究要燒到根底。你既身在其中,萬事皆要小心。”
    崔一渡凝視著棋局,指尖輕敲黑子:“師父放心,孩兒心中有數。”
    ……
    春闈將至,第一輪的筆試題目還沒有定下,禮部諸臣各懷主張,難以達成共識。最後成德帝親自點定國子監黃沛霖為主考官,讓他三日內擬出策論題綱。
    黃沛霖領命,當夜便把自己關在書房擬題,燭火通明至五更。他冥思苦想,終於擬出三道策論題,圍繞“治河、安民、強兵”展開,字字緊扣治國之道。
    天亮後,他將題綱封入青瓷匣,親自送往宮中。成德帝見後,稱讚黃沛霖用心良苦。黃沛霖暗自鬆了一口氣,同時也為自己的才學得到認可而感到欣慰。
    成德帝想到崔一渡來自民間,深知百姓疾苦,想從他那裏聽到一些不同的見解,便召崔一渡入殿。
    “皇兒,黃沛霖是大儒,你跟著他讀書也有些時日了,關於本次春闈策論題,你有何看法?”成德帝並沒有把黃沛霖所擬的提綱展示給崔一渡,隻靜靜地望著他。
    崔一渡略一沉吟,躬身答道:“父皇,黃大人學識淵博,孩兒聆聽他的教誨,頗為受益。”
    其實黃沛霖給崔一渡傳授的課程,無非是一些四書五經的章句訓詁,講究的是循規蹈矩,不越雷池一步。
    崔一渡回宮後稟告成德帝,自己曾是武林人士,以習武為主,文化課為輔,也就是把三字經千字文背會,讀了一些陰陽八卦命相書籍,最大的本事是寫了一本傳記。
    這種文化水平,在朝廷官員心中,根本就是一個半文盲。
    他們哪裏知道,崔一渡是在故意隱藏實力。
    他博覽群書,知識淵博,在民間閱盡蒼生百態,體察吏治得失,早已將民生疾苦刻入骨血。他雖然不擅長寫讀書人的華美章句,卻懂得變通,善於以簡馭繁。
    思慮之深,遠勝腐儒空談。
    成德帝覺得崔一渡質樸,讓黃沛霖為崔一渡傳道授業,惡補一下正統經義,以盡快融入朝堂官員體係。
    崔一渡對授業先生恭敬有加,按時上課,但對那些課程實在提不起興趣,常常敷衍應對。所以黃沛霖和國子監的其他先生皆認為這個皇子不學無術,難堪大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