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6章 龍舟記:後發製人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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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候,陳煜西從殿外快步走入,聲如洪鍾:“啟奏陛下,刑獄司已經尋得被衝走的三隻龍舟,除了端王的那隻,其餘兩隻破損嚴重。”
“可有仔細檢查,那些龍舟有無異常?”
“回陛下,三隻龍舟皆已查驗,端王的龍舟底部用銅片封裹,最為結實,故而未被衝散,其餘兩隻底部皆有明顯刮痕,似為河中暗礁所傷。”
成德帝問:“銅片封裹?可檢查舟裏是否藏有機關?”
陳煜西沉聲回稟:“回陛下,臣已命工部官員帶著工匠拆解龍舟,並未發現裏麵有什麽機關。”
衛弘睿聽聞,說道:“父皇明鑒,兒臣的龍舟加固銅片,隻為競賽之時更加穩妥,並無半點違規之處。蘇太然憑空構陷,妄圖以一句工匠醉語動搖皇子清譽,其心可誅!河中暗礁傷及其他龍舟,正說明水域險惡,豈能反指兒臣舞弊?懇請父皇徹查謠言源頭,還兒臣一個清白!”
蘇太然聽到陳煜西的奏報,嚇得渾身發抖,額頭冷汗直下,“臣……臣確聞工匠之言,然未及詳查,便貿然上奏,實乃失職……”
蘇太然欲言又止,心中驚悔交加。原以為抓住把柄打壓端王,豈料端王龍舟竟真無機關,反而顯得自己誣陷皇子,罪無可赦。他隻覺脊背寒透,仿佛死囚等待最後裁決。
成德帝問:“修造這些龍舟的工匠可有盤問?”
陳煜西回道:“工匠二十餘人皆已查問,給各舟隊建造的龍舟皆合規,有一名叫徐肅的工匠失蹤,端王的龍舟正是由徐肅主理。”
“找到此人!”
“臣已經加派人手全城搜捕徐肅!”
殿內寂靜,群臣默然,皆知此番風波已非謠言,而是牽動皇子之爭的雷霆之局。
成德帝沉默一陣,望著蘇太然:“蘇太然,你可知罪?”聲音低沉,卻如驚雷壓頂。
“臣……知罪。”蘇太然伏地不敢仰視,喉頭幹澀,隻覺萬劫不複。
“拖下去,交給刑部議罪!”
“諾!”殿前武士當即上前,押起蘇太然便往殿外而去。
蘇太然麵如死灰,步履踉蹌,一聲長歎消散於風中。
成德帝拂袖離開,金鑾殿內隻剩下群臣五花八門的議論聲。端王衛弘睿冷眼掃過眾人,隨即轉身離去。
魏太師和衛弘宸緊隨其後,麵色凝重。
……
端王府。
衛弘睿和幕僚袁幾修回到書房密議。
袁幾修低聲道:“恭賀端王陛下,此番化險為夷,實乃天佑。”
衛弘睿端坐案前,微笑道:“若非袁先生獻出此計,以機關舟引誘蘇太然上鉤,再調換尋常龍舟參賽,才得以坐實他誣陷之謀。那舟可有處理掉?”
“殿下請放心,那日蘇太然的心腹查看了機關舟後,我令人連夜拆舟,劈成柴火用於灶上,斷無痕跡可尋。徐肅已被埋在城外亂墳崗,人證物證皆已湮滅無蹤。”
“你說,他會不會留有後手?畢竟是我們讓他去損壞太子的龍舟。”
“這幾日我派人暗中監視徐肅,他除了待在造船坊就是回家,為了以防萬一,他的妻兒將死於一場意外。”
“斬草除根,好!”衛弘睿笑道,“有袁先生籌謀,萬無一失,哈哈哈!本王終於扳回一局,太師那邊損兵折將,父皇對我不再猜忌,反覺我受冤含屈。說不定他會猜忌太子自毀龍舟,與太師聯手構陷於我,我想,他心中的天平①已然動搖。”
袁幾道笑道:“此計不僅洗清殿下嫌疑,更是反將一軍,令太子與太師陷入不義。徐肅之死既絕後患,又添疑雲,使人誤以為他畏罪潛逃,抑或被人滅口。
“眼下風向已轉,朝中輿論漸憐殿下忠謹蒙冤,聖上若細察龍舟舊檔,必能發現太子曆年修造龍舟皆有虛耗工料之嫌。趁此時機,當遣人散布流言,說太子貪墨龍舟經費,中飽私囊,致使舟體不堅,賽中損毀。
“民間茶肆酒樓皆可聞此聲,百姓愚昧,易受蠱惑,必嘩然非議。再借都察院禦史之手,具本彈劾工部主事,牽連太師門生,使其自顧不暇。”
衛弘睿拊掌大笑:“妙啊!如此一來,太子威信掃地,太師黨羽動搖,我則屹立不倒。待父皇徹查之下,必定懷疑他們聯手欺君罔上。屆時,天心向背,廢黜太子,尚有可為。傳令下去,即刻安排市井輿論,務必使流言如風,遍及街巷。”
“是!”
話說太子的龍舟造價比預算高了三成,加上賽手訓練經費,也就多花了五百兩銀子,這些銀子經工部核銷,賬目層層上報,由內務府與戶部共同勘驗存檔,確有憑據可查。
但有人刻意翻出舊檔,截取片段,再經市井傳言添油加醋,便成了“太子曆年濫支工料,私吞龍舟巨款”的鐵證。
茶樓說書人拍案驚堂,酒肆食客憤然擲箸,街頭小兒唱起俚謠:“金舟銀槳不載德,某人貪銀不顧命。”一時間民議沸騰,連宮城禁軍值守處都有人竊竊私語。
衛弘宸覺得委屈,上疏申辯,然而朝中已有禦史依據流言上疏,彈劾他“奢用逾製,有失儲君儉德”。
成德帝看了奏折,雖然沒有降罪衛弘宸,卻命內務府徹查曆年龍舟造冊以及東宮造辦賬目,發現太子名下在屋舍修繕、器用采買、輿馬營造等項,皆超出了規製,雖有內務府核銷印信,但連年累積數額較大,達到了五萬銀。
成德帝對此龍顏大怒,工部主事被禦史彈劾下獄,供詞牽連甚廣,太子屬官和太師門生共五人落馬。成德帝還下詔削減東宮用度三成,責令太子省躬自律,不得再有奢靡之習。
宮中氣氛陡然凝重,東宮屬官人人自危,有幾人還辭去職務。朝臣見狀,紛紛退避三舍。
東宮夜夜燈火通明,卻難掩內外交困之勢。連魏皇後都坐不住了,遣心腹探問聖意,奈何成德帝怒氣未消,反而斥責皇後教子無方。
衛弘宸憂思過重,心悸症複發,臥病在床,整日湯藥不斷,麵色蒼白如紙,半個多月沒有出現在朝會上。
而端王府中日日笙歌,賓客盈門,皆稱其忠良蒙冤終得昭雪。
